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丁
當理發(fā)師看著我把他那不算大的
溫暖的手掌按在我的脖頸上我感到此生
再也沒有失敗過。我注視著這雙
手,這雙毫不修長、對于理發(fā)師來說顯得過于
粗糙的手。他問我,你熱嗎,需要
來一杯嗎?他兩天沒刮臉,胡須從
上嘴唇一直延伸到下巴。他朝我笑笑,有點
不好意思。他看上去不到二十五歲,他的手
在我亂蓬蓬的頭發(fā)上揉著捏著,很快它們變得
簡潔而輕柔。他笑起來,你知道嗎,他說
在鄉(xiāng)下,我可是短跑第一名,拿過獎杯
我從沒有真正悲傷過。我站起來,在鏡子中
打量他。二十歲我離開家鄉(xiāng)念大學,是個
單純、固執(zhí)、頭發(fā)濃密的小伙子,有一雙
充滿才華、力量豐沛的手。我付過錢,理發(fā)師
突然喊住我:別忘了傘!傘,這把我從沒有見過的
陌生的傘擊垮我。雨水,它們不會落下來
就算我打開門,冒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