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海
牛套剛到村委辦公室,就接到鎮(zhèn)政府打來的電話,仨月前一個在縣城大酒店打工的女孩叫李草花,被老君廟村里一個叫??〉哪贻p人引跑了。李草花的父母要來帶她回家,要牛套做好牛俊的思想工作,讓李草花順利地隨親人還鄉(xiāng)。牛套聽罷哈哈笑了:“放個屁就當(dāng)成了炸彈,那個叫李草花的小妮是相中我這方土地了,想到俺這兒扎根結(jié)籽呢。是棵肥草,牛能不吃嗎?她家里來人咱歡迎,熱情招待。”
牛套閉起眼睛靜靜默思了一會兒,抓起桌上的電話,讓制藥廠通知李草花到村委,又給肉鴿廠打了個電話,通知牛俊也來村委。
牛套拿出一副長輩的架勢,盯著站在面前的兩個年輕人,摘下眼鏡擦了擦又戴上。磨蹭老半天扯著嗓門說:“你倆弄得不賴,嗯?有人可把你們告下了。”
??『筒莼ㄐ睦镆活?,相互望了望,驚呆了。
牛套朝??〉闪艘谎郏骸澳阏Π巡莼ㄅ獊淼?,說吧?!?/p>
“咦,”??⌒α耍鞍巢辉缇徒o您說了,我常到酒店送肉鴿,她喜歡鴿子,非跟俺來這兒玩玩。”
牛套問草花:“玩幾個月啦?”
草花抿嘴一笑:“牛叔,不是您用繩子把俺拴住啦?”
“咦!我又成綁架犯了?!?/p>
草花說:“您聽說我是高中生,理化成績好,就說,嗨!在酒店洗盤子屈材料,我這里藥廠還缺個化驗員哩,第二天就讓俺上班了?!?/p>
牛套一本正經(jīng)地說:“現(xiàn)在放你走中不?”
“晚啦!”草花歪起腦袋,“這里好,工廠多,能掙錢。人更好,俺要嫁給??∧?!”
牛套說:“這,這……你爹媽要不依呢?”
草花堅決地說:“自己路自己走?!?/p>
“好!”牛套心放寬了,對草花攤了牌,“你爹媽今兒要來,盡管上你的班,別露面。??∧兀鸭依锸岸抟幌?,準(zhǔn)備些好吃的,到時候聽我的指揮?!?/p>
待兩個年輕人走后,牛套深深地舒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村官難干哩!被窩里的事兒也得撮合。嘿嘿……下一步,咋日搗呢?”
草花她爹媽趕到黃河鎮(zhèn)的時候,已過晌午。牛套讓??¢_上制藥廠的桑塔納把老李頭兩口接回家里,還沒坐穩(wěn)牛套就讓酒菜端上。老李頭兩口盼女心切,一股勁催促這會兒要見見閨女。牛套說先吃飯,草花一會兒就來了,連忙催著??〉咕?。
老李頭見牛俊精明強干,很討人喜歡,便夸贊說:“牛支書福氣著哩,養(yǎng)這么好個兒子,精明明地還會開車呢?!?/p>
牛套呵呵一笑說:“他就是在廠里靠開車拿工資嘛!”
老李頭連連說:“好!好!手藝是一輩子的鐵飯碗。多大了?”
“二十五歲了?!迸?∶拥?。
“尋媳婦了沒?”老李頭又問。
牛套忙說“算尋了,也算沒尋,他談了個閨女,不知人家爹媽愿意不?”
老李頭的婆娘開了腔:“這么好個小子,誰不樂意就瞎眼了!”
一邊吃飯,一邊閑談,飯都吃罷了還不見草花,爹媽不禁又著了急,老李頭說:“牛書記呀,俺閨女有啥曲拐事兒,您說清楚,到現(xiàn)在咋還不見影子哩?”
牛套大手一搖,說:“心放在肚子里,她不來?走,咱尋她去!”
牛套陪同老李頭兩口,坐著桑塔納先到了機磚廠、紡紗廠,從肉鴿廠里出來把車子又開進(jìn)了石榴溝。一下子,把老李頭驚喜得張大了嘴。正是石榴花開的時候,一株株的石榴樹葉子墨綠,花兒火紅,棵兒的大小、高低,剪修得一個模樣兒,仿佛列隊的軍人,縱觀橫看整整齊齊,紅艷艷的石榴花兒像一片朝霞。牛套變成了一位導(dǎo)游,對客人說這叫“靠山紅”,一個石榴,一般斤把重,一箱子只能裝上十八九個,是送禮的最佳果品。老李頭著迷了,癡癡地站在石榴園里,一個勁地贊嘆著“咦!咦!”,把尋閨女的事兒拋到了九霄云外。
最后,車子開進(jìn)了制藥廠,在更衣室里讓客人都換上白大褂,戴上衛(wèi)生帽,罩上塑料鞋套,在牛套的引導(dǎo)下,穿過一座座車間,走進(jìn)化驗室里?;炇依锏墓ぷ魅藛T,一個個穿戴得更是風(fēng)雨不透,剛剛走進(jìn)房門,一個中等個兒的姑娘,舉起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搖了搖,牛套沒有吱聲暗暗點了點頭。
牛套領(lǐng)客人參觀結(jié)束,脫下衛(wèi)生衣服,把客人引進(jìn)接待室里,這時候老李頭激動的心才平靜下來,又問起他的閨女。
牛套故作驚訝地說:“喲,您不是已經(jīng)見到了嗎?”
老李頭哭笑不得:“牛書記呀,你,你……”
“哎喲,這是唱哪出戲哩?”老李頭的婆娘犯愁了。
牛套連連說:“別急別急!”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一會兒,從外邊走進(jìn)來個穿白大褂的姑娘,摘掉玻璃眼罩,扯下大口罩,滿臉開花地喊了一聲“爹”叫了一聲“媽”,上前一頭栽到媽媽的懷里。
老李頭和他的婆娘,激動得流出了眼淚。牛套一本正經(jīng)地發(fā)話了:“草花,你爹媽叫你來了,快收拾下跟爹媽走吧,俺派車送你?!?/p>
老李頭吞吞吐吐地說:“俺是來看看閨女,沒說讓她走?!?/p>
老李頭的婆娘接著說:“俺聽說她談個主兒,當(dāng)老的不放心,想來看看。”
牛套說:“你閨女找那個對象,您不是也見到了?”
老李頭兩口發(fā)愣了。
牛套向草花使了個眼色,草花走到門口叫了聲“?? 薄P』镒有呛堑貜耐膺呑哌M(jìn)來,很有禮貌地向老李頭鞠了個躬,叫了聲“爹”,一轉(zhuǎn)身子又鞠了個躬,叫了聲“娘”。
老李頭和他婆娘,更摸不著頭腦了,直眨巴眼睛。
牛套呵呵笑了:“他不是我兒子,是俺廠里的一個司機。晚上,讓你女婿送你們回家,中嗎?”
老李頭把手一伸說:“牛書記,俺有個要求,我在家里愛翻騰果木,能不能讓我留您這兒,給您看管石榴園呢?”
“好!”牛套大手一揮,“俺正瞌睡呢,你掂來個枕頭。歡迎你和嫂子都搬來,住在石榴園里,邊沿上種點糧食就夠吃了,每個月再給你發(fā)個看園的工資,中吧?”
老李頭激動得雙手作揖。
后來村上出現(xiàn)了個口頭禪,牛套做媒——全家一窩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