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卉

摘 要：獨特的肌理美是漆藝賴以長存并充滿活力的生命線。本文緊密結合漆業(yè)界和作者的創(chuàng)作實踐，著重論述彰顯漆藝肌理美的基本途徑：感悟自然，從感悟中把握肌理美；珍用材質，從材質上展示肌理美；講求工巧，從工藝上強化肌理美；與時俱進，在實踐中創(chuàng)新肌理美。以上四個方面相輔相成、相得益彰，構成了漆藝作品比較系統(tǒng)的創(chuàng)作方式。

關鍵詞：漆藝作品；藝術創(chuàng)作；漆藝創(chuàng)作；肌理美；藝術風格

中圖分類號：J50 文獻標識碼：A

目前我國漆藝界在創(chuàng)作原理和方法上關注較多的幾個問題是“創(chuàng)意”、“肌理”和“技法”，尤其對漆藝作品肌理的闡釋見仁見智，不過主要集中在漆藝肌理的制作技巧上。漆藝的肌理美是漆藝發(fā)展的原動力，在漆藝作品創(chuàng)作過程中，設計者要深知肌理美之于作品成敗舉足輕重的意義，在“創(chuàng)意”上下功夫的同時，精心選配材料，盡可能展示漆藝材質的特有風韻，同時調用刻灰、貼箔、淡染、吹彩、螺鈿、堆漆、磨漆、罩漆等各種工藝技法，以強化作品的審美價值，更好地表達每幅畫面需要表達的生命狀態(tài)。實踐表明，肌理美已成為漆藝賴以長存并充滿活力的生命線。

（一）在自然中感悟肌理美中國道家提倡“道法自然”，本意為人應該以道為法、樸素自然，同時對審美與藝術創(chuàng)造的特征有較深的認識，對后世文藝家的思想影響頗為深遠。北宋書畫大家米芾及其子米友仁發(fā)明“米家山水”就是一例?！懂嬚摗酚涊d道：“米南宮多游江湖，每卜居必擇山水明秀，松柏茂郁處。其初不能畫，以目所見，日漸摹仿之，遂得天趣。其作墨戲，不專用筆，或以紙筋、或以蔗滓，或以蓮房梗，皆可為畫?！泵资细缸犹兆碛谥苓吺澜绲募±砻?，并發(fā)明“點墨”技法，將江南地區(qū)變幻莫測的山水意韻表現得淋漓盡致，開創(chuàng)了一代新的畫風。“道法自然”在這里變成了以自然為師、“師法自然”了。米芾身體力行的這一創(chuàng)作原理具有普遍的適用性，它不僅適用于中國的水墨畫，也適用于漆畫和其它畫種的創(chuàng)作。從一定意義上說，我們生活的大千世界，其實就是一個到處呈現著肌理美的神奇世界。尚在人類祖先的雙腿未能跳出地球表土時，人類就已在“手之可觸”“目之可見”的范圍內欣賞了身邊用品的肌理美、日出月落的天際美、潮起潮落的浪濤美、風起云涌的蒼茫美。及至出現了飛機等早期飛行器時，人們可以在天空中鳥瞰大地萬山遍列、百川匯流的地表肌理美、既規(guī)整又隨意的現代城廓美、農田板塊美。大自然的肌理美是藝術作品肌理美的范本，是激發(fā)藝術家創(chuàng)作靈感不竭的源泉，是包羅萬象、取之不盡的肌理庫。

藝術家迷戀大自然這位恩師，并不是簡單地站在它的面前盡享“心曠神怡”的一時之快，要貼近它、感悟它、占有它，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在于感悟。要懂得作為物質自然屬性的天然肌理與藝術品上的藝術化的肌理并不完全是一回事，要思考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和區(qū)別。漆藝用于表現肌理的材料和手法特別豐富，要將肌理與漆藝的材料、技法聯(lián)系起來深入思考。通過感悟，不斷積淀自己的經驗和博識，進而使自己的藝術表現出神入化。

（二）從材質上展示肌理美漆藝材質的肌理美首先體現在它的主材上，特別是作為“主材”的天然漆。這種原本乳白色的天然樹脂，是一種可以廣為培植的可再生資源；天然樹脂凝固后有很強的防水防腐功能，因而幾千年后，我們將其從遠古文化遺址里發(fā)掘出來時，依然看到它風韻猶存；天然漆氧化后，變成了溫潤敦厚的棕黑色，即使是摻和其它不同的彩料，溫潤敦厚的本色依然不變。因此人們常用“凝重細膩”、“通透漫射”、“如脂如玉”、“優(yōu)雅內斂”、“渾然天成”、“幽遠深邃”等優(yōu)美詞語來表達自己欣賞的感受。漆藝的“輔材”甚多，大體上分為兩類：一類是金、銀、銅、鋁等金屬材料。每種金屬又可制成箔片或丸粉。不同的品種和用法，既可以使作品金碧輝煌，富麗尊貴，又可以使作品古樸滄桑，韻味雋永。另一類是玉石、螺鈿和蛋殼等鑲嵌材料。玉石本身就已經是名貴的工藝品，有時很難以輔材看待，用它裝飾在漆藝制品上，晶瑩剔透，潤澤光華，能給人以錦上添花的欣喜之感。螺鈿其實是貝類的殼，加工后在不同角度的光照下，能放射出閃爍不定的絢麗光彩，令人產生奇異的魔幻感。不同品種和色彩的蛋殼，壓碎在漆藝畫面上似“哥窯”碎瓷的“開片”紋理，又似龜裂的地面、山崖……，可使人產生多方面聯(lián)想。這些輔材的選擇要慎重，前提是有利于豐富漆藝的表現力，切不可一味地“堆砌財富”。

在漆藝創(chuàng)作領域里，現在還出現了許多“新材”。新材里的人工合成漆，色彩艷麗，與天然漆配合使用，可提高天然漆的透明度，而且使用方便，能快速干燥。新品輔材種類不限，生活中很多東西都可一試。樹葉、花卉、種子、沙粒、網片、紙張、塑料等習以為常的東西，加盟漆藝創(chuàng)作，往往能增強作品的真實感，使作品更加大眾化、生活化。還有一些新材的使用，可促進工藝技法的創(chuàng)新和變革。稀釋劑的使用，使?jié)姙⒑蟮牟煌势嵯嗷B化，使變涂效果變幻莫測，有窯變的天趣，比中國畫的潑墨手法更加自由。漆藝材質本來就有的天然肌理美，加上工藝技法精心的潤飾，其審美價值的釋放如虎添翼。

（三）從工巧上增強肌理美漆藝是最講究工藝精湛的藝術門類，在民間常用“一半天成，一半人成”來評品漆藝作品。明代黃成《髹飾錄》一書將中國古代髹漆的工藝作了比較合理的分類，為后人繼承傳統(tǒng)漆工藝提供了寶貴資料。王世襄先生和張燕女士分別為該書編寫了《髹飾錄解說》和《髹飾錄圖說》，這些書進一步解讀和補充了詳實的資料，使我們對各種工藝技巧的制作流程有了更為清晰的了解。喬十光先生在《漆藝》一書中除底胎制作技術外，僅髹飾技法就講了髹涂、描繪、鑲嵌、刻填、磨繪、變涂（彰髹）、堆塑、雕漆八種，而每種又講了三四個更細的操作方法，漆藝手法的紛繁復雜由此可見一斑。在漆畫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作者往往對工巧美有深切的體會。同一種工藝，不同的材料獲得的藝術效果固然不同。即便是同一種材料，制作工藝上的不同，獲得的肌理效果也不一樣。以蛋殼鑲嵌為例，雞、鴨、鵪鶉、鴿子蛋殼的色澤和質地有所不同，在鑲嵌作品中會產生不同的藝術效果，在制作中還可以通過仰嵌和俯嵌獲得更多的奇趣變化。仰嵌就是將較大的蛋殼仰擺于漆面，平壓后刮漆研磨，磨出蛋殼四邊凸起部分，留下凹內的漆；俯嵌則是將較大的蛋殼俯擺于漆面，平壓后刮漆研磨，蛋殼中間凸處磨破露出下面的底漆，這兩種不同的做法，獲得的肌理效果不同，各有情趣?？唐崾瞧崴嚨挠忠还に嚻贩N，包括刻灰、勾刀、淺刻和針劃多種做法。揚州是我國漆器的重要產區(qū)之一，早在秦漢時期，其彩繪、鑲嵌、刻漆等工藝水平就達到很高的水平，漢墓就出土了一些精美的針刻工藝的代表作，其刻工精湛，線條流暢、細若游絲。雖然同樣是刻漆技術，針對不同的題材內容，在刻劃的筆法上可以做不同的嘗試，有些作品采用傳統(tǒng)的手法，在打磨推光好的漆面上用刀刻出陰文或陽文，再戧金銀或戧彩，形成或富貴華麗或古樸典雅之意。有些作品為了表現現代藝術理念，通過不同的刀法、刀鋒來表現筆意，如勾、挑、刻、剔等在漆面上像畫素描似的畫出筆觸線，用點、線、面的結合模仿了表現對象的肌理，增加了刻漆的表現力，打破傳統(tǒng)漆藝在人們頭腦中的定位，形成現代審美趣味。

（四）在實踐中創(chuàng)新肌理美漆藝創(chuàng)作中的繼承和創(chuàng)新，從美學價值的角度講，目的都是為了更好地彰顯肌理美。一部中國的漆藝史，就是一部不斷繼承和創(chuàng)新的藝術史。從商代留下的“花土”和“殘片”上，我們已經領略到饕餮紋、龍紋、虎紋、回紋的印跡，紅底黑花的髹飾殘片，已經記載了那個年代色彩的基調，也可找到嵌石、貼箔、螺鈿的處女作。春秋戰(zhàn)國時期髹飾工藝空前繁榮，描繪、銀扣、針刻等手法廣泛運用。漢代髹飾工藝高戰(zhàn)國一籌，出現了大體量漆鼎、漆鈁、小型漆盒有圓、方、長、馬蹄、鴨嘴及“多子盒”等多種形式，圖案節(jié)奏感、流動感十分強烈，色彩從紅黑二種向多彩拓展。六朝因青瓷的沖擊在應用領域受到影響，但“斑漆”和“綠沉漆”等發(fā)明成就突出。唐代漆藝風格富麗，“金銀平脫裝飾法”脫穎而出，螺鈿工藝迅猛發(fā)展，創(chuàng)新了“推光”工藝和“剔紅”工藝。宋元時期，創(chuàng)造了“金漆”“犀皮”等新的髹飾技法，品格精雅而不失純樸。明代的雕漆，刀法圓潤、紋飾飽滿，格調古雅，成為中國雕漆最高典范。清代藝風纖細繁縟，但髹飾技法全面提升，在北京、揚州、福州等地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制作中心，福州沈紹安創(chuàng)造的脫胎漆器，出新了純粹的漆制品?；仡櫸覈钠崴囀罚腥A民族本來就是一個具有創(chuàng)新傳統(tǒng)的偉大民族。我們要以創(chuàng)新的精神去傳承創(chuàng)新。同時，還要研究“借鑒”和“獨創(chuàng)”的辯證關系。借鑒，包括“借鑒”古人和今人，包括借鑒他國、他人和近似藝種的做法和經驗?！敖梃b”一般不能算是“創(chuàng)新”，但將其它畫種的某些技法移植到你所掌握的另一個畫種，似乎也有些創(chuàng)新之意。漆藝的包容性大，有豐富的表現力，張燕女士在《漆畫繪制工藝》一書中曾提到“描漆有工筆之美，畫漆有重彩之美，刻漆有版畫之美，堆漆有浮雕之美，刮漆有油畫之美，潑漆則有水彩畫之美。……各畫種的長處被漆畫兼收并蓄，豐富著自己”。不過借鑒也需要有一定的尺度，漆藝首先應不失“漆味”。漆藝的創(chuàng)新應在借鑒某種藝術形式中思考如何保留“漆味”。創(chuàng)新的“尺度”，應該確定在使作品既有強烈的視覺效果，又保持本畫種的特有韻味。創(chuàng)新的本意更應是“獨創(chuàng)”或“原創(chuàng)”，目的在于進一步豐富作品的肌理美。（責任編輯：徐智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