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盞路燈

喬土

高二那年，有一天我對母親說：“我不想上學了?！蹦赣H還沒表態(tài)，繼父急了，說：“這怎么行？”

我鼻子里“哼”了一聲，說：“你少管我的事！你又不是我爸爸！”話音未落，母親就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

我一賭氣跑到了城里，那天，我在城里一直游蕩到深夜，直到天下起了雪，我才走上回家的路。

出了城，我發(fā)覺情況非常糟糕。城外又沒有路燈，一片昏黑，雪又下得大，我深一腳淺一腳地掙扎在回家的路上，很快就精疲力竭走不動了。站在雪地里，我絕望地看向遠方，忽然發(fā)現(xiàn)漆黑的前方竟然還亮著一盞路燈，那路燈的光亮很弱，在風雪中飄搖著只依稀可見。但這微弱的光亮卻頓時讓我感到了溫暖，我滿身的疲憊一下子散去，奮力撥起雙腿朝那盞路燈奔去。

我跑到那里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原來那光亮并不是一盞路燈，而是來自一盞馬燈。風雪中，一個人彎著腰低著頭站在路旁，而他的一只手卻提著馬燈舉過頭頂伸向身前，看上去就像一只真正的路燈。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有如一尊雕塑，只有他身前的燈光在風雪中搖曳。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試探著走上前去，那人卻突然說話了：“你回來了，太好了……”

我聽出來了，竟然是繼父。

繼父說：“雪大，這里有個坑，怕你回來不小心掉下去，我來給你照著路?！?/p>

我哭了。在風雪夜里，我哭得很無聲，我不想讓繼父看到。我接過繼父手上的馬燈，說：“爸，我攙您回家吧?！蔽艺f得很自然，沒有一點勉強的樣子。然后，我一手提著馬燈，一手攙著繼父往家去。繼父的雙腳早已凍木了，我蹲下身去要背他走，他死活不肯，我們就相互攙扶著一步一挪地回了家。

第二天，我就去上學了。在后來的工作和生活中，我每遇到不順和困難時，眼前都會浮現(xiàn)出那盞在風雪中飄搖的路燈，它是我一生的指路明燈。

選自《百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