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由J·K·羅琳創(chuàng)作的《哈利·波特》一經(jīng)問世,便在全球范圍內(nèi)贏得了熱烈追捧和廣泛關注。當前理論界對該作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寫作技巧、神話淵源、宗教背景等內(nèi)容,對文學原型的分析卻較少。本文將以文學理論中的神話原型批評作為切入點,對小說中的典型形象進行分析,從女性原型、撒旦原型、英雄原型三個方面展開論述,以厘清這一后現(xiàn)代魔幻現(xiàn)實主義著作中的文化原型淵源。
關鍵詞:哈利·波特;神話原型;文化原型
《哈利·波特》是以魔幻色彩的兒童文學這一稱謂而風靡世界的,然而,對于該系列小說的研究絕不僅僅只局限在兒童文學這一層面,應該看到,引發(fā)大量讀者無意識強烈共鳴從而獲取普遍認可的《哈利·波特》引用了眾多的神話原型,是英格蘭傳統(tǒng)神話元素在現(xiàn)代文學語境下的新生與置換。也正是這些原型的現(xiàn)代表達才使得作品在具備卓越想象力的同時,產(chǎn)生了超過其自身文化內(nèi)涵的精神魅力,這就是整套作品成功的真正根源?!豆げㄌ亍纷髌穼υ偷难堇[去除了“物”的束縛,而聚焦于“人”的身上,傳統(tǒng)原型再現(xiàn)的過程中,作者J·K·羅琳在大膽顛覆改造之余又有序接納繼承,映射出現(xiàn)代人群的精神回歸訴求。針對作品中大量的存在的文化原型,本文選擇了女性原型、撒旦原型、英雄原型三個典型進行分析。
一、女性原型
毫無疑問,帶著黑色方框眼鏡的小男性巫師哈利·波特是系列小說絕對的主角,然而作者著力塑造的善良、正直的女巫意象,仍舊閃耀著濃墨重彩的光輝。榮格作為繼承弗洛伊德學識的學者,將弗的無意識理論進行了更為深入的研究,并提出了著名的女性原型——阿尼瑪。根據(jù)榮格的理論,其認為,阿尼瑪是女性性別和形態(tài)特征在男性精神世界的外在化表現(xiàn),而且是具象化的。他提出,所有男人的精神世界深處都存在著女性心像,此心像絕非特征化的女性形象,而是源自男性有機組織的遺傳因子,是祖輩對于女性的所有經(jīng)驗的綜合積淀,并依此形成了如此獨特的人物原型。[1]阿尼瑪,是男人自身內(nèi)在的女性氣質(zhì)的外露,是他在女性經(jīng)歷中所感觸到的精神的靈像,屬于男性的心理感官。應該說,阿尼瑪這一女性原型在文學作品中,尤其是兒童文學作品中十分常見,例如《指環(huán)王》中的精靈女王蓋娜徳麗夫人,《白雪公主》中對著魔鏡發(fā)問的王后,《納尼亞傳奇》中具有魅惑力的白女巫等。在《哈利·波特》中,投射在作品中的女性原型自然也不在少數(shù)。
莉莉,哈利的母親,雖然在全書的一開始就被伏地魔殺害,但是這位最具有犧牲精神,最偉大的母親形象卻一直貫穿著整體劇情。在年幼還不滿一歲的哈利遭受著來自伏地魔的死亡威脅之時,莉莉毅然決然地與比自己強大得多的敵人展開搏斗,她因源于自身的愛而做出犧牲,使用出遠古的愛的咒語對哈利進行保護,這樣的保護存續(xù)在哈利的血液之中,并使得伏地魔在使用阿瓦達索命咒被咒語反彈到自己身上,而最終失去了肉身,才使得哈利有了生存的可能性和成長的空間。即便在死后,哈利的母親還以閃回咒的途徑對哈利施以幫助,這樣的愛在哈利身上一直延續(xù),莉莉的死亡也彰顯得崇高而偉大。莉莉的形象是神圣的,是光輝的,就好比圣母的形象在腦海中指引世人行為一樣,哈利的母親也在精神層面給予哈利力量。
哈利的額前有一道閃電狀的印記,這就是莉莉給他留下的慈愛拓印,也是他的力量源泉。伏地魔是邪惡而強大的,在他面前,仿佛正義巫師們的力量顯得有些弱小了,然而,哈利卻從不畏懼,在獨自面對伏地魔之時,哈利擁有著一脈相承于母親的正義和果敢。孩提時代的哈利一直憧憬著被父母從姨媽家接走,并同父母生活的美好畫面,他堅定著來源于母親的愛的力量,不屈從與黑暗或危險,并用自己的力量拯救魔法世界。隨著哈利的成長,他越多地了解到母親所出去的犧牲和形象,就越是堅定對抗佛地魔的決心,并從中汲取行為的力量。作為母親的莉莉用自己行動締造了屬于孩子的精神財富,這樣的慈母形象蘊藏著普世的人們對于母親的崇敬。莉莉作為正義的女巫化身,是偉大母親的原型投影,代表著生命的繁衍,體現(xiàn)了安定、溫暖和勇氣。
在哈利的成長過程中,伙伴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他們和哈利一起學習魔法、一起面對邪惡,一起進步。出身于麻瓜家庭的赫敏聰明好學,作為理想化的女性形象,是主人公的好朋友之一,也是正面的阿尼瑪原型代表。赫敏在學習方面自始至終都成績優(yōu)異,不似哈利擁有許多或許與生俱來的能力,她的博學多才源自于自身的勤奮努力,對于知識的汲取可謂是近乎貪婪。赫敏可以記住大量艱澀的咒語,利用時間轉換器同時參與多個魔法班級的授課,并且要求自己回答出所有問題的答案。也正是由于她的勤奮,才能給予同伴以引導和幫助。當哈利被困在禁室時,是赫敏告訴了同伴如何對付看守的惡犬,從而逃離出走廊;當哈利面對魔法學校之間的三強比賽而對通過火龍一籌莫展時,也是赫敏鼓勵教導哈利學習飛來咒。不僅是豐富的學識,赫敏還具備了敏銳的洞察力和強大邏輯推理能力,《阿茲卡班囚徒》中,她在列車上對處于熟睡狀態(tài)中盧平教授的推理,以及《火焰杯》中對黑魔法的提防和識破,都展現(xiàn)了其個人的敏銳智慧。再進一步挖掘,赫敏對于哈利以及同伴們的幫助,并非屬于可有可無的輔助性的行為,而是發(fā)揮著主導性的效用,積極主動地幫助哈利的成長,這種積極主動就是阿尼瑪原型的心理引導功能。
J·K·羅琳所創(chuàng)作的女性形象還有很多,她們鮮活動人、血肉豐滿,如責任感強烈的霍格沃茨副校長麥琪教授,哈利的同學兼靈魂伴侶金妮,學校醫(yī)務室的負責人龐佛蕾女士等,她們既非傳統(tǒng)歐洲文學中帶有靈異甚至些許邪惡氣質(zhì)的女巫,也不完全是溫柔賢惠的端莊淑女,而是可觸及的猶如現(xiàn)實生活中般靈動的自在女子,無論從學識、智慧上,還是從性格、行事上,都足以和男性平分秋色,在某些方面,如對事物的洞察和對自身的控制上,還猶有勝之。這些性格鮮明和內(nèi)涵全新的女巫師們,擁有獨立之人格,杰出之才能,承載了正面阿尼瑪形象,她們的個性和思想為也無不是現(xiàn)代女性的映照體現(xiàn)。
二、撒旦原型
在西方神話體系中,背離上帝的撒旦是非常重要的神話原型,具有獨特的功能地位?!妒ソ?jīng)》中曾有記載,撒旦起初是同耶和華的弟子們一同服侍上帝的,而后撒旦背叛了上帝,成為眾多魔頭的首領和地獄的統(tǒng)治者,專門誘惑世人犯罪墮落。通常意義上將,他是邪惡的、殘暴的、叛逆的形象代表。從榮格的理論出發(fā),撒旦形象來源于陰影原型,他提出,“陰影存在于人類靈魂中最黑暗、最深入的部分,是由祖先在無意識中集體遺傳而來,使得人類具備攻擊、狂躁的傾向?!盵2]在人格構造過程中,陰影是不能缺少的元素,它能使得原本單調(diào)的人格更顯豐滿,也使得整體任務形象變得多元化,并富有生命力。與之同時,由于陰影是人們最想壓制然而又最接近于動物本能的一種人格,因此它也是最危險的,在帶給世人以活力的同時也挑起了無盡的黑暗和恐懼。endprint
陰影在投射的過程中最為多見的變體之一就是魔鬼,也就是所謂的“人類身后看不見的蜥蜴尾巴”,撒旦就是陰影之下的魔鬼化身。具體表現(xiàn)于《哈利·波特》系列小說中,撒旦的形象就具象化成為了以伏地魔為首的黑魔法勢力。伏地魔的人物基調(diào)從作品一開始就明確定格,他是殺害哈利父母的兇手,更是所有正派巫師的頭號敵人。伏地魔的形象很符合傳統(tǒng)意義中人們對于魔鬼的定義,兇狠而強大,狡詐又多變,他就是恐怖的代名詞。伏地魔的出身高貴而復雜,母親是純血脈巫師卻背離先祖榮耀與麻瓜結合,在伏地魔成長后,因不齒父親的麻瓜身份而滅殺父系全家,并走上了狂熱追求實力和權力的偏激人生道路。他依據(jù)自身的實力和野心,建立起了人數(shù)眾多的邪惡生物團隊,并意圖顛覆以霍格沃茨為代表的正派勢力。由于家庭成長背景,伏地魔堅持純血脈理論,血腥清理有麻瓜成分的非純血脈巫師,在巫師人群和麻瓜世界中掀起了持久性的混亂。
伏地魔化身眾多,他精通蛇語,對蛇群具備超乎想象的控制力,他的死忠手下之一名為納吉尼的魔怪就是由巨蟒化身而來。正巧的是,作為和上帝對抗的撒旦也曾化身為蛇,誘使心如赤金的亞當和夏娃吃下禁果,并使得二人被逐出伊甸園。就好似蛇這個在文學中常常給以人們戰(zhàn)栗、陰暗觸感的符號象征,伏地魔也擁有者同樣的意味和內(nèi)涵。伏地魔被其手下稱之為黑魔頭,其身上無不表露有黑魔頭的經(jīng)典特征,如“一心渴望成為世界的霸主;已經(jīng)被打敗,卻在長時間段內(nèi)沒有消失或無法毀滅;因為妒忌或者怨恨而侵害他人”[3]等。與著名黑魔頭角色,《魔戒》中黑暗君主的形象相一致,伏地魔因受到咒語傷害而無法以固定的肉體出現(xiàn),但即便如此,靈魂形態(tài)下的他依舊作惡不止,令人畏懼。冷酷無情的他追求著虛無的長生不死,意圖使用邪惡手段打破自然限制,是人類歷史上諸多妄自狂大的文學表現(xiàn)。整體而論,伏地魔角色就是世人心中原罪的集合,也是作者J·K·羅琳對陰暗人性的批判在作品中的文學體現(xiàn)。
三、英雄原型
從古自今,英雄作為文學作品中一個永恒的母題,閃爍著不朽的光輝。無論是從惡魔威脅再到英雄拯救的角度,又或是平凡蛻變滋生英雄的范式,英雄永遠都是人類追求的精神向往,英雄原型的反復出現(xiàn)也正是人群中英雄情結的文學映射。古老神話中有眾多英雄形象,他們卓爾不群,具有非凡的力量,堅毅而果敢,正義且善良,是給普羅世界帶來勇氣、希望,幫助大眾人群擺脫恐懼和災難的美好象征。古希臘神話中給人類帶來希望火種的阿波羅、荷馬史詩里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黎秋瑞、中國神話里采石補天的女媧都是典型的英雄象征。
約瑟夫?qū)τ⑿廴宋镉羞@樣的總結,英雄并非神秘得高不可攀,他通常出發(fā)于日常生活的平凡世界,然則擁有偉大的力量和偉大的信念,冒著重重危險同各種具備超自然能力的個體相碰撞,并在同伴的幫助下獲得具有戰(zhàn)略性意義的重要勝利,帶著造福同類的力量歸來。[4]論及整部作品中最重要也突出的英雄形象,小哈利的地位自是無可動搖。作為英雄角色的哈利雖不具備英雄典型四大特征中非凡的出生,也沒有自出生后就擁有超凡的力量,但是他從作品一展開時就處于受難環(huán)境(英雄的必經(jīng)之途)之中,并同時就展開著對邪惡勢力、對命運的抗爭。
幼時的哈利寄住在姨媽家里,然而姨媽及家人并沒有因為小哈利的悲慘遭遇而同情或禮待于他,這寄人籬下的十年是英雄角色最漫長最無助的十年,他困惑于自身的奇特能力,向往著父母健在的幸福生活,然而,注定是英雄的小哈利沒有退卻對生活的熱情,他對于自身的探索和人生的思考從未中斷。直至一日,他收到了來自魔法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這一刻,潛藏內(nèi)心中的種種疑惑才得以解釋,他也開始用新的眼光來審視自己,從而初步完成對于自我的認識,進而在魔法世界中進行人格的完善,使之逐步地更富有個體特征。這即是榮格在其原型理論中所提出的自性原型。
英雄的成長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他注定要經(jīng)歷磨難,但一路上也總會憑借自身的信念和外界的幫助來實現(xiàn)成長的蛻變。哈利自小就遭受了父母被佛地魔殺害的挫折,但是他之所以幸存,是由于作為母親的莉莉給予他的無私的愛,是母親的庇佑換來了他成長的空間。按照孤兒背景下的英雄成長學說,哈利會潛意識尋求父親角色的懷抱,的確,鄧布利多校長這位慈愛的長者無疑就扮演了父親的原型。鄧布利多不僅僅在魔法學識上對哈利多有指導,更重要的他自身的正直、善良和卓越也是指明哈利成長道路的一盞明燈。哈利自然也就產(chǎn)生了對于鄧普利多的信任和依賴,然而隨著這位賢者的去世,哈利才意識到從長輩羽翼下掙脫實現(xiàn)自我成長的緊迫性和必要性,英雄的獨立人格也才由此真正建立。同伴的力量在英雄的成長中更是不可或缺,無論是可愛的赫敏、秋·張,還是強壯的羅恩,都在哈利的人生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哈利在逐漸成長的過程中,變得愈加成熟且強大,肩負重任的他是戰(zhàn)勝邪惡的希望所在,此時的哈利就是英雄救世的再次投射,他應運而生,在他身上凝集了預言的導向、力量的象征以及光明的希望。
四、結語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文學的創(chuàng)作過程可以被視為眾多文化原型被轉換成有邏輯、有組織的審美語言排列的過程。而同時,審美語言重新排列過程的出現(xiàn)總是伴隨著神話母題的展現(xiàn),其向讀者發(fā)出來源于空白性和多元性的探索邀約,撥動讀者的心弦,使之主動參與到文學作品的建構和重現(xiàn)中來?!豆げㄌ亍废盗行≌f之所以獲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使得包括大量成年人在內(nèi)的眾多讀者熱愛不已,其根本原因就是神話背景的文化原型在文字表現(xiàn)過程中的有效實現(xiàn),引發(fā)了大量共鳴,將單向的思想傳遞變成了多維的文化交流。
羅琳創(chuàng)造了一個光怪陸離卻又秩序井然的魔法社會,各類文學原型投射于此之中,并擁有著個性化的特征與豐滿的人格,羅琳也正是通過這些角色來表現(xiàn)自我對于現(xiàn)實社會的心靈體驗。運用原型理論對小說進行分析無疑是有益的,能有助于更深層次地去把握作者的思維和作品結構,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歷史淵源和角色設定賦予現(xiàn)實基礎,將文學的原型研究回歸于“人”之本身,探索精神回歸的途徑。
注釋:
[1]高原原.哈利波特的文化原型[D].東北師范大學.2006
[2]胡經(jīng)之.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M].下冊.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第146頁
[3]弗羅迪,科爾比特戴維.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M].麥秸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104
[4]坎貝兒·約瑟夫.千面英雄[M].張承默譯.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第338頁
參考文獻:
[1]高原原.哈利波特的文化原型[D].東北師范大學.2006
[2]胡經(jīng)之.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M].下冊.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146
[3]弗羅迪,科爾比特戴維.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M].麥秸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104
[4]坎貝兒·約瑟夫.千面英雄[M].張承默譯.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338
[5]榮格.神話人格[M].馮川譯.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96
[6]梁紅艷.哈利·波特系列魔幻小說的女性人物解讀[J].東莞理工學院學報.2012(12)
作者簡介:唐瀾(1981-),女,四川廣安人,碩士,四川文理學院文學與新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西方文學思潮與文論,寫作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