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杰小說專欄

孫杰，1978年開始學(xué)習(xí)寫作，1984年開始發(fā)表作品。其中詩歌《我的愛人》獲大千世界詩歌大獎賽三等獎。1989年因工作轉(zhuǎn)型，為創(chuàng)辦企業(yè)停止寫作。2010年重新創(chuàng)作詩歌發(fā)表在《泰國中華日報》《關(guān)雎愛情詩刊》《葡萄園》（臺灣）等多家報紙和刊物50多首。散文發(fā)表在《品文》《洛陽日報》《韶關(guān)日報》等雜志和報紙20多篇。短篇小說及小小說發(fā)表在《牡丹》《品文》《百花園》《馬壩人》《參花》等雜志30多篇，并出版詩文合集《磅礴的雄風(fēng)》?，F(xiàn)為小小說學(xué)會理事，洛陽小小說學(xué)會副會長兼秘書長，洛陽草閣學(xué)社社長，《關(guān)雎愛情詩》執(zhí)行理事。

秋月

◎?qū)O杰

秋月躺在藤竹椅上，在孬娃搭起的棚子底下觀望工地的景象，她在這里時不時地能看到建筑物上孬娃行走的身影。她的雙腿放在孬娃做的彈簧器具上，腳上綁了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在秋月的手里，她可以隨時拉動繩子，受力的彈簧器具托著秋月的雙腿便會顫動起來。

孬娃和秋月是一個村的，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山里娃娃。孬娃家境貧寒，母親早年病逝，父親帶著他們姐弟倆生活。因為沒錢，父親再也沒找過女人。

孬娃初中畢業(yè)便輟學(xué)外出打工，掙點微薄工資貼補家用。孬娃每次回家都買些不值錢的物品送給秋月，秋月喜歡地拿在手里看來看去的。每年正月十五晚上，孬娃和秋月就會到打谷場上，坐在麥秸垛上一塊看山頂上的月亮，數(shù)天上的星星。秋月每次在月下都會說：你啥時娶我？孬娃從不吱聲，只將緊握秋月的手使勁地握兩下。

孬娃并沒有娶到秋月。孬娃的家里太窮了，姐姐嫁了后就沒回過這個窮家。父親一人在家伺候那幾畝地。孬娃與秋月相好的事傳開后，秋月家里不愿意，逼著秋月和村里的富裕戶張家的狗剩成親。秋月打電話給孬娃，叫他趕緊回來，好讓他父親去她家里提親。孬娃趕了回來，可父親只會低頭嘆氣。孬娃望著漂亮的秋月?lián)u了搖頭，走了。

秋月和狗剩成了親。秋月家里落了幾萬元錢，秋月的日子可就難了。狗剩貪圖秋月的美貌成了婚，可心里總是憋著秋月和孬娃好過的事。時間長了，也不見秋月懷孕，狗剩的爹媽閑話就多了起來。秋月每日都偷偷地服用避孕藥，根本就不想懷孕。狗剩在秋月那得不到半點樂趣，空抱個美人殼，心里也是不愿意。最后兩人達成協(xié)議：由秋月返還彩禮錢的一半，秋月可以離開張家。狗剩再找老婆，秋月不得干涉，彩禮還清后再辦理離婚手續(xù)。自此，秋月離開張家，到了孬娃所在的工地打工。

孬娃和秋月在一個施工隊打工，承包頭是本村的。秋月見到孬娃就想讓孬娃在外面租間房子倆人一塊住，孬娃搖搖頭。秋月想：分開住也好，在工地住，在工地吃，能省下錢來好攢夠彩禮錢。孬娃從秋月來，經(jīng)常要求加班加點，要是干計件，就干得很晚，有時吃飯都顧不上。秋月經(jīng)常勸他，你家里雖然窮點，可也不愁吃，不愁喝的，不要那么干，小心累壞了身體。孬娃不聽秋月的，依然傻干。

工地運來一車水泥，正在卸車。天下起雨來，是暴雨。在露天施工的工友們躲到室內(nèi)避雨。孬娃見水泥要被雨水澆壞，跑到水泥車跟前。孬娃力氣大，一回扛兩包奔跑。

孬娃病了。建筑老板為了感謝孬娃主動幫助卸水泥，減少了損失，現(xiàn)場獎勵了孬娃300元錢。秋月幫孬娃領(lǐng)了錢，幫他打來飯，到小灶上買了2兩肉，想給孬娃補補身子。孬娃見到秋月買的肉，躺倒不吃飯。秋月說：沒花你的錢，我用自己的錢給你買的。孬娃坐起來把飯吃了，就是不吃肉。秋月沒辦法自己把肉吃了，她抬起頭，看到孬娃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瞅著自己。

紅顏薄命，漂亮的秋月癱瘓了。秋月在工地干活時，被樓頂?shù)粝聛淼幕炷翂K砸到了腰部。醫(yī)生說通過康復(fù)鍛煉有可能恢復(fù)行走，但，錢要花得很多。村里的承包頭和建筑商簽了一切傷病均由承包隊負責(zé)的協(xié)議。這起事故找不到責(zé)任人，承包頭為了省錢又沒有給民工們買意外傷害險。對于秋月他一下子也拿不出錢來做康復(fù)訓(xùn)練。秋月看到都是鄉(xiāng)親，

不好太難為他。在出院后，承包頭對秋月說：你每月工資照發(fā)，吃住在工地上，每次撥款除了大家的工資，掙的錢拿出來治病。就這樣，為了照顧秋月，孬娃和秋月住到一間房子里了。孬娃給她按摩，給她洗澡。每次洗澡，孬娃看到秋月堅挺的乳房，滾圓的屁股就會情不自禁地撫摸著。秋月也看到了孬娃的身體反應(yīng)，就閉緊雙眼，不再看他。

孬娃心里有了反應(yīng)，經(jīng)常呆呆地看秋月的身子。孬娃上街買日用品，有時也會跑到街邊的按摩店，洗足店的門前往里張望。店里的小姐叫他：大哥，進來消遣下嗎。孬娃有時會進去和按摩妹閑聊幾句。長了，按摩妹子知道孬娃的情況，就說可以給他打折，孬娃不干。秋月雖然肉體感覺不到孬娃的按摩，可她能看到孬娃的動作逐漸嫻熟起來。

那是個沒風(fēng)的夜晚，室內(nèi)靜得很。孬娃抱起剛洗完澡的秋月放在床上，蓋上被子，轉(zhuǎn)身想回到自己的床上。秋月拉住他的手說：咱倆同床吧，這樣你好照顧我，天就要冷了，你抱著我也好取暖。孬娃順從地上了秋月的床。秋月呻吟著說：孬娃，你抱緊我。孬娃抱緊了秋月。秋月的手伸向了下面，不一會，孬娃呼吸急促起來。

這年春節(jié)，孬娃推著輪椅把秋月帶回了家，用自己攢的錢還了狗剩的彩禮錢，狗剩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從狗剩家出來，孬娃對秋月滔滔不絕地暢想未來。他告訴秋月，過完年回到工地就去租房子，一輩子和秋月同臥一張床。秋月感動了，她突然感到一股熱流從足下往上涌動，她想站起來。

三媳婦

洛陽310國道邊上，陽光村里住著的張老漢，這兩天神氣十足，色彩飛揚，滿街筒子地溜達。街上同輩的人開他玩笑：你日球的，盛蛋啥么，不就是娶了個三媳婦，村長給你家立了個石頭嗎，看把你能球的。

一

張老漢，有三個兒子，都有了妻室。三個兒子一塊去了國外打工，三個兒媳在家留守也沒分家和張老漢一塊過。張老漢家境殷實，在市里還開有超市，三個兒媳都在里面忙活，收入頗豐。張老漢掌握全家的經(jīng)濟大權(quán)。

前些日子，村里一個老人死了，頭天晚上還和張老漢開玩笑嬉罵，誰知第二天一早就沒了。張老漢心想：我歲數(shù)大了，兒子們都在國外，一旦有個好歹，這偌大的家業(yè)叫誰來掌管，得從三個兒媳中選一個。張老漢想了一個主意，決定考一下三個兒媳。這天，老漢把三個兒媳叫到身邊說：我今天身體不太得勁，想吃點好的，你們看我吃點啥好呢？大兒媳說：爹，你說你想吃啥，我去給你買，你就愛喝湯，咱洛陽有東關(guān)牛肉湯，大石橋驢肉湯，南關(guān)雜肝湯，孟津鐵謝羊肉湯，老城豆腐湯，麗景門小碗湯，西工小街胡辣湯，澗西湯好面好的知味香。你要是想吃主食還有瀍河清真包，新安燙面角，老城鍋貼，胖嫂灌湯包。你說，你想吃啥？

二兒媳也上前來說：爹，大嫂說的你要是不想吃，我就給你做洛陽水席，我給你做牡丹燕菜，紅燒兩樣，連湯肉片，料子全雞，洛陽海參，鮮燉大腸，西辣魚塊，五彩肚絲，生汆丸子，炒八寶飯，蜜汁紅薯，山楂甜露，條子扣肉，香菇菜膽。你要是想吃面，我就給你做漿面條，糊涂面，燴面，刀削面。你說吧你想吃啥？

三兒媳婦一直沒吱聲。張老漢的三兒媳婦在村里威望高，女人們有什么事，都愿意找三兒媳婦出個主意。大家都叫張老漢的三兒媳婦“三媳婦”。張老漢看著三媳婦等她說話。三媳婦見爹看她就說：爹，我聽您的就是了。

張老漢說：這樣吧，你們每人給我做十樣菜，七樣飯吧，晚飯時端上來，我看你們誰做得好，我就吃誰的。

大兒媳，二兒媳相互看了看說：超市關(guān)門吧，不然做不完啊。三媳婦說：那我去超市支撐吧，你們先做，下班后我再做。

晚飯時，大兒媳端上來十個菜，七樣飯。菜香撲鼻，張老漢看看沒動筷。大兒媳說：爹，我做得不好嗎？張老漢答：好是好，就是不對心思。

二兒媳也端上來十樣菜，七樣飯。紅，黃，綠搭配，好看。張老漢看看還是沒動筷。二兒媳說：爹，我做得不香嗎？張老漢依舊答道：香是香，還是不對心思。

這時，三媳婦下班回來對張老漢說：我去給您做飯，一會就得，您老稍等。

不消片刻，三媳婦端來一盤菜，一碗飯放到老漢面前說：爹，您吃吧！哈哈，張老漢看著飯和菜，咧開嘴笑了。哈哈，三媳婦笑了。哈哈哈，老漢一家人全笑了。

三媳婦做的飯菜是：韭菜炒雞蛋，綠豆米飯。

二

張老漢見老三家的聰敏能干，越想越高興，見人就說，逢人便講三媳婦聰明，不僅使勁吹而且張狂地在院門上寫下對聯(lián)：兒媳家中賢良，遇事不再求人。橫批：幸福一家。

這事被張老漢本家當(dāng)村長的弟弟知道了。村長想：我這本家哥哥也太狂了，我得去擺置擺置他。不過，村長知道張老漢的三兒媳婦不僅聰明而且厲害。那年，村里的混混牛三，沒事就愛往女人堆里扎，動不動脫了褲

子露出下體，女人們捂住眼睛跑開。牛三在三媳婦的跟前也脫過褲子，卻被三媳婦拿出織毛衣鋼針扎得嗷嗷叫喚。牛三以后不敢在三媳婦跟前犯渾，可在其他女人面前照舊。三媳婦出了個主意。牛三再一次犯渾時，被女人們按在地上，把他肚子下面的毛拔了個干凈。牛三老實了，再也沒犯過渾。村長終于自覺是想了個好辦法，能夠難住三媳婦。于是，就來到張老漢家。落座后，村長說：哥哥，你說你家有賢人，遇到什么事也不求人。我不信，咱倆打個賭，我說三件事你能辦到，我就在你家門前豎塊大石頭，刻上“家有賢人”四字，可你要是辦不到，你必須揭掉門上對聯(lián)，重新寫上：家有蠢豬張富貴。張富貴，張老漢的大名。村長看了一眼張老漢，你是要臉面的人，不會不打吧。張老漢本想不打這個賭，可有字在外，不答應(yīng)臉面往哪放。只得說你說吧沒問題，我敢打。村長說：好，哥哥有種，那你聽好了。第一，我讓你家公狗下崽。第二，這幾天老下雨，你去給我準(zhǔn)備天那么大的防雨布，我要遮遮雨。第三，你給我準(zhǔn)備海水那么多的油，三天備齊，不然你就自受其辱吧。村長甩袖離去。

老漢蒙了，不管真假是要丟面子了。老漢整天唉聲嘆氣，沒個好臉。兩天過去了，老漢也沒想出轍，躺在床上烙燒餅。大兒媳二兒媳商量說；還是把三媳婦從超市叫回來問問爹咋回事。

這兩天超市進貨，三媳婦就在店里忙，沒回來。于是，大兒媳趕緊給三媳婦打電話。

三媳婦回來后，趕緊到了張老漢屋里頭問：爹爹咋啦。張老漢說：那日我考你們，你聰明伶俐，我一高興就到處講你聰明，還在門口寫了家有賢人，再不求人的對聯(lián)。誰知村長知道就來找我打賭，要咱家公狗生崽，要天那么大的防雨布，海水那么多的油，沒有，就讓我在門上寫：家有蠢豬張富貴。別管真的假的，這可要丟人啊。三媳婦一聽笑了，知道村長難為老漢嘞。

看您老咋辦這樣的事啊，您別管了，村長來了我應(yīng)付就是，您在家里說啥別出屋。張老漢無法，也只能聽兒媳婦的了。

其實，村長這樣做是沖三媳婦來的。張老漢三兒子在家沒出國打工時，一次跟村長在一家酒店喝酒，村長找了兩個陪酒女陪喝。趕巧這事被三媳婦知道了，不依不饒地和三干上了。三解釋說光是喝喝酒，別的啥也沒干。三媳婦不信，非得到村長家說清楚。這種事到了村長老婆那還能有好，村長家里亂成了一鍋粥。三看都是媳婦鬧的，就想打媳婦。哪曾想，巴掌還沒扇到媳婦的臉上，下身一陣刺痛，三媳婦捏住了三的褲襠。

村長和三都寫了今后對老婆忠誠，不打老婆的保證書。

三

三媳婦給村長打電話求情說：把門上對聯(lián)揭掉就行了，別讓寫三他爹是蠢豬行不行？村長不干，非得兌現(xiàn)。三媳婦在電話那頭哽咽說：村長，你要非得這樣做，我也提條附加條件。村長聽了三媳婦的條件說：沒問題可以辦到。三媳婦說：當(dāng)真？當(dāng)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村長信誓旦旦。村長想那三件事美國總統(tǒng)也辦不了，何況你。

放下電話，三媳婦笑了，哼起了歌。

到了期限。一大早，三媳婦正在掃院子，村長就帶了一大堆人來到老漢家。一進門就嚷嚷開了：哥你準(zhǔn)備好了沒？三媳婦迎了上來：村長，你好，俺公爹生孩子了，在床上坐月子呢。胡說，男人能生孩子嗎？村長火了。那你讓我家公狗生崽，能生嗎？三媳婦反問道。村長語塞。我讓你家準(zhǔn)備的防雨布，準(zhǔn)備好了嗎？準(zhǔn)備好了呀，你有天那么大的尺嗎？如有就拿來量吧，不然你怎么知道天有多大??？村長上哪找天那么大的尺啊。村長的尊嚴(yán)受到挑戰(zhàn)。村長怒了：我要海那么多的油，備齊了嗎？備齊了，你叫人把海水淘干，我好往里倒油。

村長被三媳婦弄得沒了招，丟了面子，想撈回來，看見門，計上心來。村長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兩腿間橫著門檻，村長問三媳婦：“你說我是進去還是出來。三媳婦想：我要說他進去，他前腿一收，出來了，我說他出來，他后腿一邁進去了，怎么辦？

還得是三媳婦。

三媳婦拿出手機對村長說：我給你發(fā)條短信你說我是給你發(fā)英語哪還是發(fā)漢字呢？村長傻了，帶著人扭頭就跑。三媳婦追問：“村長，你干嘛去?。俊贝彘L頭也不回地說：“我給你家弄石頭去。”

張老漢門前的石頭立了，上面寫著四個通紅的大字“家有賢人”，村里還了所有拖欠村民店里的款項，包括吃飯、煙酒錢等等。村長說：那是三媳婦提的附加條件，不兌現(xiàn)，怕三媳婦得理不饒人……張老漢就這樣在街筒子里面晃蕩開了。

貧嘴

我有兩個朋友，都是急性子，且嘴快，損人都不帶打嗝的。一個叫王剛，一個叫周猛。兩個人到一塊就掐，從不會好好說話，弄不到一塊就別往一塊湊唄，偏不，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幾日不絆上幾句嘴，那就活不成，打電話也得戲弄一陣子，過過嘴癮。

王剛長得瘦小，伶俐，遇事能出點主意。周猛長得膀大腰圓，有一把子力氣，也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我們?nèi)齻€是一個地方的人，又都在一個連隊當(dāng)過兵。王

剛是偵察連的炊事兵，炊事兵是炊事兵，就是不會做人吃的飯，光喂豬了，把豬喂得跟球似的，連里同志說：“能常吃上肉，王剛是功臣，可受到表揚很少。周猛在八二炮班當(dāng)偵查員，當(dāng)偵察員是當(dāng)偵察員，一訓(xùn)練，幾十斤的炮管子都是他扛著，各種科目都達標(biāo)，可就是一次功也沒評上。我呢在連部當(dāng)通訊員，學(xué)會了看領(lǐng)導(dǎo)臉色說話，又會來事，深受連長指導(dǎo)員寵愛。

指導(dǎo)員的愛人來部隊探親。指導(dǎo)員是個白面書生，又帥又酷，走起路來英姿颯爽。指導(dǎo)員的愛人長得漂亮，貌若天仙，骨感極強。連里的官兵都喜歡和她搭訕。王剛和周猛不但不去套近乎，嘴里還說著疙瘩話：“身板恁球瘦，中看不中用，過家嗎，寧要孫二娘，不要林黛玉?！备猩酰苊鸵姷街笇?dǎo)員還開人家的玩笑：“指導(dǎo)員，嫂子太漂亮了，咱可是野戰(zhàn)軍啊，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家，你可小心嫂子在家里給你野戰(zhàn)上啊，那咱這帽子就別戴了，這可是綠色的啊?！敝笇?dǎo)員氣得干咂巴嘴，說不出話來。

連長，長得又黑又壯，走起路來虎虎生風(fēng)，典型的軍人風(fēng)范，要是走在雨后的泥濘的路上，整個褲子甚至背部都是泥點子。王剛看到連長說：“連長，現(xiàn)在是和平時期，咱跟著你還行，要是戰(zhàn)爭年代，說啥我都不在你這個連?！边B長問：“為什么？”“打起仗來，敵人離多遠就發(fā)現(xiàn)咱們了?！边B長問：“為什么？”王剛道：“部隊一出發(fā)，就刮起沙塵暴，能不暴露目標(biāo)嗎！還沒到達指定位置，就得全犧牲了?！边B長哭笑不得說：“王剛啊王剛，你能不能有點正形?！?/p>

王剛和周猛當(dāng)兵兩年多就轉(zhuǎn)業(yè)了，我呢后來上了軍校，提了干。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后來我也轉(zhuǎn)業(yè)到了地方。王剛和周猛結(jié)婚有孩子后，依然沒改貧嘴的毛病。這倆不光貧嘴還都是怕老婆的貨色，特別是王剛怕得都快尿褲子了。王剛的老婆比王剛還高一頭，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大家都說王剛的老婆能干。王剛說：球，再能干，她還不得讓我來干她。王剛的老婆爭吵論理總也說不過王剛，最終選擇的辦法，只要吵架就拿起家伙揍他。王剛也不還手，打得急了就沿街跑，老婆在后面追。王剛在前邊跑著，一邊跑一邊喊：“救命啊，打死人啦?！币晃徊恢榈男陆址?，看到王剛的狼狽相，不由得喊道：看你那窩囊樣，你不會給她一巴掌。王剛聽到后，真的返回身來，蹦到老婆跟前，狠狠地舉起手來，嘴里喊道：看我打死你！照老婆的臉上摸了一下，甩手喊道：咦，手都打疼了。第二天早上，王剛拿著家伙敲打門框。近鄰們笑了，這準(zhǔn)是昨晚給老婆下跪了，王剛和老婆一生氣，就會拿門框撒氣。

周猛也是從不和老婆斗氣的人，老婆和他吵，他也不還嘴，吵得急了，就憋到心里用拳頭擊打墻壁，一直讓拳頭擊打出血來。他常說：老婆子和咱說，說不過咱，打，打不過咱。咱是偵察兵出身，真要打她，一不小心打壞了哪，還得掏醫(yī)藥費，不合算的。

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回來好多年了，我們?nèi)齻€經(jīng)常在一塊聚。那天一早，我們?nèi)齻€去河邊釣魚。中午了，到壩上飯店，我做東，為了節(jié)省點，就點了三個素菜，知道王剛好吃肉，點了道回鍋肉。吃飯時，王剛看葷腥少，就對我說：“咋啦，昨晚捂老婆褲襠啦，怕出血啊。不中了，這頓飯我出血，中不？咱不怕，老婆這會大姨媽來了有的是血?！敝苊陀每曜咏o王剛夾了兩塊肉放到盤子里說道：“吃吧，杰不是點了肉嗎，知你好吃肉，別貧嘴了，吃你的吧。”王剛眼睛一橫：“誰愛吃肉，你說誰愛吃肉？你媽才愛吃肉嘞，你姐好吃肉，你妹好吃肉，你們?nèi)叶己贸匀狻！敝苊鸵黄沧斓溃骸翱茨隳菓Z樣子，怨不得你挨老婆打，你爸挨老婆打，你哥挨老婆打，你弟挨老婆打，你們一家都挨女人打?！?/p>

哈哈，我坐在一邊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看他們掐。一絲涼風(fēng)吹來，抬眼望去，天空暗了下來，遠處濃黑籠罩了天地。一陣大雨過去，又是晴空萬里。我們下到河邊，收拾釣具，知道一會河水準(zhǔn)會漲起來。周猛這時候突然用手一指喊道：“那孩子危險?！痹陔x岸邊幾米的河水里有片高于河水的沙土地，水淺時可以踩著水里的石頭上去，發(fā)水時，沙土地就會被淹沒。一名穿著雨衣的孩子用網(wǎng)在河里抬魚。周猛高聲喊他：“快上來，一會大水要下來了?！蹦呛⒆勇牭胶蠡氐溃骸皼]事，我會游泳?！?/p>

一會，大水下來了，那塊地淹沒在水中，那孩子拿著打上來的魚在猶豫。周猛焦急地喊道：“扔掉魚，快上岸來！”顯然，那孩子膽怯了，水淹沒了他的小腿。周猛趕緊從釣魚兜里掏出繩子綁在腰上，另一頭遞給我：“杰子，我的命在你手里了。”說完跳入河中，我和王剛拿住繩子輸送。泅渡是偵察兵的考核項目，周猛游泳應(yīng)該沒問題的，可這水太急了，我替周猛捏了把汗。周猛下水的地方在孩子的上方，順著水勢奮力向孩子的地方游。水已沒到孩子腰部，孩子在晃，眼見就要被水沖走，只見游近到跟前的周猛一個鎖喉，掛住孩子。我和王剛看此情況急忙回收繩子。水急，我們拽不住，王剛急了：“杰子，你他媽昨晚沒干好事吧，咋沒勁呢？腳蹬地拽死了。”我們順著河邊跑了幾米才將周猛拉上岸來。王剛趕緊抱住周猛：“猛子，兄弟??！沒事吧？”說著，眼淚下來了。還好，周猛和孩子喝了幾口水，沒什么大事。周猛一看孩子沒事，氣來了，數(shù)落開：“叫你上岸你不上，你是頭上長包了，還是你爸種你的時候叫驢踢住蛋了？是不你媽的頭懷你的時候叫門擠了?！蓖鮿傄苍谂赃吋哟祝骸翱瓷犊?，要不是他，你小命就沒了，你們家是不都是水腦子，喊你，你聽不著?。俊蔽铱茨呛⒆芋@魂未定，就安撫道：“孩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下回可不敢了，水火無情啊?！蹦呛⒆邮莻€高考生，剛考完試，心情放松下來，就跑到河里

撈魚。孩子說：“叔叔，你們救了我，我很感激你們，給我留個姓名吧?！蓖鮿傉f：“留姓名干啥，下回遇到龍王喊我名字救你啊，也想叫我見龍王啊？不留！”我連忙道：“留個姓名就留個姓名吧。以后想釣魚了，來找我們，給你電話號碼，以后好聯(lián)系?！?/p>

報上登了家長的感謝信和記者的報道，提到了我的名字，卻沒提周猛和王剛的名。家長說表揚事就行了，誰叫他們救人上來還罵人呢。

周猛和王剛見到我說：“你就是那愛拾屁吃的人，怎么樣，香不？”

其實，我知道王剛被老婆追得滿街跑，是逗老婆玩呢。擊打門框，是他家的門框該換了，他們家住的是公租房，物業(yè)公司讓他自己換，他不想換，門框得經(jīng)常修理。

周猛經(jīng)常擊打墻壁，那是在練拳呢，他一直在練，他說，他是偵察兵出身，功夫不離身，不知啥時就用上了。他的拳頭可以擊碎一塊厚木板。釣魚兜里的繩子，是他看到這河里每年都淹死好多人，每次釣魚都帶著，以防萬一的，還真用上了。

他們不叫怕老婆，是愛老婆，只是有些貧。大家都說，杰不怕老婆，哪曉得，我每天都戴著護膝呢，哪怕是三伏天，從來不穿短褲出門。只要老婆叫上床，咋弄都中，嘻嘻……

智 斗（二則）

我跪著吃

還不滿十五歲，礦里內(nèi)招我就當(dāng)了軍工不用下鄉(xiāng)了，每月三十多元錢的工資愜意得很，想吃啥買啥。剛參加工作不久，家因父親的工作需要搬往洛陽，我一人留在礦里吃了不少苦，不會洗衣裳，不會做被子，二三十人住在用荊芭和泥圍起來的簡易住房，到了夜晚每個人輪流講黃段子解悶。我小不會講只管傻聽，門前經(jīng)常有狼惠顧，大人們打手電站在門口解手，我不敢只能憋著睡，有時憋不住就尿在了床上。工作不錯，每年上不了幾天班，光演出，還有補助。有些大哥哥們看著氣，老想擺治我一下，其實不過是想叫我花錢請客出出血而已，可我舍不得。我心里知道他們不忿，小心翼翼地防著。

我有一個不錯的朋友，他比我大兩歲，叫狗蛋。一天，他來找我說：“你看大呂光欺負你，咱們得想個辦法擺治他一下?！蔽乙宦犝邢聭眩髤紊砀咭幻装藥?，何況膀大腰圓，有把子力氣，動不動就把我拎起來，甩兩圈，自然憤恨，忙說：“你說，怎么擺治他？”

“大呂家窮每天都吃不飽，咱去打賭讓他吃十個饅頭，五份肉菜，如果他吃完了就算你輸了，白給他買了十個饅頭，五份菜；吃不完讓他退你二十個饅頭的糧票，十份肉菜的菜金行不？”他如是說。我想了想：大呂身高力大肯定吃得多，就說再給他加五個饅頭。狗蛋說：“行，我去說?！?/p>

打賭開始了，大呂將十五個饅頭，五份肉菜真的吃了進去。我慘了，賠了。過了一段時間，我聽說我和大呂打賭的事是大呂叫狗蛋來給我說的，條件是給狗蛋買五毛錢糖，其實大呂還能吃，不忍心讓我掏得太多而已。大呂家過春節(jié)殺了一頭豬，他和他哥一家半片豬，豬頭，下水各拿一樣，他哥說大呂如果能把豬頭一次吃了，下水就歸他。大呂就真的把九斤重的豬頭吃了，贏了一掛下水。礦上用的礦車有半噸重，他想贏中午的飯就跟別人打賭，讓用礦車把他扣在地上，他能把礦車頂起來，大家不信就打開了賭，沒曾想他在里面真的頂動了礦車，打賭的人耍賴就偷著騎到了礦車上，一人上去能頂動，再上一人又頂動了，上了四個人再也上不去了，大呂硬是將礦車和四個人頂了起來。那天大家就看他一人吃飯，他把大家的飯全贏了（礦山坑口中午按人送飯）。你說我能贏嗎，我不恨大呂，我恨的是狗蛋，好朋友為了五毛錢把我賣了，我得想辦法擺治他一回。

過了些日子，風(fēng)平浪靜了。我假裝閑聊和狗蛋說其實我也能吃十五個饅頭五份肉菜，說完我看了他一眼又趕緊將眼神移開，做出吹了牛又怕較真的樣子。狗蛋果然較真了，

“你要是真能吃了，我就給你買，你要吃不完咋辦。”

“那你別管了，我坐著吃不完，我站著吃，我站著吃不完，我跪子吃，我真的跪子還吃不完返你雙倍錢?！?/p>

“當(dāng)真？”

“當(dāng)真?！?/p>

于是，晚上他買了十五個饅頭，五份肉菜擺到了我屋里。大家說：“這小子錢多燒的，他會吃完，不信?！惫返案堑靡庋笱?，一股勝利者的樣子。我不急不忙地吃著，三個饅頭一份菜吃完了。我也飽了，我將放碗筷的柜門打開將剩余的十二個饅頭，四份肉菜放了進去，鎖了。然后，我說：“你看，我吃完了吧。”狗蛋急了：“你哪吃完了，你放到柜子里了?！?/p>

“是啊，我說過我站著吃不完我柜子吃，現(xiàn)在我柜子全吃進去了，還能再吃，估計你不會再買了，就這樣吧，這叫來而不往非禮也?！?/p>

狗蛋整整在床上躺了兩天，倒不是心疼錢，這事叫人窩火啊。

喊你三聲

參加工作時，年齡小個子也低，長得還算可以，

演出時上了油彩，很漂亮，大家說看不出男的女的，有時他們讓我把手伸到門外讓外面人來分辨是女人手還是男人手，大都說我是女孩手。我不會唱地方戲就只能演沒有唱詞的角色，像《沙家浜》里的小王、《杜鵑山》里的韓大江、《海島女民兵》里的指導(dǎo)員等，實際就是走個過場，串場時演八路軍，鬼子兵啥的。經(jīng)常練功，練對打。排練時經(jīng)常挨別人摔，沒辦法力不足，所以我盡量避免開肢體上的玩笑。不過有時，我也會利用智慧開武功好的玩笑。

有一年元月，大雪紛飛，天氣十分寒冷，我們?nèi)タh里邊演《紅燈記》。晚上住縣委招待所，那時條件差，衛(wèi)生條件不好，睡覺的床上經(jīng)常會有虱子。我們晚上睡時就把衣服脫凈，把所有衣服綁在一起掛在屋中央的天花板下，這樣虱子就爬不到衣服上，早晨起來在地上蹦蹦再穿衣服，就不會把虱子帶到身上。所以我們出去演出時都是光著屁股睡覺。演《紅燈記》里的磨刀師傅是個武功很好的演員，我們住在一個房間里，房間能住六個人。住現(xiàn)在標(biāo)間式的房子得處級以上干部才行。那天晚上演出完，已是十一點半了，大家洗洗涮涮就光著屁股睡下了，躺在被窩里瞎噴，大家都說磨刀師傅功夫好。我突然想開磨刀師傅的玩笑，就說：師傅的功夫好不一定有我的功夫高。磨刀師傅哈哈笑起來道：“小劍也學(xué)會吹牛了，你跟我比那不差遠了，別忘了，閻王都懼我?！笔前。腔匾彩嵌?，我們下部隊演出，部隊派車接送。演出后部隊送我們，磨刀師傅穿著軍大衣坐道具車押車，駕駛室里坐著部隊的正副駕駛員。車行駛到老界嶺山頂時，駕駛員操作失當(dāng)，車向后滑，就在車接近崖邊時，磨刀師傅一個鷂子翻身從車上翻到地上，逃過一劫，駕駛員一死一傷。磨刀師傅從那成了傳說中的人物。

我笑著對磨刀師傅說：“你功夫高，那是公認(rèn)的，但，我有絕招，你站在地上，我只要喊你三聲師傅，你就得離地方，信不？”

“不信，我要是不離地方，你輸啥？”

“你要是不輸，我回洛陽時給你弄一瓶林河大曲?！?/p>

“好，我現(xiàn)在就站?！?/p>

磨刀師傅就光著屁股站在溫度只有零上一二度的屋內(nèi)。

我喊了一聲：“師傅！”

“哎！”他答應(yīng)了一聲。

我看著他。不一會他被凍得亂顫，望著我：“喊哪！”

“師傅！”我又喊了一聲。

“哎！”他又答應(yīng)了一聲。

我用被子蒙住頭睡了，任他千呼萬喚就是不答應(yīng)，一會我睡著了，也不知磨刀師傅何時睡的，反正他凍夠嗆。

第二天一早，磨刀師傅好頓修理我，嘴里喊道：“我昨晚要不是凍得受不了早就修理你了，你第三聲不喊，我他媽得站一年啊，我一動你好喊第三聲是不，沒想到讓你個小毛孩子算計了！”哈哈，大家哄堂大笑，我也笑得喘不上氣。不過我回洛陽探親時給他帶回去兩瓶林河大曲，要知道那時河南四大曲是靠票供應(yīng)的，光找票就費死勁了。

磨刀師傅看到酒兩眼瞇成了一道縫，“值，站得值，你小子別再算計我，想叫我站，就拿這個來，我站給你看?！?/p>

戀愛

虎子是真有點虎，用河南話說二球不及的?；⒆釉诨@球隊是有名的率直認(rèn)真。年輕時手表不好買，工資也少，買塊表不容易。自己攢點，父母再湊點買了塊國產(chǎn)海鷗表，戴在手上。工友們看見了，挺羨慕地問道：“啥表啊，防震嗎？”“防震?！被⒆诱f?！罢χ婪勒鸢?？”工友又問?！霸囋噯h?！被⒆右贿呎f一邊從手腕上摘下手表往天空一甩，那表便越過平房屋脊飛到屋后面去了。工友們想阻止都沒工夫，急忙跑到屋子后頭撿表。那表自然是摔壞了?；⒆涌戳丝凑f道：“球，壞了就壞了，有它兩晌是一天，沒它一天是兩晌，沒它照過日子，這證明它不防震，管球它壞不壞嘞?！?/p>

虎子20多了，經(jīng)常有熱心人給他介紹對象。談得多了虎子發(fā)現(xiàn)一個規(guī)律。凡是在女方家里見面的多是人家不愿意；凡是在外面見面的是自己不愿意。于是，虎子想以后凡是安排在外面見面的就不再見；凡是在女方家見面的就去見，以前在女方家里見，可能是坐的位置不同所以才不成，再見面，得換換風(fēng)水。湊巧，真就有一位介紹人讓虎子去女方家里見面。一見面，虎子就看上人家了。那姑娘長得既有骨感，也有性感，個頭雖不算高挑，卻面若桃花，白里帶紅，柳葉彎眉未見眉筆痕跡，一套布衣衫穿在身上淳樸耐看，大有天然去雕飾的味道?；⒆酉耄好炕卦诩乙娒娑际俏易谝巫由希裉炱米采?。那姑娘搬過椅子想讓虎子坐，不曾想見虎子一屁股坐到了她的床上。只得微微一笑，自己坐在椅子上。就因為這虎子引起了姑娘注意，愿意繼續(xù)談下去?；⒆哟笙玻裕骸坝行┦虏恍判安恍邪??！?/p>

虎子長得高高大大的，也不難看，有點虎，沒有人扛他，也就不犯渾，再加上虎子會打籃球，這在姑娘眼里也算是給自己長面子的事。每逢比賽，姑娘便邀請閨蜜們?nèi)タ辞??？匆娀⒆釉趫錾巷w，姑娘們發(fā)出“嘖嘖”聲響?；⒆优研睦镩_了花，面上盛開了芙蓉。

談了一段時間，雙方家長沒什么意見，決定把婚定下來。彩禮社會上的規(guī)矩是兩套衣服一塊表。虎子的家境比較好，虎子父母說：咱買的衣服也不知合不合女孩的身，不如給她拿上300元錢自己去買衣服，再買一塊瑞士的浪琴手表。街面上買兩套普通衣服也就幾十元錢，300元可以買到上好的衣服。虎子心想還不知能不能成，花這多錢將來不成可咋辦？不咋愿意?；⒆影终f：“你能找到對象就不容易了，多花點錢好拴住人

家。”虎子不敢和父母頂嘴就找到女友說：“衣服300元就算了，你自己看著買吧，至于手表，你管老爺子把錢要來，就說自己買，要來的錢買個‘羅馬’或者‘英納格’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何必買‘浪琴’呢，省下來還不是咱倆的?！被⒆痈赣H看透了虎子的心思，親自領(lǐng)虎子女友上街買了?；⒆有奶鄣酶巧端频摹Ｓ纱嘶⒆右矊ε延行┎粷M，女友呢，覺得虎子對自己不誠心，心里也不免嘀咕。事有湊巧，女友的奶奶在老家去世了，女友的父親就將買衣服的300元錢匯了回去。女友的衣服沒有買成，虎子一肚子不愿意，覺得女方在騙自己。女友呢也自覺理虧，想不談了，也沒什么理由，就湊合著和虎子談了下去。

天氣漸漸寒冷。星期天虎子和女友見過面想提前走，去逛逛街，女友非得跟著，虎子沒辦法，只得一同去。在中心百貨女友看上了一副金耳環(huán)，想要?；⒆右豢礃?biāo)價：9999。直呼：“你要命啊，9999塊，哪來這么多錢？”女友說：“你瞎咋呼啥，你看清楚了，那是金子的成色，價錢是：99.99。”虎子仔細看看，心里合計怕啥來啥，就這也是我一個半月工資呢。虎子看看女友：“真的想要？”?！爱?dāng)然啦！”對象答?！拔覜]那么多的錢啊。”“你有多少？”女友問?；⒆庸中ε颜f：“我能出一半?！迸颜f：“那一半我出?！迸烟统?張10元錢遞給售貨員，售貨員看著虎子?；⒆記]想到女友能掏出錢來，自己剛才背著女友買了兩樣?xùn)|西，兜里哪還有那么多錢，就耍賴對女友說：“你掏得不夠啊，我說的是，我掏數(shù)目字的后一半錢啊。”女友怒了：“你能掏9角9分是吧，你買就買，不買就不買，你咋耍弄人呢。”女友的高聲引來了圍觀群眾?；⒆右哺杏X沒臉，就勢嘴也歪了，腿也瘸了，手指也伸不直了。一派小兒麻痹的樣子在女友跟前晃來晃去。大家都說：他一個殘疾人何必逼他。女友幾乎昏厥，氣得跑了。

虎子和女友并沒有吹。從那天起女友的父親脖子上圍了一條純羊毛的圍巾，辦公室的人還沒有人有這樣的圍巾。從那天起女友的母親頭上戴了頂羊毛線帽，女家屬們沒有一個有這樣帽子的。

點燃白蠟燭的告別

溝壑依附山體向山巔延伸，茂密的植物把大山掩飾得神秘，陰涼，幽深。半山坡上一塊不大的水泥平地，坐落一排磚瓦房，同周圍村民居住的石頭基礎(chǔ)石頭墻的房子相比起來氣勢得多；室外墻壁粉刷的白色涂料在郁郁蔥蔥中顯得格外耀眼，瓦房只有一大一小兩間，小的是宿舍，大的是教室。教室里，年輕貌美的鄉(xiāng)村女教師白蘭端坐在講桌后的椅子上，那雙水靈的大眼中閃爍跳動著火光。她的面前坐著20多位小學(xué)生，桌上點燃了白蠟燭。白蘭身穿著一身潔白的套裙，微笑著坐在那里，似一支精美碩大的白菊花，絲絲長發(fā)如花瓣，多姿地展現(xiàn)花樣年華。

這是一個不知被歷史遺忘了多少年的村落；這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村落；這是一個完全沒有文化知識的村落。是一項國家巨大水利工程在地質(zhì)勘探時，才發(fā)現(xiàn)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居然還有人類居住。水利工程建成后，水位向山上提升了150多米。這個村里的人還要跋涉3個多小時到水邊坐船出山，很難想象他們以前是否走出過大山。

白蘭坐在副鎮(zhèn)長的旁邊，酒桌上的人們驚訝地看著她將一瓶二鍋頭喝進了肚里。眾人極不情愿地每人拿出百元大鈔，又不得不伸出大拇指贊揚白蘭。

自從發(fā)現(xiàn)了深山峭壁上的村落，縣里決定將村落全部遷出山外，徹底改變那里的居住環(huán)境。可村民不愿搬遷，他們不愿離開這生存條件惡劣的地方，他們認(rèn)為這是一塊寶地。村里老人一百多歲的好幾個，整個村里的平均歲數(shù)高達80多歲?；谶@些原因，鎮(zhèn)里也不便強行將村民遷出，慢慢做工作，暫時命名為長壽村。因為已經(jīng)決定遷出，關(guān)于長壽村現(xiàn)行村落的經(jīng)濟發(fā)展自然不在考慮之內(nèi)。也就是這個時候白蘭大學(xué)畢業(yè)，聽說了長壽村的事，就稀奇到村子里看看，這一看就留在了山里。她想為村子里的孩子們辦個臨時學(xué)校并親自任教直到村民全部遷出。村里唯一的一塊平地就是打谷場，打谷場上，用石頭圍了個場院房，房子只有后墻和山墻，前面是露天的。白蘭到了村里就在這里教孩子們。

她有一個心愿要給孩子們蓋一大間教室，她在放麥?zhǔn)占伲锸占贂r，就出去打工，在洗浴城里做按摩，她說，這掙錢多。她還不時地奔走在鎮(zhèn)里的各機關(guān)募捐。白蘭長得漂亮，有的領(lǐng)導(dǎo)喜歡吃飯時叫上白蘭，白蘭也不客氣，就一個條件，酒桌上的人必須捐錢。捐錢的人就戲弄白蘭，喝了一瓶酒就捐。白蘭說喝酒可以，可喝醉了得有人開房讓她住在鎮(zhèn)上，她當(dāng)天趕不回學(xué)校?？粗焓拱愕陌滋m有人自是浮想聯(lián)翩。誰開房白蘭就坐在誰旁邊，也由他護送到賓館。每每散攤白蘭一手提著裝錢的包，一手搭在護送者的脖子上，嘴在他的耳邊說著一句話，護送者笑語道：不會，不會。

沒多長時間，就傳出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白蘭打著給學(xué)校募捐的幌子，用身子掙錢，玷污教師的稱號。說是說，可誰也沒證據(jù)。白蘭的男朋友聽說后憤怒地從市里趕來，讓白蘭不要在這里教學(xué)了，跟他一塊回市里，否則，就斷絕關(guān)系。白蘭對男朋友講：請你相信我，如果你能等，就請你等我三年，到時不管你還要不要我，我都會給你個交代。

三年了，白蘭的錢攢夠了，在鄉(xiāng)親們的幫助下蓋起了那排白房子。她的身子也累出了病，醫(yī)生說以后可不敢再拼命喝酒了，要好好地休息，否則，會引起心臟驟停，要了你的命。她笑著說：哪那么嬌貴，我還想買個發(fā)電機讓學(xué)校亮起來呢。

聽說白蘭的新學(xué)校建成，男朋友跑來了，可他是

帶著女朋友來的，他女朋友說要去長壽村取經(jīng)，是什么讓這里的人長壽。白蘭沒說什么，交給了男朋友一個信封，并說道：明天到了學(xué)校再拆開看，一定啊。

白蘭請副鎮(zhèn)長參加新學(xué)校建成典禮，趕巧副鎮(zhèn)長晚上有應(yīng)酬，要招待一位投資商，叫白蘭作陪。白蘭說沒問題，咱按老規(guī)矩辦。

桌上，副鎮(zhèn)長放到白蘭跟前一瓶茅臺酒，按規(guī)矩你喝完，我讓他們捐錢，今晚就讓投資老板給你開房。白蘭問：這酒是我的，我可以把這瓶酒留下，換一瓶度數(shù)更高的酒行嗎？副鎮(zhèn)長說：反正是你的酒，任憑你處置。白蘭掏錢讓服務(wù)員去外面買來一瓶高度的二鍋頭，開蓋就要喝。老板伸手阻止道：白老師，你的事我聽說了，那村子反正是要放棄的，你又何必折騰呢，像你這樣年輕漂亮，到我公司來做，你要把你們學(xué)校弄成什么樣，我全包了。白蘭看看老板道：聽你的意思，你也可以把我包了，可惜我沒有那個福分，還是自己去完成比較痛快。說完將酒一氣喝完。

第二天傍晚，副鎮(zhèn)長來了，男朋友來了，從陸地到渡口，乘大船換小船，再爬山，著實累得夠嗆。鄉(xiāng)親們聚齊了。同學(xué)們整齊地坐在新課桌下面的新椅子上。一身潔白的白蘭臉頰顯得蒼白，她微笑著說：同學(xué)們點燃你們從沒見過的白蠟燭，它會照亮你們的前程。她又對副鎮(zhèn)長說：我多么希望，人們像保護山里的動物一樣去關(guān)心因為環(huán)境而造成貧窮的兒童。

白蘭回到講臺上：同學(xué)們開始朗讀課文。優(yōu)美的童音響徹山林。鄉(xiāng)親們望著自家的孩子，驚訝地猜想他們是在朗讀天文嗎？所有來客的注意力都在孩子們的身上而沒有顧及他們的老師。

白蘭依然微笑著，依然坐在那里不動，像一尊美女雕塑。一塊無瑕的白玉悄然地消失在生命盎然的山里。她被醫(yī)生言中了。

男朋友打開了信封，那是一張體檢鑒定書：處女膜完好無損。日期是昨天的，男友心在顫抖。

副鎮(zhèn)長想起了酒桌上白蘭在他耳邊說的那句話：你要是趁我酒醉欺負我，我一定把你送上法庭。

甘棠召公

下了一夜暴雨，黃河水暴漲，洶涌地向下游傾瀉。天氣陰沉沉、灰蒙蒙的，霧氣籠罩的大地，給人以壓抑呼吸困難的感覺。已經(jīng)一百多歲的召公姬奭站在邙山腳下的黃河堤上，望著翻滾的河水，捋著潔白的胡須，那長長的眉毛，胡須同衣袖和官衣的下擺在風(fēng)中獵獵飄起。召公臉色凝重，眉頭緊蹙，魁梧的身材亦如一尊雕塑，佇立在黃河大堤上許久，許久。現(xiàn)在，王城里的王已逃匿，國中無君。剛接到家人報來消息，叛亂者圍了太保府，一定要召公交出大王的兒子靜。王的兒子太子靜如果交出，周朝天下一旦無后繼位，諸侯紛爭，天下又要大亂了，百姓又要生活在水深火熱，生靈涂炭之中。召公對著黃河憂心如焚，低吟道：“黃水濤兮，繞王城東奔。百年基業(yè)兮，毀于覆舟。民趕王兮，亡遁于彘。擒王子兮，國將何焉？”召公思索再三，咬咬牙，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只見他老淚縱橫，腿腳哆嗦，下了河堤，向車輦走去。

一

召公乘輦回到城里，并沒有急著回家，而是登上了護城墻，走到了城墻最高處的麗京門，他想把整個王城盡收眼底，一覽無余，然而這座城太大了，城郭內(nèi)人口已達10萬余眾。自從成王讓他營建洛邑，他同周公費心竭力規(guī)劃著即將成為都城的洛王城。周公多次卜問勘察，二人終于動工營建。周公將九龍鼎安放在城中，他看著召公說道：“召公，這里是天下的中央，四方進貢，路程遠近相似，為此，你我各著一文如何？”召公大喜：“我也是這個意思：兩篇鼎城之文昭告天下，《召誥》《洛誥》昭告洛邑為天下之中兮。”

召公思念起成王臨死之時害怕太子不能勝任王位，托周公攝政，召公、畢公輔政。周公率軍東征西討，衛(wèi)戍邊境。召公親自領(lǐng)著諸侯，太子謁見先王宗廟向太子釗反復(fù)告誡：文王，武王創(chuàng)立的基業(yè)來之不易，告訴太子做了王不要奢侈，要節(jié)儉，不要奢望太多，不要讓欲望迷住了眼睛，以寬厚，誠信誠實治理天下。為了讓太子有德理政。寫出《顧命》一篇，時時提醒太子。太子成人即位，遍告諸侯，反復(fù)宣傳文王、武王的偉業(yè)。召公想到那時成王、康王兩代天下安寧，刑法棄之不用40余年，居住規(guī)劃安然有序，按等級劃分居住范圍，組成了洛邑的四周。召公想到如今官場勾心斗角，人人自保。早已沒了一個王納諫如流，臣人人奏本，完全為了大周強盛地那樣的環(huán)境。那年，周公攝政，周公怕因攝政，和召公勾起矛盾，對此略有心疑。原來，周公、召公是分陜而治，各管各的地方，各盡治理策略。如今周公高出召公，周公誤認(rèn)為召公對他尊敬有余，親熱不足，想到：“原來是分別而治，各管各的事，現(xiàn)在我攝政，召公是不是有不服之意?！庇谑牵o召公寫了篇《君奭》曰：“商湯時有伊尹，他們的品德和作為符合于天道；在太戊時，就有像伊陟、巨扈這樣的，德行感動了上帝，有像巫咸這樣的掌管王室；在祖乙時，就有像巫賢這樣的，在武丁時，就有像甘盤這樣的，全都各在其位，各盡其能，他們都是維護了王朝的安定繁榮，你我現(xiàn)在也一樣，各盡其能維護周朝天下，絕無有尊卑之分?！闭俟戳斯笮Γ骸爸芄`我也?！闭俟贿€以文信，親自到了周公那里解釋道：“人以德管理天下，人也得以德交人，公上馬安得天下，下馬治得國家，奭不如也。但這并不影響你我之間的交往，我不同你在表面上走得太近是因為公攝政，我與畢公輔政，不可有遠有近，你我三公拉開些距離，也讓王者放心，

現(xiàn)在實行敬德保民，你我操行一樣，怎會有他想呢。周公只管安心攝政，我鼎力輔政，將來還政于王，讓天下百姓安康，不正是你我之德嗎！”周公聽罷執(zhí)召公手道：“我雖攝政于國，心胸不如公也?！?/p>

召公坐在麗京門城閣長廊的石凳上，想這幾年他對大王苦口婆心，死死相諫。無奈大王就是不聽。三年前上朝他對大王說：“眼下人們已經(jīng)受不了你的政令了，王室再這樣搞下去，恐怕離衰敗不遠了。朝內(nèi)有大臣阿諛奉承之能事，蒙蔽了王的眼睛，他們大肆卷斂錢財，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卻不知大難就要臨頭了。財利，本是天地萬物所生所長，要想貪得無厭，害處太多了。天地萬物是供大家所取，怎能讓個人壟斷呢，貪婪的越多，人們的罵聲就越多，這樣怎能夠長治久安呢？作為人民的王，本應(yīng)該開發(fā)財源而遍地施其惠，盡可能地使人們得其所，盡管這樣，還是要提心吊膽，害怕引起不滿。所以，詩經(jīng)《頌》說：追念祖先，后稷，能夠配享天下，安定我眾多百姓，無不合乎其原則?！洞笱拧氛f：布施賜予，成我周邦，一個普通人貪圖財利稱之為盜，若許多卿士都貪圖錢財，罵的人就多了起來，歸附大王的人就慢慢的少了。國家就必定衰敗，為此貪利之臣，斷不可用?！蓖趼犃艘院笳f：“想我大周，幾代朝野，富傾天下，幾個貪婪之人，怎能動得根基，我只用其才，只要忠心于我，其他的不必去管了?！闭俟僦G，王不再理會，依舊任用貪婪之臣為重臣。正直大臣多次進諫，王下了閉門令。王不用心于朝政，且奢侈傲慢，派衛(wèi)士監(jiān)督民眾，凡是議論朝野和王者均施以暴政。至此，民不敢言，走路都以目示意，即使是諸侯也小心翼翼，都不來朝見王，怕招惹麻煩。召公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多次闖開宮門，進諫：“你把他們的嘴堵起來了，你要知道堵人民的嘴比堵水還危險，水被堵塞會決堤泛濫，傷人肯定很多，人民也是一樣。所以管水的人對水要加以疏導(dǎo)，管理人民的人要讓他們暢所欲言，因此天子要了解下情，要上至公卿，下至列士的人都要說話，不管好的壞的，都要聽才行?！蓖跻娬俟珜掖芜M諫，大怒：“我要不是看在你是幾朝元老，必不饒你，退去，回家養(yǎng)老吧。”召公無奈，仰天長嘆，“王自比天，可不是天，不聽諫言，必為后患啊?！闭俟蒙拢钪蠊?，于是將王的唯一兒子太子靜接到家中。沒過三年，城中因王的暴政引發(fā)叛亂，襲擊王，王逃離。叛亂者知道王有兒子藏匿召公府中，于是包圍了召公太保府索要太子靜。

二

召公從麗景門下得城來，正欲乘攆回府。就聽旁有人呼曰：“這不是太保大人嗎？”召公轉(zhuǎn)眼看去，只見一人拿眼看他。于是他笑著說道：“何事呀？我正是姬奭?！蹦侨死≌俟郯颍骸斑€真是你啊，這可好了，省得我去衙門告了，你來給斷斷?！蹦侨藳_著召公敘述道：“我姓陳，名有財，家住地離此不遠，我和鄰居張山是好朋友，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昨天晚上他竟跑到我家院子里偷雞，被我當(dāng)場抓住，可是他不承認(rèn)，我家的雞明明少了一只。與他理論，他反而污我偷了他家的雞，你說可氣不可氣，事不大可總得說說清楚吧，要不這口氣怎咽下去，偷我的雞不說，說話還那么噎人，氣死了，所以到衙門告他?！标愑胸斝跣踹哆兜?，邊聊邊走，竟領(lǐng)著召公進了自家院子，陳有財家院子不小，收拾得干干凈凈，院子里有雞窩、狗窩。召公仔細看了看院子，夸獎道：“陳有財啊，你是個勤快人，日子過得不錯啊?！标愑胸斒艿秸俟目洫劊瑯返米於己喜簧狭?。院子里有一棵很粗的棠梨樹，怕有百年了。雖是暑期，花已不再，可葉枝茂盛，將院落著落在陰影之下，召公甚是喜歡。召公喜甘棠，原先分陜而治時，召公走鄉(xiāng)串戶的，凡是民眾有事訴訟，就坐在棠梨樹下現(xiàn)場辦公，省去了衙門的規(guī)矩，百姓無不歡喜。便看陳有財家甘棠樹下有擺放的小桌小椅子，便對陳有財說：“你家院落不錯，就在院子里解決你的事情吧，你去把張山叫來?！?/p>

陳有財過院把張山喊了來，鄰居聽說召公來陳有財家斷案，都說召公有德，斷案有神助，紛至沓來觀看。

召公笑笑向人群點點頭，伸出兩手向下按按，示意大家靜下來。然后對陳有財、張山二人問道：“你倆誰先說？”陳有財和張山便跪在召公面前。召公道：“這不在公堂，你們起來坐下說話。”接著召公對陳有財說：“你在路上把情況給我講了，我看先讓張山說說為什么半夜進你家的院子，好嗎？”陳有財氣哼哼地看著張山說：“就讓他先說?！睆埳秸f：“召公大人，我家雞昨晚沒回窩，我在街上找了個遍，也沒找著，沒辦法就睡下了，只是睡得不踏實，天快明了那會，我聽見我家雞打鳴，就起來到院里仔細聽，聲音在隔壁，我就來到陳有財家，見院門沒上鎖，就進來奔了雞窩，果見雞在他家雞窩，剛把雞拿到手里，陳有財就抓住我說，自己哥們想吃雞說一聲，何必干這偷雞摸狗之事，我說我是找自己的雞，他說：‘家雞都丟了兩天了，正憋著勁看誰偷的，這不就抓住你了?！笕藚?，我是真沒偷他家雞呀，冤死我了?！?/p>

召公聽罷哈哈大笑起來，倒上了兩碗茶水分別遞到陳有財和張山的手里，問道：“你倆是好朋友？”“是?！睆埳酱鸬馈ｊ愑胸斦f：“那你還偷我雞？”召公怕他倆再吵起來，擺了擺手道：“你倆先喝了茶，算是和好，聽我跟你們說。”二人別別扭扭地把茶喝了。召公對眾人說道：“張山他找雞是真，陳有財你丟雞也是真，你們誰也沒偷對方的雞。”召公問陳有財：“你家沒公雞吧。”“是啊，你怎么知道？”陳有財?shù)纱笱劬?，有些疑惑。召公說：“張山在你家雞窩里找到的不是公雞嗎？”

“是啊，那怎么能證明我家沒公雞呢？”陳有財不解地問道。

召公說：“不是一家人，你會讓一名男人在你老婆的屋里過夜嗎？”陳有財恍然大悟：“那不早打起來了?！?/p>

召公又對張山說：“有財家沒有公雞，你的公雞追母雞進到有財?shù)碾u窩里也在情理之中啊?！?/p>

張山憨厚地低聲說：“我知道他不會偷我的雞，話趕話，說出來了?！?/p>

召公又問陳有財：“你家的狗這幾天沒在家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狗讓孩他舅牽到鄉(xiāng)下配種去了，都兩天了。”陳有財有些蒙了，這是咋回事，召公如何猜出來的？

召公一陣大笑。拍打著陳有財?shù)募绨颍骸澳氵@個笨家伙，張山進你家院，狗沒咬他，也沒叫，正好說明你家狗不在家嗎。還有，你去狗窩看看，不是張山來你家，你的雞就要餓死啦。”眾人一起來到狗窩。陳有財打開狗窩門，只見一只雞正在抱窩。陳有財拍下腦門：“我這個粗心人啊，那天孩子他舅把狗牽走，我隨手就關(guān)了狗門，誰知這只雞在里邊孵蛋呢。”陳有財走到張山跟前賠禮道歉。張山也說不應(yīng)該不打招呼就去雞窩找雞。召公說：“人與人之間交往，應(yīng)以德為先，不能在自己的利益受到侵害時，就懷疑他人的動機，先入為主，這樣就會鬧出笑話和矛盾的?！?/p>

召公謝絕了陳有財與眾人吃飯的挽留，走了。

人們望著遠去的召公，心里久久不能平靜，陳有財說：“大周要是多些召公這樣的好官該多好啊！”

三

召公回到府門前，見一群人在鬧哄哄的要見自己。于是大聲地說：“姬奭在此，不要亂，有事對我說……”人群中走出一位男子，對召公施了一禮，說道：“我是這幫人的頭，我們聽說王的兒子在你府上，王橫征暴斂，不讓百姓說話，我們很多親人都被害死，我們起來反對他，我們本來要捉拿他，他卻跑了。聽說他的兒子在你府上，我們一定要把他抓住，以免今后再禍害百姓。請召公將太子靜交給我們。”召公對鬧事的人說：“我曾對大王多次進諫，大王不聽，才有今日之難，你們稍等等，待我進家將太子靜送了出來，如何？”那頭說道：“召公恩威四海，德行天下，我們是信得過你的，你只要把太子靜送了出來，決不騷擾你家，你去便是?！闭俟M得府中，家將姬彪對召公說到：“大人，門外鬧事的鳥人，在此胡鬧，實無道理，我?guī)藲⒊鋈?，保證一個不剩?！闭俟柚沟溃骸叭f萬不可，民眾本就王之逼反，今再殺戮，必會引眾多百姓造反，局面必不可收拾。權(quán)宜之計，只有把人送出去，才能安撫民眾之心，將事態(tài)平息?！碧屿o聞聽召公這樣說，身子如篩糠，哆嗦不停。召公說：“太子不必害怕，現(xiàn)在如果把你交出去，必是一死。王會以為我是記仇而泄私憤，奉事主人，雖處危難也不記仇，雖有怨氣也不發(fā)泄，更何況是奉事天子呢?！闭俟鸭胰私械礁吧塘?。召公說：“王不聽我的勸說，落此大難?，F(xiàn)在叛亂的人要求將太子靜交出，這是萬萬不能的。王只此一子，交出，大周后繼無人。我世代享受周的厚恩，從武王開始，已100余年，豈能做這顧家而不顧國之事。現(xiàn)在我同周公共同掌管朝政，等待事情平和，再讓大王歸來。我想把自己的兒孫獻出一個，以平事態(tài)。”姬奭家人一聽，大驚失色，不知作何回答。道理大家都清楚，情況大家也清楚，不這么做很難有一個了結(jié)局。可要獻出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去送死，誰能下得了決心。召公家內(nèi)廳靜得怕人，兒子們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父親點到自己頭上。召公以目掃視兒孫，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小的孫子身上。小孫子孝也正在看爺爺。召公最小的孫子孝和太子靜歲數(shù)相仿，聰慧，伶俐，瀟灑，飽學(xué)五車，是召公最看好的一個，前途無量。姬孝見爺爺看著自己，便站起身來說道：“我來頂替太子靜吧。大丈夫視死如歸，自我生以來，沒有干過什么報效國家的事情，今天就成全了我吧，爺爺一生以德敬德，我雖不能像爺爺一樣敬德保民，但我能做到的，也就如此了。”姬孝對父母說道：“我走以后，兇多吉少，爺爺百歲有余，天下幾人比得，你們要照顧好他，讓他更好地服務(wù)于國家?！奔⒄f完挽起召公的手說：“爺爺送孫兒干事?！碧屿o長跪不起，叩頭送行。

召公和姬孝出來，那頭手握鋼刀在手，見到姬孝問道：“你是太子靜嗎？”姬孝上前一步答道：“正是?！痹捯粑绰?，那頭手起刀落，嘴里喊道：“王害死多少人，他跑了，你來償命?！奔覍⒓П氡Ｗo不及，姬孝倒在地上。姬彪怒睜兩眼，舉刀相向。召公攔住對那頭說：“你仇已報，你要遣散舉事之人回去好好生活，不要再生是非，否則，你也將命不保矣?！蹦穷^說：“我們知道，召公和周公共同治理朝政，我們是怕王回來，我們還要受罪，才為之，回去后聽命大人的話便是?！?/p>

眾人散去，召公伏在姬孝的尸體上哭暈了過去。

附后語

召公，周公共同執(zhí)政共和14年。

王死于彘，太子靜即位，召公、周公兩相輔政，遺文王、武王、成王、康王之風(fēng)，諸侯又重新歸附于周，又一個周朝盛世開始。百姓記棠梨之情，常念召公棠梨樹下辦公之風(fēng)，不管是貴族和平民都能得到妥善安置，民眾思召公之德，懷念棠梨之樹，舍不得砍伐。于是《詩經(jīng)》就有了“甘棠”這首詩，來歌頌他。

（本欄責(zé)任編輯 高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