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威·克羅夫茨
一天,中間代理人拉姆萊先生正欲下班,一個名叫塞拉斯·斯奈思的先生前來拜訪,來人名片上的住址為紐約百老匯區(qū)霍爾大廈105號。
瘦高的斯奈思先生五十五歲上下,他的衣服上鑲嵌有一些鍍金和寶石飾品,一副典型的暴發(fā)戶形象。
“請問是拉姆萊先生嗎?”來人用美國口音問道,“聽說你從事一些中介代理業(yè)務,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請你去辦,酬金當然少不了。”
“說說是什么事,斯奈思先生?”
“你要答應為我保密。”
“這是我歷來辦事的基本原則?!崩啡R有些不快地說。
“我是做木柴生意的,”斯奈思先生掏出兩支雪茄,兩人點上抽了起來,“經常來參觀歐洲的畫廊,我自己也喜歡收藏,去年就以三萬五千美元的價格買了一幅法國18世紀肖像畫家格勒茲的作品,畫上的內容是一個少女的頭像,畫得惟妙惟肖,非常美。據畫家所言,格勒茲生前曾畫過兩幅一模一樣的少女頭像,我買的是其中一幅。可想而知,我也渴望找到另外一幅,幸運的是,我居然找到了!”
斯奈思先生猛抽了一口雪茄,繼續(xù)說道:“我這次前來貴國,本來是和達勒姆市溫特沃思府的亞瑟勛爵洽談生意的。在他的府內,我發(fā)現了那幅畫,我仔細端詳了一番,它竟然是真跡。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第二天我又去倫敦找來了專家米切爾先生,他在貝爾美街上有家畫店,他趁勛爵外出之際,買通了他的管家,再次進入了他的書房,米切爾確認那就是原畫,絕不是復制品。據了解,那是勛爵的父親在50年前買到的,米切爾估計它的價值為三千英鎊?,F在我就想委托你將它買過來。”
“勛爵不可能出售吧?”拉姆萊沉思了片刻,問道。
“據說他最近手頭有些緊張,我想我的出價會讓他心動的。當然,考慮到作為勛爵的面子,他也許不想讓墻上空置一塊出來,不過這沒關系。”
說著,斯奈思先生從公文包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幅鑲在鍍金框架里的少女油畫,畫面看上去美輪美奐、異常精致。
“看著很不錯吧?”斯奈思先生炫耀道,“但它只是一件臨摹品,你和勛爵可能都辨認不出來?!?/p>
拉姆萊對他的自大口氣感覺有些惱怒。
“你就帶著這幅畫,去拜訪勛爵,告訴他有人想出兩千英鎊和這幅畫去換他墻上的那幅。”
“你怎么不親自去呢?”
“當然是有原因的。首先,我們在洽談生意時,談判破裂,他對我的印象不佳;其次,明天我要去巴黎辦事,三天后才能回來。他現在急需用錢,應該同意的,實在不行,就加價到三千英鎊,另外再付你二百英鎊酬金,怎么樣?”
“可以。”拉姆萊答道,“那我就盡力而為吧?!?/p>
美國佬當即掏出了兩千英鎊:“還有,你要注意不要在勛爵面前提我的名字,我怕他對我有偏見,再就是,三天后的傍晚我回來找你取畫,然后就乘船回國?!?/p>
斯奈思離去后,拉姆萊還是感覺這事有些奇怪,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別人,他就踏上了晚上的火車前往目的地。第二天,他又去銀行甄別了一下,那些鈔票也都是真的。
對了拉姆萊突然又想起另一層意思,斯奈思該不會是想讓自己直接去將那幅畫偷出來吧?這樣一來,自己得到的將不是二百英鎊,而是兩千二百英鎊,甚至三千二百英鎊。拉姆萊也自信能夠潛入勛爵書房,在二十分鐘內將東西掉包。這種可能性讓拉姆萊感到心潮澎湃,但他最終用一夜的時間戰(zhàn)勝了這種邪念。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溫特沃思府拜訪亞瑟勛爵,已經上年紀的勛爵彬彬有禮地將他請到了客廳。
“您好!我是一名代理人,受一名美國富商的委托,來和您談一件事。”
說明來意后,拉姆萊從包中掏出了那幅臨摹的畫。
“這不是格勒茲先生的大作嗎?怎么在您手里?”勛爵吃驚道。
“這只是一幅復制品,亞瑟勛爵?!?/p>
“我感覺它就像真的一樣,對了,咱們去書房和我那幅對比一下吧?!?/p>
兩人一道來到了那間布置考究的書房,果然,拉姆萊帶來的畫和墻上那幅幾乎沒有任何區(qū)別,包括畫框。
“坐下來說吧!”勛爵指著一把椅子說。
拉姆萊便解釋道:“那名美國人是個收藏家,我?guī)淼氖撬I的一幅復制品,他一直想得到真跡。所以就委托我找你,看你能否忍痛割愛,當然會給你一筆補償,比如兩千英鎊?!?/p>
“我若是要價三千英鎊呢?”勛爵當即問道。
“也可以商量?!?/p>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他怎么就能確定我的是真品呢?”
“這他沒對我說,但他確定有誠意和你達成這筆交易?!?/p>
“說實話,我的這幅也是臨摹品,況且即使是真的,我認為它的價值也不會超過一千英鎊。”
“勛爵,也許我的委托人認為這幅畫有其他附加價值,所以他愿意高價?!?/p>
“那就兩千英鎊吧!”勛爵看來也想達成這筆交易。
“太好了!”拉姆萊說著便掏出了錢遞給了勛爵。
勛爵拿出一張字據,遞給拉姆萊說:“簽上字,這筆交易就算達成了。不過,如果你的委托人在一個月內反悔了,我還可以將兩千英鎊退還給他,我認為他是弄錯了?!?/p>
對于勛爵的提議,拉姆萊沒有理由拒絕,反正不管怎樣自己都能得到傭金。他急忙和勛爵交換了畫作,道謝后便離去了。
巧合的是,在返回倫敦的火車上,拉姆萊遇到了老朋友多布斯,此人是皇家藝術學會的會員,對藝術品有一定的研究。拉姆萊就掏出了那幅畫,說:“你看看這幅畫,感覺怎么樣?”
“這是一件復制品吧?”多布斯只看了一眼就問道。
“復制品?”
“對,因為真品一直藏在羅浮宮博物館里?!倍嗖妓箍隙ǖ卣f。
“你能肯定嗎?”
“當然,它掛在哪面墻上我都一清二楚。你這幅畫怎么得來的?”
“剛買來的?!?/p>
“多少錢?”
“兩千英鎊。”
“我的天,你沒開玩笑吧?它最多價值四十英鎊,就是真品價值也不過是一千英鎊左右?!?/p>
多布斯的話讓拉姆萊感覺心里很不是滋味,盡管花的不是他自己的錢。但是,斯奈思先生自稱經常去歐洲參觀畫廊,他應該知道那幅畫的情況啊。
拉姆萊越想越不對勁,回到辦公室后,他立即著手查找米切爾以及他在貝爾美街上的畫店,結果是沒有這個人及其畫店的資料。他又找到一份紐約工商界名人錄,他沒有發(fā)現斯奈思的名字,在百老匯區(qū)霍爾大廈的業(yè)主名單中,也沒有斯奈思的名字。
“這背后一定有什么陰謀!”他自言自語道。
開始對斯奈思的身份有所懷疑后,拉姆萊又想起了兩人會面時的一些細節(jié),斯奈思的腔調好像是刻意模仿出來的,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是美國人。
斯奈思不會是想從羅浮宮偷出那幅畫,然后一口咬定自己是從勛爵手中買來的,當然之前他會先將買來的那幅畫銷毀。
想到這里,拉姆萊不禁一陣后怕,這樣自己豈不成了罪犯的幫兇了?拉姆萊決定去報警。
當夜十點,拉姆萊來到了倫敦警察廳,向一位探長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以及自己的懷疑。
“說得很細致,對了,這位是尼伯洛克探長,他會對你說的事感興趣的?!碧介L說。
于是,拉姆萊又向尼伯洛克探長說了一下相關情況。
尼伯洛克探長聽完后,拿出一疊照片放在拉姆萊面前。
里面居然有一張斯奈思的照片,這讓拉姆萊很是震驚。
“現在我們要安排一個周密計劃來進行下一步的行動,”尼伯洛克嚴肅地說,“拉姆萊先生,那幅畫現在還保存完好吧?”
“當然,沒有任何問題?!?/p>
三人當即來到了拉姆萊的辦公室,兩位探長看到從保險柜中取出的那幅畫后說:“現在我們需要將它拿走,明天送還回來。您那道門后面是什么?”
“是一間放資料的小房間。”
“很好,明天我們來了就先躲在那里面。如果你和前來取畫的斯奈思起了沖突,我們就會出來幫助你?!?/p>
第二天清晨5時,兩名探長和一名警官就趕來了。
“這幅畫還給您,只是昨天不小心弄壞了框架,我們換了一個新的。如果斯奈思發(fā)現了這一點,你就說舊框架也給他保留著。我們先藏起來,別的事就交給我們?!?/p>
6時剛過,斯奈思也來了。
“事情辦妥了嗎?”他開門見山問道。
“已經達成交易了,斯奈思先生,不過我要非常遺憾地告訴您,勛爵自己都說那幅畫是復制品?!?/p>
“你還是買下來了,對嗎?”斯奈思急切地問道。
“是的,勛爵說在一個月之內您如果反悔,他還可以退款給您……”
“他還挺細心啊!快將畫給我拿過來吧?!?/p>
拉姆萊從保險柜中取出了那幅畫,斯奈思急忙奪了過來:“啊,不對,不是這一幅,別跟我?;ㄕ校 ?/p>
“斯奈思先生,請您不要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拉姆萊毫不畏懼地說。
看著拉姆萊也強硬起來,斯奈思就強忍著情緒,用相對平緩的語氣問:“這個框架不是原來的了,你說是怎么回事?”
“是這么回事??!我不小心將框架弄壞了,就又換了個新的?!崩啡R說。
“快把舊框架給我拿出來,兩個我都要?!彼鼓嗡悸曇粲行╊澏丁?/p>
拉姆萊于是又從保險柜中取出了那個舊框架,遞給了斯奈思。
斯奈思接過來看了一眼,“砰”地一下將框架扔在了桌子上,掏出一支手槍,氣急敗壞地指著他,罵道,“你要不給我解釋清楚,我一槍崩了你!”
“把槍放下,威廉斯·詹金斯!”
斯奈思猛地回頭一看,才發(fā)現有兩個人正拿著槍指著自己,一緊張,他手中的槍掉在了地上。
一名探長急忙上來銬住了他。
“拉姆萊先生,讓您受驚了。現在我們要把畫和人都帶走,以后我們會向您解釋清楚的?!蹦岵蹇颂介L說。
兩天后,拉姆萊應邀來到了警察廳。
兩位探長還有那位勛爵都在,勛爵看到拉姆萊,直接上來擁抱他說:“我真要感謝您,拉姆萊先生?!?/p>
拉姆萊受寵若驚道:“不敢當,不敢當!”
尼伯洛克探長上前說:“拉姆萊先生,您的朋友說那幅畫價值四十英鎊,其實不然,它的真正價值是四萬五千英鎊?!?/p>
看著拉姆萊滿臉懷疑的樣子,探長又從抽屜取出了一個首飾盒,里面里一串珍珠,“這是勛爵夫人最喜歡的珍珠項鏈,半年前被盜了,它的價值是四萬五千英鎊?!?/p>
“可是,這其中有什么關系呢?”拉姆萊問。
“是這樣的,亞瑟勛爵曾在十個月前雇用了一個名叫威廉斯·詹金斯的仆人,他就是您的委托人塞拉斯·斯奈思先生。詹金斯平時比較老實,深得勛爵的信任。
“有一天,勛爵家里舉辦舞會,勛爵夫人在梳妝時,發(fā)現那串項鏈不見了。勛爵當即就報了案,當時我們也曾懷疑過詹金斯,因為有人說他在項鏈丟失前曾有幾分鐘去向不明。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審查,發(fā)現他一直沒有離開過勛爵府邸,外面也沒發(fā)現有同伙,市場上也一直沒有出現過那串珍珠項鏈。
“所以后來,當聽您說有一個和詹金斯外表有些相似的人出高價購買了勛爵家里的一幅臨摹品里,我就感到懷疑了,而當您發(fā)現詹金斯的照片就是您所說的那個人時,我的疑慮也就更大了。那天從您這里將畫帶走后,我們發(fā)現框架后面有一道刻上去的槽溝,里面藏的就是那串項鏈。后來,在鐵證面前,詹金斯不得不交代了一切。
“原來,詹金斯和勛爵夫人的侍女露西爾是老相好,露西爾經常對他提起那串項鏈。后來,詹金斯為了偷出那串項鏈,就設法混進了府內當了一名仆人。
“舉辦舞會那天,露西爾終于得知了項鏈的確切存放地點,便讓詹金斯趁大家不備的時候,偷了出來。詹金斯知道一時無法將項鏈帶出府,于是就想了一個將項鏈藏進畫框里面的主意,然后再想辦法將項鏈轉移出去。
“得手后,詹金斯表現非常鎮(zhèn)定,三個月后他辭職離開了勛爵府。他想弄出那幅畫,但又不敢親身前往,于是他就想到拉姆萊先生您了,我認為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p>
另外,需要一提的是,拉姆萊先生不僅得到了勛爵退還的兩千英鎊,還額外得到了一千英鎊的酬金。
(摘自《世界經典偵探故事大全集》,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