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ke+Griffin
01唐納德·斯特林拽著我的手,你能回想起兒時被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奶奶拉著手,帶著你到處向她的朋友引薦的場景嗎?他當(dāng)時就是這么做的。那次我們是在馬里布參加他每年都要舉辦一次的白色派對,而且,那也是我在2009年被快艇隊選中之后和他的第一次會面。他領(lǐng)著我穿過房間直接走到了陽臺上,而陽臺下邊就是他的私人網(wǎng)球場。整個派對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了,白色的帳篷、白色的遮陽傘以及白色的桌布,我則是一身白衣,事實上,每個人都是一身“孝”。至于唐納德,那個正站在陽臺上俯視著一切的男人,卻是一身黑色?!笆遣皇敲罉O了?”他說。
我真希望能從樓梯跑下去,找到我的隊友,然后借著人群直接逃跑。我在想著怎么能把手抽出來,不過沒能如愿。接著,事情變得有點蹊蹺了,兩個美貌出眾的模特走過來站在了我的兩旁,不用想也知道她們都是唐納德專門雇來的,因為她們都穿著最大號的快艇T恤,下擺則系在了腰間。我看著斯特林,而他卻滿臉癡笑。我又看向她們其中的一個姑娘,我在用眼神告訴她:“這樣好像不太合適吧?!倍齽t用眼神回應(yīng)了我,似乎在說:“沒關(guān)系,來吧?!?/p>
沒辦法,我只好挽著這個姑娘走下了樓梯,真希望事情能到此為止,然而并非如此。當(dāng)走到臺階末尾的時候,唐納德再次把我的手抓在了手里,我試圖握一下就把手抽回來,然而我又沒辦到。他依舊在拉著我?!安祭卓?,是不是棒極了?我要向所有人介紹你。”他確實這樣做了,向所有到場的人介紹我給他們認(rèn)識。而每一次介紹,每見到一撥人,他都會拉著我的手說:“你們可見過我們這位新加盟的明星嗎?這就是布雷克!他可是選秀大會上的第一順位!第一順位啊!布雷克,你的家鄉(xiāng)是哪里???”
然后我就會說,我來自俄克拉荷馬?!岸砜死神R!告訴他們,你覺得洛杉磯怎么樣?!比缓笪揖蜁f,挺酷的?!澳锹迳即壍墓媚飩兡??”
每到一個人群,我和他就得按照這個步驟執(zhí)行一遍,就像同樣一出戲,要在每個人群中都巡演一遍一樣。而當(dāng)介紹完我之后,他會和某個人客套幾句,我總會趁這個機會試圖逃跑。不過他總能重新把我抓回去,甚至他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我在哪,接著就能把我拽回去。而當(dāng)他和這群人聊得差不多了,他就會轉(zhuǎn)個身,在尋找一群人接著那個“你見過我們這位新來的明星嗎?”的游戲。就好像一個周而復(fù)始的死循環(huán)。在這期間,有一個經(jīng)常參加這種派對的人對我說:“保持微笑吧,很快就會結(jié)束的?!?/p>
我知道你們肯定很想問為什么我沒有直接把手抽走,或者為什么不一走了之呢。首先,我那個時候還只是一個來自俄克拉荷馬的20歲愣小子,即便那個時候我就25歲了,我也同樣不知道我還能有什么其他的選擇。畢竟那個人是我的老板啊。問問你自己,如果你的老板這樣對你,你能有什么高招嗎?
02在我得知自己是被快艇隊選中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搜索引擎上輸入了唐納德·斯特林的名字。而出現(xiàn)的第一個鏈接,標(biāo)題就是“唐納德·斯特林是個種族主義者”。我讀了一篇文章,里邊說他不愿意讓少數(shù)人種住在他的公寓里。我當(dāng)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天啊,他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種族主義者啊……可他為什么還能在NBA里當(dāng)一支球隊的老板呢?
我的第二個念頭是,天啊,這些文章的發(fā)表時間都是2003年到2008年之間的,看來,可能每個人對此都已經(jīng)心領(lǐng)神會,都習(xí)以為?;蛘呤侵苯幽S了吧。
作為球員,我們是不應(yīng)該關(guān)注任何籃球以外的東西的,我們應(yīng)該做的只有好好打球。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再提起和他的那些往事??晌夷茏鍪裁茨兀侩y道要我在新秀年的新聞發(fā)布會上說:“呃,大家好。在聊聊今天的比賽之前,我希望能夠問問你們有沒有看過關(guān)于我老板的調(diào)查報告?。俊?/p>
在那次白色派對之后,我很長時間都沒有再見到過斯特林。事實上,他基本不會和球員有什么交集,最多也只是見面后點個頭,說幾句話而已。
后來,在我的菜鳥賽季,那次我們是在主場比賽,而斯特林和他的隨從們就坐在場邊觀戰(zhàn)。當(dāng)時是對手被裁判吹罰了技術(shù)犯規(guī),于是拜倫·戴維斯準(zhǔn)備罰球。那個時候,球場一片寂靜,可斯特林卻突然站了起來,就像發(fā)瘋一樣。斯特林有兩種聲音,一種是平時的正常的那種,另一種就是興奮時發(fā)出來的。如果你幸運地沒有聽過那段臭名昭著的電話錄音的話,那么你可以想象一下,沃爾特·馬修和邁克爾·杰克遜聲音的結(jié)合體,那就是斯特林的聲音。
當(dāng)拜倫正朝著罰球線走過去的時候,斯特林開始揮舞自己的手臂,并大聲嘶吼:“為什么讓他罰球?他糟糕透了!他差勁極了!他的罰球命中率糟糕透了!”可事實是,那個賽季拜倫的罰球命中率為87%,他是我們當(dāng)時罰球最好的球員。
我當(dāng)時就站在中圈的位置,正對著斯特林的座位。我用余光打量著這一切,還得盡力克制讓自己別笑出來。而對手的表情,則是一副“搞什么飛機啊”的模樣。
拜倫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而是在斯特林的嘶吼中走上了罰球線,并且命中了罰球。比賽結(jié)束后,我們并沒有在更衣室里討論什么。每個人都習(xí)以為常了,想想那還真是又可笑又可悲。他實在是個奇怪的家伙。
ESPN沒有報道過這件事,當(dāng)?shù)孛襟w也沒有。如果你想弄清楚一個種族主義者為什么還能擁有一支NBA球隊而不被人另眼相看,不如先搞清楚,為什么一個NBA球隊的老板可以在上千雙眼睛、上百架相機前對著球隊里最好的球員大喊,反倒別人都習(xí)以為常覺得無所謂。那天晚上,斯臺普斯中心的上座率還不到五成。我們還是曾經(jīng)的快艇,那個時候,我們是媒體眼中的笑話,他們只是想嘲笑我們而已。
03上個賽季,當(dāng)那卷錄音帶被曝光的時候,每個人都開始向我們這些球員建議,建議我們?nèi)プ鳇c什么,這讓我感覺到很突然。錄音帶流出的那個早晨,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手機里有四、五十條信息。接著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床上聽完了那段錄音。當(dāng)聽到他說的那些話時,我很震驚,不過卻沒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感覺。之后的48個小時里,即便是我正在為和勇士隊即將開始的激烈季后賽做準(zhǔn)備的時候,我的電話還是在不斷震動。每個人都告訴我們,應(yīng)該去做點什么,說點什么。而我打開電視的時候,媒體則直接說我們應(yīng)該抵制比賽。沒錯,坐在錄影棚里說罷賽是很容易的,但是當(dāng)你專心準(zhǔn)備職業(yè)生涯里最重要的季后賽的時候,這可就不是容易事了。有人發(fā)信息說:“天啊,你們真的能在發(fā)生這種事情之后還繼續(xù)為斯特林打球嗎?”后來,我只好關(guān)閉手。
其實無需判斷對錯,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忘記一切聲音,然后為了球迷、家人,為了我們彼此去戰(zhàn)斗。至于那些曾經(jīng)覺得我們一直是在為斯特林打球的人,他們的想法實在是夠可笑的。即便是在錄音帶曝光之前,我們也沒有做過在每場比賽之前圍成一個圈,然后高喊“好了,讓我們努力為唐納德贏得一場勝利吧!”這樣的事情。
當(dāng)然,他沒有這樣簡單就繳械投降了。在我們擊敗了勇士隊之后,斯特林和安德森·庫珀做了那個臭名遠揚的采訪。還好,亞當(dāng)·希爾瓦總裁已經(jīng)徹底把斯特林逐出NBA了。接著在對陣?yán)做牭南盗匈惼陂g,有一次是我和保羅在訓(xùn)練房里接受治療,而這時,電視里播放了那段采訪。只見斯特林很認(rèn)真地看著庫珀,說:“去問問我的球員吧,他們可都是很愛我的?!倍液捅A_在聽到這個之后,本來各自處在房間兩端的我們互相對視著,然后都在克制自己不笑出來。我們都希望希爾瓦的決定能夠意味著這個事件的終結(jié),然而現(xiàn)實卻并非如此。第二天,我在更衣室被問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布雷克,你愛唐納德·斯特林嗎?
04在接手球隊之后的第一次球迷集會上,史蒂夫·鮑爾默顯得很興奮。他甚至跳來跳去,和球迷們擊掌,還和球員撞胸。在網(wǎng)絡(luò)上隨處都能找到這些畫面,他們想把他弄成一個調(diào)侃的對象,大家會把他的演講視頻剪輯一番,然后上傳到視頻網(wǎng)站上。球員們都覺得這棒極了
對于我來說,像這樣的瘋狂才是最讓我喜歡的。鮑爾默希望我們能夠取得勝利,而且他愿意為此不計代價。而斯特林才不會在乎我們是否能贏球,尤其是在需要他掏腰包的時候。斯特林的摳門并不是只存在于給球員們的工資上。我們的訓(xùn)練師在很久之前就想買那個復(fù)雜的電腦軟件,用來檢查我們的身體,并且還能在賽季當(dāng)中實時監(jiān)控我們的健康狀況,可斯特林就是不愿意在賬單上簽名。
這個夏天,當(dāng)我第一次走進訓(xùn)練場館時,感覺整個氣氛都變了。每個人都很開心,從保安到賽場工作人員,再到辦公室里的文員,每個人都覺得在這里能夠感受到愉快。他們每個人都轉(zhuǎn)成了長期合同。而在斯特林手下時,所有的雇員都是臨時工。現(xiàn)在,上上下下,每個人都在享受著被重視的感覺。
當(dāng)我走進訓(xùn)練房的時候,看到工作人員都笑開花了,他們向我展示著那個能夠記錄身體功能的軟件,鮑爾默接手的第一天就簽單了。
對于我來說,媒體的做法很差勁,他們想要把鮑爾默塑造成一個怪人的形象,但對斯特林卻在那么長的時間里都采取熟視無睹的態(tài)度??墒聦嵤?,史蒂夫是個好人,他就像那種會給你糖吃的好爸爸。而斯特林才是個怪叔叔。
有人問過我,說斯特林賣掉球隊得到了20億,我會不會覺得生氣。也許吧,不過更多的還是開心,開心他終于走了。我想起他在馬里布的白色派對上拽著我的手到處炫耀的畫面,這讓我想起了那句話:“有人窮得可憐,因為他們只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