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心訣

□雁 戈

連心訣

□雁 戈

三十年前，磬的母親難產(chǎn)，接生的醫(yī)生問父親，是保孩子還是保母親？父親一籌莫展，急得直搓手。

剛剛施完法術(shù)的女法師走到母親的床邊，俯身在母親耳邊念念有詞，好一陣子才抬起身，對周圍的人說，我已經(jīng)給她們母子下了連心訣，要么同生，要么共死，這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父親大慟。祖父勃然大怒，隨手拿起攆雞的竹耙攆走了女法師。祖母直把女法師罵得狗血淋頭，說她蛇蝎心腸，她要不來，好歹還能保住一條命，要是兩條命都沒了，非找她抵命不可。

接生的醫(yī)生也只能直搖頭。

幸運的是，馨和母親造化不小，兩個人的命都保住了。

由于難產(chǎn)，磬的身體柔弱多病。可奇怪的是，磬咳嗽，娘也咳嗽；磬胃口不好，娘胃口也不好；磬常在半夜驚醒，娘也常在半夜驚醒。父親說，這肯定是連心訣在作怪，要不，去找她解了吧？

娘笑笑說，只怪娘沒給磬兒一個好身體，這連心訣下得好，磬兒哪兒不舒服，娘都曉得。

在娘的細(xì)心照料下，磬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慢慢長成了一個帥小伙，娘的身體卻一天天差下去。等到磬娶了妻子，娘已經(jīng)衰老了不少，不是著涼感冒就是腸胃不好。

每次娘生病，磬都會及時地把藥送到娘的手上。娘頗感詫異。磬笑著說，母子連心嘛，娘生了病，兒子怎么會不知道呢？

娘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就想到了女法師下的連心訣。她提了雄雞和香油，偷偷地去找女法師，懇求女法師幫她解了連心訣。

女法師已經(jīng)很老了，自從給磬的母親下過連心訣以后，就再也沒人請過她。聽了娘的話，她滿是皺紋的臉上突然露出天真的笑容，緩緩說道，哪里有什么連心訣？

娘一怔。

女法師接著說，三十年前，當(dāng)醫(yī)生問是保孩子還是保母親的時候，我看到你的身體突然松懈下去，我知道，你已經(jīng)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孩子，而放棄了最后的努力。但你這樣做，結(jié)果很可能是兩個人都保不住。所以，我騙你說給你們母子下了連心訣，要么同生，要么共死。只有這樣，你為了保住孩子，才會堅持下去。

娘聽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好像又從生死線上兜了一圈回來。她拿手不停地?fù)嶂鸱男靥?，嘆息道，唉，你怎么不早說呢？讓大家都錯怪您了……

女法師打斷了娘的話，笑著說，所有的法術(shù)都一樣，說出來就不靈啦！

幾個月后，磬的妻子也難產(chǎn)，接生的醫(yī)生問磬，是保孩子還是保母親？磬同樣一籌莫展，在醫(yī)院的走廊里走來走去，急得直搓手。磬的母親急火火地闖進產(chǎn)房，俯身在兒媳婦的耳邊念念叨叨了好一陣，才在護士的再三勸說下，退出了產(chǎn)房。

最終，母子平安。

磬的妻子一邊給女兒喂奶，一邊笑著問婆婆，是否真的會施連心訣。

婆婆把臉笑得像一朵開得正旺的金菊，她看了看吃得正歡的孫女兒，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磬，點頭說，當(dāng)然會，只要是母親就一定會的……

（原載《快樂青春》2014年2月 河南李金鋒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