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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定一的“是”與“非”——基于蕭邦奇《血路》一書的再判斷

      2014-12-04 15:09:23畢文銳
      寧夏社會科學 2014年2期
      關鍵詞:共產黨身份

      畢文銳

      (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北京 100872)

      一、基于“網絡”的判斷

      沈定一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理論上通過他所處的社會網絡應當可作一大致的判斷,然而我們卻遺憾地發(fā)現(xiàn),他的網絡關系實在是如同他本人一樣復雜,以致難以得出一個確切的答案?;凇堆贰?,我們可知沈定一大致從屬過五個網絡:一師網絡、省議會網絡、上海小組網絡、親族網絡和朋黨網絡。我們將逐一對其展開分析。

      1.一師網絡。一師網絡是沈定一身處的最輝煌最革命最富戰(zhàn)斗力,也是傷害他最深的一個網絡。這一網絡的主要成員楊之華、宣中華、俞秀松、徐白民、唐公憲、施存統(tǒng)、王貫三、安體誠、倪憂天無一不是沈定一的忠實信徒和行動追隨者,沈的思想曾經給他們以鼓舞和指導,而他們也帶來了沈極為喜歡的青春活力與昂揚斗志。但是在國共分裂時期,這個沈定一親手打造、傾心呵護的網絡毫不留情地站到了他的對立面,并在清黨運動中遭受了滅頂之災,幾乎一半的成員成了革命烈士,與沈定一存身右翼陣營的選擇形成了鮮明對比。

      2.省議會網絡。省議會網絡是1916~1917年沈定一擔任浙江省議會議長并發(fā)起抵制北洋軍閥入浙運動時形成的一個廣泛同盟,核心成員許祖謙、任風岡、褚輔成、查人偉等均為沈任命的省議會負責人,他們也同沈一樣,至少是譽滿省內的名流,在維護憲政體系和抵制軍閥入浙的行動中堅決擁護沈定一,給予了他極大的支持,并在之后十年的歷次議會決議中無一例外地站在沈定一一方。然而,這支純粹由名流,或者說是由文弱書生組建的網絡,在軍閥和政客相互勾結又彼此傾軋的年代是毫無實質戰(zhàn)斗力可言的,因而他們所能為沈定一提供的也只是一種精神和道義上的支持。尤其是大革命失敗以后,當國共分裂,整個社會也陷入左右對立狀態(tài)時,這一網絡的成員又幾乎成為了浙江省內非共產黨的左派主力,且許多人遭到了沈定一從屬的國民黨右派勢力的逮捕。這一事實無疑對沈定一的評價又潑上了一盆臟水。

      3.上海小組網絡。1919年,沈定一避居上海后,與戴季陶創(chuàng)辦了《星期評論》,并與記者邵力子、葉楚傖等交好,他們的活躍大力推進了上海地區(qū)的思想啟蒙。沈成為五四運動在上海的重要領導人,《星期評論》的辦公室也成為“青年學生著迷般爭赴上海會見沈定一和戴季陶的圣地”[1]59。在這一系列會見或者“朝圣”的過程中,前述的一師網絡也逐漸形成。終于在1920年上海共產主義小組成立時,《星期評論》和一師兩個網絡的主力成員們加上陳獨秀、李漢俊、陳望道、李達、茅盾、張東蓀等短暫結成了一個新的網絡。他們?yōu)槠诓婚L的合作顯然是有助于喚醒民眾和組織青年的,并對一年后中國共產黨的正式建立有著毫無疑問的重要影響。但是,“對一個主要是自詡頗高的知識分子組成的、且人人在個人利益上不愿做輕易讓步,更兼有那么幾個毫無疑問愛出風頭的人在內的團體來講,工作中的配合和強度問題,以及日常生活中的問題所導致的沖突,有時會使個人恩怨和意識形態(tài)傾向互相摻和,從而導致社會連接紐帶的破裂”[1]88。我們可以確信的是,這一網絡中相當一部分成員,尤其是才學出眾而本身也自視甚高的沈定一、陳獨秀、陳望道、李達、李漢俊等人之間的關系是好不到哪里去的。同時,由于這一網絡的大部分成員要么是中共早期的重要領導人,要么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依然享有聲望的民主人士和大學者,甚至還有幾位革命烈士,這就把沈定一這個早早就與中共分道揚鑣并參與了臭名昭著的清黨工作的“大叛徒”形象反襯得愈加鮮明刺目。

      4.親族與朋黨網絡。1925年孫中山去世以后,國共合作潛藏的矛盾日益表面化,已經是一名純粹的國民黨員的沈定一開始著手于控制省黨部的工作,在這一階段,由于他多年的追隨者和生力軍——一師網絡全員站在共產黨一方,并不斷向沈的權力發(fā)出挑戰(zhàn),沈定一只得退守衙前,并以他的親族(沈肅文、沈爾喬)和他新的堅定信徒(王訥言、陳博敦、徐攀云、孔雪雄、石博侯)為基礎形成了新的網絡,我們權且稱之為親族—朋黨網絡,這一網絡的成員出于血緣和信仰的原因,對沈定一個人極為忠誠,并成為其沈系省黨部和衙前自治協(xié)會的主力。與之前的網絡相比,這一網絡的成員在知名度和影響力上明顯不足,很可能僅僅局限在蕭山附近。他們所從事的工作除卻與宣中華等爭奪省黨部控制權外就只剩下在浙東(主要是衙前)搞一點雖為先驅卻不切實際的農業(yè)烏托邦,且在沈定一去世之后,他們連維系這最后一點點幻想的實力也不復存在,可見組建這一網絡是沈定一后期的無奈之舉,其能力是十分有限的。

      綜上所述,我們發(fā)現(xiàn)沈定一最后的十二年生命在1925年前后存在一個明顯的斷層,在這之前他以激進的形象面世,宣揚的是自由、民主、啟蒙、平等、法制的思想,并吸引和贏得了大批社會名流和青年學子的支持與崇拜,但在這之后,幾乎僅僅是因為支持國民黨右翼這一項舉動就使得所有昔日的門生舊友與他反目成仇,以致他不得不依靠親族、鄉(xiāng)黨這樣的封建紐帶去維系自己日漸式微的影響力了(而不任用鄉(xiāng)黨是他在議長時代的顯著風格之一)。按照“一個人越是與他所屬的群體和社會認同,越是表現(xiàn)為道德上的高尚”[2]267的邏輯,不得不說,僅就網絡結構而言,沈定一是很難得到一個正面評價的。而且綜觀各個網絡,其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算得上是沈定一的學生和信徒,即便是平輩的同事和親友,也大都明顯年輕于他,因而往往愿意從屬于沈這個相對“長者”。但值得一提的是,古往今來,學生反對老師的事情在世界范圍內也是極少發(fā)生的,縱然偶爾也會出現(xiàn)諸如亞里士多德“我愛我?guī)煟腋鼝壅胬怼钡募言?,但終屬罕見個例。像沈定一這樣遭致自家弟子集體“背叛”的可謂是曠古奇聞。在這種情況下,歷史的天平真的很難再袒護老師,而只能倒向學生一方了。正如宣中華所言:“我為革命與沈玄廬合作,沈玄廬能勸我加入共產黨,但絕不能拉我退出共產黨。他敢于反革命,我就同他干到底?!保?]168顯然,在這群學生眼里,不是他們造次,分明是老師自己反水在先,那也就怨不得他們“更愛真理”了。

      二、基于“身份”的判斷

      如果僅僅是從網絡出發(fā),我們只能粗略地認為沈定一不過是個“壞人”,盡管他曾經也做過一點“好事”。但若沈定一完全就是一個起先投機革命,后來又背叛革命的極右派政客,那么我黨的干部還有必要懷疑他是否是個壞人么?于是我們便需要從“身份”的角度再去重新審視沈定一的形象。

      本研究顯示,觀察組手術效果高于對照組,P<0.05;觀察組住院的總天數(shù)、引流管留置時間優(yōu)于對照組,P<0.05;手術后觀察組神經功能缺損評分、格拉斯哥暈迷分值、血腫水平、FIM評分優(yōu)于對照組,P<0.05。觀察組腦水腫少于對照組,P<0.05。

      沈定一的一生被冠以了行行色色的身份,這些身份大都風馬牛不相及,甚至有一些還是相互矛盾的,于是我們便不得不認真地甄別關乎沈定一的每一種身份,同時又必須加以區(qū)別對待,重點探究他的一種或為數(shù)不多的幾種核心身份。

      《血路》中提及的沈的身份多達二十余種,有表示階級成分的地主和土豪劣紳,有表示職業(yè)的詩人、記者、學者、縣令、政客、留學生、革命領導人等,有反映政治傾向的激進主義者、社會經濟現(xiàn)狀的強烈批判者、國民黨忠實信徒、西山會議派、極右派、中間派等,有記錄事跡的農民抗租改革運動的倡導、鼓動和組織者以及中國共產黨發(fā)起人之一等,有表示人物性格的我行我素者、個人英雄主義者、游俠騎士等,還有他自我定位的青年導師,等等。在所有這些身份認定中,有四個身份對他的人物定位和歷史評價應當起決定作用,即地主、個人英雄主義者、共產黨發(fā)起人之一和國民黨忠實信徒,前兩個身份決定了他的個人特質,后兩個身份決定了他的悲劇人生。

      1.地主。評判一個人的好壞,首先要確認他的成分和出身,要確定他的階級立場,這一套路已經沿用了幾十年,至今仍在各種登記表上留有殘跡。我們在這里優(yōu)先舉出“地主”這一身份,既不是要對沈定一這個明顯不夠革命的階級出身展開批判,也并非要為他超越自身落后階級屬性的行為大唱贊歌,而是想要說明,地主這一身份對于沈定一的人物養(yǎng)成是起到無可替代的作用的。

      地主雖然同資本家一樣作為剝削階級,并且是比資本家要更為落后的剝削階級,但是地主推行的那種剝削往往要更為仁慈和光明正大一些,也即地主同佃農的關系與資本家同工人的關系是不完全一致的(地主與佃農的關系絕對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的關系)。絕大多數(shù)地主本身也不過就是農民,雖然他們遠比一般農民富裕,雖然他們已經不再需要承擔繁重的體力勞動,可是他們依然親近土地而鮮有投機分子。且地主多半具有兩個特點:一是勤勞并富于實干精神,這是使得他們從農民群體中脫穎而出的初始因素;二是具有不俗的文化修養(yǎng),因為在科舉廢除以前,有功名的人是全家免除賦稅和徭役的,這一政策是大部分地主得以完成資本積累的保證。沈定一就是這樣的一個地主,他才華橫溢且極具行動力,他親近農民也了解農村,他天生是開展農民運動的不二人選。當對立陣營的人們要攻擊他的出身時,往往覺得“地主”這個稱呼尚不夠解氣,因而要在前面冠以修飾稱之為“大地主”,這倒也不錯,沈家的確要比一般的地主家庭更為殷實,可我們也不能夠忽視他散盡家財,毀家紓難這一點。至于還有更激烈的譴責,將其劃為“土豪劣紳”,這便是只能暴露自身狹小器量的無端生事了。

      2.個人英雄主義者。個人英雄主義者其實先天包含了我行我素者的含義和游俠騎士的形象,所以即使如我們這些從未見過這位沈三先生的人們也可以透過這個身份認定獲得一種相當立體的直觀感受。但凡是個人英雄主義者,一定具有如下特質:清高、孤傲、無畏、自以為是、理想主義、強烈的控制欲、推崇權威也自詡為權威。在此基礎上,我們還要消除兩點對個人英雄主義者的偏見。第一,個人英雄主義不等于單干主義,盡管過分相信自身實力而不刻意尋求團隊的支持,但并不代表他們就喜歡單槍匹馬的廝殺,這一類人并非不能容身于集體,而是他本人必須是這一集體毫無爭議的領袖和絕對權威,如果滿足了這一點,一切個人英雄主義者都首先是一個集體主義者,因為他們需要那種被追隨的滿足感。第二,個人英雄主義者也不同于唯我獨尊者,并非叫囂老子天下第一的才叫個人英雄主義,他們同樣有可能折服于某一強大權威并對其宣誓效忠,他們推崇這種權威的同時也期待著向其他人樹立自己的權威。

      沈定一正是一位符合上述一切特質的個人英雄主義者。當他還是一名年輕的知縣時,就有膽量刑責做巡撫的父親,在北洋軍閥入浙以后,他仍然敢于沖進辦公室里怒斥督軍,在上海他對來訪的學生侃侃而談,自覺充當他們的精神導師和保護者,在衙前他親自深入到農民當中去宣傳演講,發(fā)動轟轟烈烈的抗租運動,當一師網絡集體反對他并組建新的省黨部時,他憑借個人威望召開衙前會議重建自己的派系。而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在遇到了孫中山以后,卻堅定不移地追隨其腳步,甚至在其死后仍然矢志不渝。應當承認,這是一種在歷史上非常有人緣的個性,但是在其所處的時代,可以確信他不會是個討人喜歡的家伙。這樣的一類人,西方有堂·吉訶德和拿破侖,東方有項羽和木曾義仲,無論其人生何等輝煌,無論后人怎樣敬仰,無可爭辯的事實是,他們都是失敗者,而且往往是眾叛親離的失敗者。因此,哪怕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同樣是這樣一位偉大的個人英雄主義者,沈定一也應該用一次慘痛的失敗來結束自己的一生,可是潛藏的敵人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過早地結束了他的生命。但是以我們現(xiàn)有的常識去判斷,衙前農民協(xié)會這種農業(yè)生產力條件下的烏托邦實驗難道還會有第二種結局嗎?而一手策劃和開展這種極端理想化實驗的行為本身也再次佐證了沈定一是一徹底的個人英雄主義者。

      3.共產黨發(fā)起人之一。沈定一作為共產黨發(fā)起人和最早的一批共產黨員之一是確鑿無疑的事實,而關于這一方面的史料在此也無須贅述。值得我們關注和探討的是,這一身份對沈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又為他帶來了些什么。

      對于20世紀初的中國統(tǒng)治階級(無論是軍閥還是官僚資本家)來說,共產主義無疑是激進的代名詞,至于這一主義究竟指代的是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守舊勢力并沒有心情去了解。一些最早的共產黨人自身也未必明晰這諸多主義中的一種到底有何獨特之處,只因著聽聞它是革命的或是受了哪位先生的引導便加入了進來,即便是那些相對明白一些的黨員在具體的方針上也分歧極大,有主張激進革命的,也有主張漸進改良的,有要求暴力奪權的,也有尋求合法憲政的,這樣一個黨派是松散、多疑、搖擺不定而又紀律渙散的,它對中國革命領導權的掌握是之后十幾二十年的成熟過程中逐步實現(xiàn)的。在它最初的組織里,簡單分來無非是一群理想主義者外加一小撮投機主義者。所以,共產黨的發(fā)起人這一身份除了充分肯定沈定一的理想主義色彩和果決的行動力以外,實在是證明不了更多的東西,而他在1924年的脫黨行為更直接表明了他的思想同共產主義思想根本無法求同存異。其實可以說,盡管有著解放農民和實現(xiàn)社會平等的思想,沈定一仍然從來就不是個共產主義者,在精神層面上,我們恐怕很難指責他的“背叛”,他本人的信仰應該是一以貫之的,并且是更接近三民主義的,同共產黨相比,他還遠遠算不上是激進。

      但是,沈定一自己也感嘆道:“中國人究竟名重于實啊!”共產黨發(fā)起人這一身份對他產生的影響遠非它實際意味著的那一點點。在共產黨方面,發(fā)起人這一獨特身份放大了他背叛組織的罪惡,從而燃起對他的熊熊怒火,使得他的一切行為變得不可原諒;而在國民黨方面,一個身貼極端勢力標簽的人實難取得確實的信任,因而只能遭受有色眼鏡背后一道道陰冷目光的打量,并在一次次權力斗爭中隨時準備著被清洗出局。就是這樣的一個身份,使得沈定一里外不是人,無論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似乎都不愿意承認他是一個“好人”,而這又正好反過來成全了他的個人英雄主義吧。

      4.國民黨忠實信徒。如果說早期共產黨是成分復雜,思想混亂的,那么同期的國民黨則為之更甚。從歷史的角度講,國民黨一開始就是一個各派勢力妥協(xié)的產物,除了辛亥革命的元勛們和陸續(xù)加入的廣義上的革命者,黨內還充斥著軍閥、舊官僚、大商賈和幫會成員,他們一沒有牢靠的組織架構,二沒有明確的指導思想,與其稱之為一個政黨,倒不如稱之為辛亥以來對現(xiàn)狀不滿者的一面旗幟。如果沒有與共產黨合作的國民黨一大,孫中山恐怕至死都無力組建一個強有力的革命中樞。即使是重新改組之后的國民黨也依然有著三處軟肋,而共產黨又偏偏直戳其上,導致第一次國共合作不可避免的破裂。首先,國民黨的組織建設,尤其是地方上的組織建設極其薄弱,縣一級及以下的黨組織基本上是依靠共產黨員建立并負責維持運轉的,因而國民黨事實上沒有多少基層組織;其次,國民黨中大批當權派和軍事將領都是大地主出身,在農村擁有龐大的利益范圍,而共產黨組織的農會以及鎮(zhèn)壓地主的行為深深觸動了這些利益(同理,沈定一也遭黨內這一部分人嫉恨);再次,由于國民黨員先天的復雜成分,以致黨內派系林立,內斗不斷,而其中很大的一項分歧正在于對待共產黨的態(tài)度上。因此,當作為最高仲裁者的孫中山去世后,國共之間就只剩下了猜忌和防范。不掌握軍事力量和革命主動權的共產黨深感來自國民黨的威脅,而曾經被袁世凱竊奪了革命果實的國民黨對于掌控著幾乎全部基層組織的共產黨也懷有莫大的恐懼,于是兄弟倆反目成仇,并互相指控對方背叛革命。那么到底什么才是“革命”呢?

      至少在沈定一眼里,這根本不是一個問題,因為只有跟著孫中山才是干革命。與其說他是國民黨的忠實信徒,倒不如說他是孫中山的得意門生來得妥當。沈定一根本不曾認同過共產黨的綱領,從他自身的思想和行動來看,他要建立的絕非是赤色的中國。同情農民,同情工人,主張平等,重視教育,這只能被看作是資產階級左翼的政治理想,甚至還摻雜了一點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因素在里面,經受了血雨腥風的無產階級革命始終不在沈的考慮范疇之內。要知道,雖然他組織了看似相當激進的抗租運動,可那也不過是帶領農民以盡量合法的方式(考慮到他為此而在省議會奔走,他本意應當是采用完全合法的方式)尋求減租而已,這與共產黨動輒沒收財產甚至處以極刑的鎮(zhèn)壓土豪劣紳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因此,作為忠實的國民黨信徒,即孫中山三民主義的信徒,沈在清黨前后的行為就不難理解了。但也同樣因為他事實上是忠于孫中山個人,或者說孫中山個人的主義,因而他不可能與國民黨內的實權人物(這些人物在利益和權力面前是不講什么主義的)開展合作,也就只能識趣地退出領導層,回到衙前去搞他的烏托邦。而他這種罔顧現(xiàn)實,單純追隨孫中山的理想化態(tài)度已經足以為他埋下殺身之禍了。

      如前所言,是地主和個人英雄主義者這兩個身份塑造了沈定一的性格特質和世界觀,決定了他的思維和行動方式,而共產黨發(fā)起人和國民黨忠實信徒的矛盾身份則使他深陷各派勢力相互傾軋的漩渦并最終伴隨著他不切實際的理想被現(xiàn)實無情地粉碎。通過基于其身份認定的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所謂沈定一“背叛革命”的行為和“刻薄寡恩”的形象其實是可以找到合理化解釋的,也即他的一些爭議性言行放到歷史宏觀中去考察時應當被視作是超善惡的,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與我們的觀點不同,立場相左就稱其為十惡不赦,這樣的指責總是缺乏足夠信服力的。

      三、基于“場所”的判斷

      經過了基于“身份”的判斷,我們已知沈定一算不上是個大惡人,縱然有些相對負面的言行,也是基本可以給予理解和寬容的。那么我們就將再透過《血路》的視角,基于“場所”范疇對沈定一進行再審視,以得出更為全面的結論。在本書中,沈定一的“場所”線索并不復雜,總共只有上海、杭州和衙前三處,下面我們試作一一分析。

      1.上海。上海,是沈定一的輝煌之地。早在辛亥年,動輒“拔刀”的沈三先生就在這里組織了“中華民國學生團”,參加了收復上海的武裝起義,并受到過孫中山的嘉獎。等到1919年他避居來滬,又很快以《星期評論》為陣地,“活潑潑地”為獲取光明而奮斗,并成為了五四運動的領導人之一,擔負起充當“青年精神導師和保護者”的責任。隨即,他參加了上海共產主義小組并因此而成為中國共產黨的發(fā)起人之一。在他居滬期間,青年學子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求得他的指導,由他號召的,甚至可能是直接參與了的罷工和游行也取得了成功,這是他人生中的一段輝煌時期。他同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在一起,他的主張得到積極的擁護與追隨,他的實踐行動引發(fā)熱烈反響并達成預期目標,無論是之前還是之后,他的人生再也不曾如此順遂,他的威望也再未如此時一般扶搖直上,不遭貶損。而反過來講,沈定一在上海從事的活動無論怎么看也都是徹頭徹尾的好事,他取得與之相對應的美名和贊譽也是理所應當?shù)摹?/p>

      2.杭州。杭州之于沈定一,唯有一詞可以概括——抗爭。1917年,他為了抵制北洋軍閥進入浙江而發(fā)動議會和社會各界請愿抗爭;1921年,他為了農民抗租運動的合法性而呼吁抗爭;1925年,他又為了同宣中華等爭奪省黨部的控制權而奮起抗爭。浙江的省會對于這位省內風云人物來說似乎從來就是一片戰(zhàn)場,他在這里同北洋軍閥、同政客官僚、同他的同事和昔日弟子們都展開過激烈的爭斗,雖然就臺面上看敗多勝少,可他依舊斗志昂揚,樂此不疲。在這片戰(zhàn)場或者舞臺上,他有時贏得了威望,有時也輸?shù)袅寺曌u,支持和反對他的力量也此消彼長甚至互換場地。其實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在十幾年的時間里,省內的政治格局已經悄然改變,革命的形勢也早已不復當年,而沈定一卻始終還是當年的那個沈定一。就政治立場而言,他不同意共產黨激進的革命主張,也明顯不愿意與國民黨中的極右勢力同流合污,故而左派將他當作右派來抨擊,右派把他當作左派去防范,結果是兩面不討好,里外不是人,究其根源,是他特立獨行、我行我素的性格使之不愿意改變自己的立場去適應大趨勢的改變,在殘酷的政治斗爭中,站錯了隊伍固然要吃虧,但若根本不站隊還想要分一杯羹,那當然就連命都保不住了。

      3.衙前。衙前可以稱作是沈定一的理想之地,也可以管它叫烏有之鄉(xiāng)。1921年,他在這里組織建立了衙前農民協(xié)會,發(fā)動了轟轟烈烈的抗租運動,雖然最終以慘敗收場,甚至犧牲掉了農民領袖李成虎,但是沈定一依然在當?shù)厣铈谌送?,老百姓對他“救農民于水火之中的努力深為感激”[1]120。1927年,在右派確定即將完全掌權的形勢下,沈定一再度退回衙前并開始了他矢志不渝的關于農村自治的實驗。盡管在經費等問題上仍然存在不少困難,但總體效果明顯是令他滿意的。盡管這種建立在小農經濟基礎上的“桃花源”在動亂的現(xiàn)實面前根本不堪一擊,但他卻因為一串罪惡的子彈而免于親眼看到自己一手營建的烏托邦的覆滅。而魂歸故里對于一個還保有傳統(tǒng)意識的革命者來說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透過對“場所”的考察,我們發(fā)現(xiàn)沈定一是不謀私利的,盡管他也會追求個人的聲望,也會表現(xiàn)出對組織的控制欲和一定的權欲,但是總的來講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國家利益,即便是牽涉到他自己,也是為了達成他的崇高理想,而非為了滿足他的某項私欲,就此而言,至少他無愧于一名革命者的稱號??v覽他十余年的足跡,每一次的斗爭或實踐都是為了捍衛(wèi)他信奉的主義,或是為了構建他理想中的國家。對于他的行為評價應當放到一個建設“理想國”的層面上去,如果僅僅視其為一個憲政主義者、一個民族主義者、一個農民同情者或者上述種種身份的機械組合體就未免太低估他的水準了。

      四、關于是非的綜合判斷

      在經歷了一長串分析之后,我們重新回過頭來思考開篇的問題,沈定一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也許此時我們再引入沈定一對自我的身份認知會有助于對他的是非判斷,那就是“青年的精神導師”。正如毛澤東晚年說他只要一個teacher就夠了一樣,沈定一在他的諸多身份里也僅僅只承認自己是個teacher。他把教育視作開啟民智的不二法門,他一心想繼續(xù)孫中山未竟大業(yè),準備著手對人民開展“訓政”的過程與他本身試圖在中國推行啟蒙運動的過程是大略一致的?!皢⒚伞狈旁谖髡Z環(huán)境里更為直觀(法語里啟蒙是 lumières,光是 lumière,英語里啟蒙是 enlightement,光是 light),就是帶來光明,因為這之前的世界一片黑暗,這種可怕的黑暗不是感受自人們的眼睛,而是心靈,不是因世間缺少火光,而是缺少知識。正如沈定一詩中所寫“藏身處,不知道是天是海,只是光明”,他是渴望“從黑暗中殺開一條血路”[1]79,為中國探得光明的。但是,同所有他的同類型人物一樣(比方說大家熟知的項羽),他的性格、他的能力和他所采取的方式是無法實現(xiàn)他的理想的,這便是一種典型的悲劇英雄的宿命。盡管也有數(shù)十年的從政經歷,但是沈定一供職的不是有名無實的議會,就是理論重于實踐的黨部,他從來就不曾是一個行政官僚,更不要說以投機鉆營謀生的政客了。在那個黑暗動蕩的年代里,他根本毫無政治斗爭的經驗可言,那點演講和示威的小把戲在統(tǒng)治階級眼里簡直可以不屑一顧。這就好比一只剛剛斷奶的小老虎怯聲怯語地詢問一頭黑熊說:“請問我可以吃你么?”這樣的人生是悲壯而令人惋惜的。故而,關于對沈定一的評價,就像對項羽等人的評價一樣,我們明顯不能按照樣板戲里那樣鮮明的善惡形象簡單粗暴地將其定性為好人或壞人,而只能是就事論事地客觀評析他的功與過。

      馬克思主義的價值論認為,價值評價主要不是一個真理性問題,而是一個合理性問題。而合理性在根本上是一種歷史的合理性,是主體的歷史和理性問題[2]277。不同的個體、不同的階級都信奉各自不同的價值,但是只有與歷史發(fā)展方向一致的無產階級價值才具有更大的歷史合理性和最強大的生命力,對于歷史人物的價值評價應主要依據其在推動人類社會發(fā)展進步過程中的表現(xiàn)而定。在此立場上,一方面,沈定一所抱持的烏托邦主義和精英政治主張自然是與廣大人民推翻三座大山、實現(xiàn)當家作主的歷史意愿相悖的,因而注定要為時代的洪流所拋棄。但從另一方面看,社會總是在破舊與創(chuàng)新中發(fā)展,在摸索與求證中前進,在開放與交往中強大的[3]53。在那個宇宙混沌、天光未開的年代里,沈定一同所有新文化的旗手、五四運動的先驅一樣,為中華民族的思想解放和社會進步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梆B(yǎng)其蒙使正者、圣人之功也”,作為20世紀初頗具影響力的革命家、啟蒙思想家和實踐探索者,沈定一是注定不應為歷史所遺忘的。

      [1][美]蕭邦奇.血路:革命中國中的沈定一(玄廬)傳奇[M].周武彪,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0.

      [2]馬俊峰.馬克思主義價值理論研究[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3]徐飛.智與愚[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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