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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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母親一直自責(zé)這次紅燒豬腳做得不好,當(dāng)然她也反復(fù)提到了是因為父親錯把生抽當(dāng)作老抽遞給她,才導(dǎo)致了不入味和不上色。絮絮叨叨間,父親和豬腳都默默地不做聲。
過了一會兒,父親把費(fèi)力撕扯下來的一塊腳筋,夾到了母親碗里。今天中午母親為給住院的爺爺送飯,騎車摔了一跤。據(jù)說是因為父親的大哥,在醫(yī)院對爺爺和奶奶說了很多很不孝的混蛋話,母親說就是因為被那些話氣到了,才摔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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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個單純的人,據(jù)說她和父親在十六七歲里相戀,后來的歲月便不曾改變過她的世界觀。但對于父親的缺點,她倒是可以如數(shù)家珍,描繪得栩栩如生。周末早晨父親在睡懶覺時,她一邊張羅早餐,一邊對著我抱怨說看你老爸那懶樣,50多歲的人還和小伙子一樣喜歡賴床,那真不是嗔怪。父親有時候搶著洗碗,母親便坐在客廳遙遙看著,說看你老爸洗個碗費(fèi)那么多水,動作又慢得要命。母親節(jié)儉,有時候摳門到讓我們抓狂并出言不遜,在我頂撞不聽話的時候,父親會敲門走到我房間,說讓我給我媽遞個水去,別讓我媽不開心。母親曬衣服時候的動作總是特別驚悚,半個身子探出窗去,我每次看到都跑過去抱住她的腿,父親便在后頭喊,你看看你看看……然后便把我們兩個都趕走,跑過去把被子在窗外的晾衣架上攤好。所以母親叫他“長腳”,搬東西或者取高處的東西時,都會喊,長腳快來幫忙。
母親見識單純,遇不了事,父親嘴里一套一套,拿主意時卻總是還要問母親,有時候淺顯的道理,他們左左右右想不明白,看得我干著急。一家人出門給父親買衣服的時候,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讓你爸買件衣服,比登天還難。奇怪的是,我在場的時候總是買不到的,他們兩個能買下東西,都是在他們單獨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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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夜里是我家最熱鬧的時候。母親睡不得空調(diào),父親離不開空調(diào)??偸乔鞍胍鼓赣H堅持要睡沙發(fā),讓父親在房間開空調(diào),后半夜父親把空調(diào)關(guān)了把母親拉回去,到了清晨自己又熱得受不了把客廳空調(diào)開了睡沙發(fā),然后早上兩個人都沒精打采地互相責(zé)怪,到了夜里,又按部就班全套再次上演。
我時常加班過了飯點回家,叫他們不要等我。兩個人的時候,父母吃得簡單,涼面、包子、泡飯都能打發(fā)一頓,但母親總不忘給父親炒上一個豆芽澆頭,或者添兩個荷包蛋。有時候到家摘下耳機(jī),看到微涼的飯菜罩在半透明的熟食罩里,就覺得特別有安全感。那些聽說到的不幸福,聽說到的不誠實,聽說到的不相愛,糾纏不休的愛恨情仇,優(yōu)柔寡斷的纏綿曖昧,都在眼前這半桌剩菜的溫馨實在面前煙消云散。
母親常念叨我,說以后嫁人了要記得早晨疊被子,要學(xué)會用熨斗,還要會做家常菜,有時候她給肉焯水,給雞過毛,給魚取內(nèi)臟,都讓我在旁邊看,還細(xì)細(xì)教我。也許她也認(rèn)為,如果寶貝女兒要嫁人,那男人必定值得我為他去摸滾油鍋,去端淘米水,并且做得甘愿,做得欣慰。正如她為我父親做的一切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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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暑冬夏,人情練達(dá),從小到大父母都沒有一板一眼正經(jīng)教過我學(xué)習(xí)工作的知識或者為人處世的訣竅。生活對他們?nèi)蚀葘捜荩麄儾槐乜吹竭@人世的復(fù)雜艱辛,已被許了大半輩子的平和安樂。這小小的平和安樂,在家里每一個最細(xì)微的地方瑩瑩泛著光。唯獨這最微弱的光芒,可以引我抵御最堅硬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