榮斌,壯族詩人,廣西來賓市鳳凰鎮(zhèn)人,1970年8月出生。1986年學習文學創(chuàng)作,1988年開始發(fā)表作品,1992年加入廣西作家協(xié)會。系魯迅文學院第九屆少數(shù)民族作家班學員。迄今出版有詩集《紫色塵緣》《面對槍口》《卸下偽裝》《榮斌先鋒詩選》等?,F(xiàn)居南寧。曾供職于柳州人民廣播電臺新聞部、新華社廣西分社《廣西內(nèi)參》編輯部,現(xiàn)任《消費日報》廣西記者站站長。兼任南寧市西鄉(xiāng)塘區(qū)文聯(lián)副主席、西鄉(xiāng)塘區(qū)作家協(xié)會主席,廣西民族大學相思湖學院客座教授。
午間,安靜的魚和魚
所有的舊時光,都將被我拒之門外
走在路上,隱蔽于綠蔭的縫隙之中
所有的眼睛,都將被我收藏成一幅潦草的畫
被我攪拌成清香的上湯白花菜
我在午間躺下了,我以假寐的眼神
閱讀愛情,和愛情以外的話語
我看見她們?yōu)閻矍楸甲叩哪_步
濺落在幸福與不幸的鐵軌間,化作淚水和鹽
我的魚缸呢,我的魚和魚們
我的通明透亮的水,藻類,包括河床
以及河床下被風干的居室
還有局部疼痛的玻璃鏡子,光潔,明亮
映射出的一張張逐年衰老的愁容,都將消失
都將變成遙遠年月里最深的傷痕
它們,或許可以成為記憶的一部分
那么我呢,我還能夠留下什么?在末日的路上
無邊無際的路上,沒有了斷的路上
我是否,能夠像現(xiàn)在這樣,活在純粹的夢里
可是,如果我死了呢?如果天空變得黯淡
如果干凈的血液被詩歌浸染,或者提煉
那么我將愿意停留,愿意回望
愿意再看看眼前的光景,哪怕只有片刻
我終將成為一枚石頭
我終將成為一枚石頭
橫在這世道上
煞白的形狀
有點像人類的頭骨
當然,我也可以
奇形怪狀,栩栩如生
如同矯情的雕塑
被把玩在時間的股掌
我終將成為一枚石頭
沉默的,躺著的石頭
有思想的石頭
在山腳,在土下
或者,在水中
所有不為人知的地方
我的軀殼無處不在
質(zhì)地堅硬,粗礪
色澤黯淡,樣貌樸實
甚至丑陋
仿佛一具具純粹的尸體
但是,作為石頭
我同樣具有棱角和鋒芒
具有切割靈魂的力量
秋水長安的其他語境
我來自長安,在古代的河流上
行一葉輕舟
我的酒渾濁而熱烈
斟滿江山與美人
在那些沉醉的秋色里
在那些碧浪飛揚的詩意中
有人仗劍而行
有人白發(fā)依舊
也有琴聲從花溪流淌
來來來,酒壯行膽
陳年之酒,千杯不醉
千杯亦無法平復這千年的惆悵
浮生如夢
這感慨多么貼切
穿越平仄相間的文字
我撫琴之手顯得悠久而孤獨
在長安到洛陽的棧道上
沒有相從,何來相依
我若是在某一個早晨蘇醒
長安的天空必定凌亂而詭譎
無論狼煙四起
抑或田園寧靜
都不可消除那一盞哀愁的紅燭
更留不住
這一縷閱盡風塵的輕狂年少
在玻璃破碎之前
在玻璃破碎之前
我們沿著美麗的鋒刃前行
我們在真空的水面喬裝自己
人類的奴性向下傾斜
我們在半旗降落的對峙中
保持著背叛的獨立姿式
透明的詩歌
從玻璃完好無損的另一端
向這邊移動
我們必須注意原來的傷口
這黑色黎明造成的災難
像一道根治未愈的傷口
我們深入感性內(nèi)部 肅清面積
在玻璃破碎之前
通過荒誕的下水道
尋找半截正在軟化的魚骨
思想淪陷的時候,就不必再設立防線
在玻璃破碎之前
我們茍且偷生的精神,被喻為圣典
它純潔,像一枚未曾入世的核
但它周圍仍殘存著許多半成品
劣質(zhì)的光環(huán) 以及扭曲的有機物件
天 使
晚禱的舊鐘從世紀末的祖國傳來
天使 你坐在我末日的秋天
帶我回家吧!我已疲倦的塵緣
像海水一樣洶涌的歸意
天使,讓我披上御寒的金屬回家
我的瓦房曾經(jīng)安靜地聳立于
你的貧瘠與荒涼之中
鮮美的魚群從樸素的地板游過
天使啊,黑色的水的結(jié)構(gòu)
從來沒有你這樣純美的誘惑
你半啟的唇觸動我親吻玫瑰的手
在憂郁的臺階上
詩歌扶起我殘燭般的余生
移位的光源讓我看到一枚星星
殉難的過程
天使啊,我的天使
你這萬劫不復的歌女,撕破了
我隱藏在人類的面目
我離開故鄉(xiāng) 走進你四周長滿
花朵的陷阱
我欲飛的血液一滴滴凝固
在衣冠楚楚的黑夜深處
我的名字被巨大的潮流湮沒在水下
帶我回家吧! 天使
當我斷絕傷痛和眼淚的時候
我們從孤獨的來路 投奔天堂
在文字的鋒刃上行走
我與這些嚶嚶作響的文字不期而遇
兩千年前 我離開更年期
我坐在王朝的野外捧讀倫理
我的骨架向八方潰散
亡命的十指由里向外 自由張開
形成一座歷史
我沉睡在衛(wèi)道的大路上
淹沒在思想內(nèi)的心臟冷漠如冰川
我原則地讓血液循環(huán)
不敢在動搖的直線上閃失
我沉浮于鉛制的版面
像一棵斷去根莖的朽木
隨向南的風勢 尋找倒下的位置
我最后傾向一條泥蝕的大河
一塊塊身軀被白紙分裂
被后來識字的眼睛 美化,或者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