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利
(沈陽大學思政部,遼寧沈陽,110044)
口頭證據規(guī)則是美國合同法上一項重要規(guī)則,因其存在許多理解和適用上的誤區(qū),很多合同法和證據法大家都曾對其進行過論述,包括威利斯頓(Samuel Williston)、科賓(Arthur Corbin)、范斯沃斯(E.Allan Farnsworth)和塞耶(James B.Thayer)、威格摩爾(John H.Wigmore)等,而且合同法第二次重述(RESTATEMENT(SECOND)OF CONTRACTS,以下簡稱重述(二))和統(tǒng)一商法典(UNIFORM COMMERCIAL CODE,以下簡稱U.C.C.)也對此進行了明確的規(guī)定,但爭論一直未曾停歇。在我國也有很多學者對這一規(guī)則進行過介紹,比如楊楨在《英美契約法論》中辟專章予以闡述[1](247?260),崔建遠也曾對此有過介紹[2](12?20),還包括陳界融和高忠智等[3](366?402)[4](64?69)。但中文文獻的介紹或失于簡略,或有所訛誤,恐不利于對該規(guī)則的理解,所以本文試圖對其做一較全面的介紹,以豐富對這一規(guī)則的認識。
按美國合同法學者的論述、重述(二)和 U.C.C.的規(guī)定以及司法判例,口頭證據規(guī)則主要涉及:①規(guī)則的性質,即屬于實體法還是證據法的問題,其中包括規(guī)則的含義、目的抑或功能;②規(guī)則的對象,即整合合同的問題,其中包括整合合同的概念及判斷要件等;③規(guī)則的限制,即排除規(guī)則適用的問題,其中包括合同無效或可撤銷、平行協議、附條件合同以及為解釋目的等情況下排除規(guī)則的應用;④規(guī)則的借鑒意義等。
口頭證據規(guī)則有著不長也不短的歷史,根據威格摩爾的考證,該規(guī)則肇始于13世紀的蓋印合同,書面文件因此而獲得了毋庸置疑的證據地位,其得到廣泛確認是在1677英國反欺詐和偽證法頒布之后①,而合同法學者通常將這一規(guī)則的歷史追溯到 1604年判決的拉特蘭伯爵夫人案(The Countess of Rutland’s Case)。[5](763?764)[6](417)無論怎樣,歷經400多年的適用以及近世學者的研究,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概念日漸清晰,其內涵和外延基本確定,其功能或目的在于確定合同的書面條款以及規(guī)則屬于合同實體法等也已達成共識。
口頭證據規(guī)則在重述(二)和 U.C.C.中均有規(guī)定,為準確計,引述如下:
重述(二)第213條:“(1)有拘束力的整合協議撤銷先前的與其不一致的口頭協議;(2)有拘束力的完全整合協議撤銷先前的在其內容范圍內的口頭協議?!?/p>
重述(二)第215條規(guī)定:“除前款規(guī)定外,若存在有拘束力的協議,無論完全還是部分整合,先前的或同時的協議或協商都不得采信用以證明與書面條款相抵觸的內容?!?/p>
重述(二)第216條第一款規(guī)定:“除非法院認定協議是完全整合的,否則與之一致的附加條款可采信用于補充整合協議。”
U.C.C.第2-202條規(guī)定:“如果與當事人協商確認的記錄相關的條款或者在某個記錄中的其他條款被當事人包含在協議內容中并有意將該記錄作為協議內容的最終表示,則任何先前或與此同時的口頭協議都不得與該記錄相抵觸?!?b)除非法院認定該記錄是當事人有意作為協議條款的最終并排他性表示,否則記錄事項可采信與之一致的附加條款來補充。”
從這些規(guī)定中,我們可以對口頭證據規(guī)則進行進一步的相關說明:
第一,有拘束力的整合合同至關重要。即有拘束力或可執(zhí)行的協議是否經當事人整合或有意作為交易內容的最終表示,如果答案肯定,則適用規(guī)則,法律效果是證明與書面合同內容相抵觸的證據不獲使用,如答案否定,則不適用規(guī)則。這里的有拘束力意指合同合法有效,這是規(guī)則適用的前提之一,否則相關證據可以采信,規(guī)則不適用。當然“有意”稍后會論及,這是規(guī)則的內在要求,也是私法自治的應有之義。另外,當事人協議可區(qū)分為未整合或整合兩種,整合又區(qū)分完全整合還是部分整合,部分整合情況下可以使用與書面合同內容一致的口頭證據對合同進行補充,但無論完全整合還是部分整合,口頭證據都不得與書面文件相抵觸,包括對合同的變更。[7](431?433]
第二,“口頭”證據不限于口頭表述的證據。它包括雙方締約過程中的談話內容、周圍情事的口頭證據,也包括信件、電報、備忘錄和協議草案等書面文件。也即口頭的意思是指相對于書面文件本身之外的,如果書面文件是內部證據(intrinsic evidence),口頭證據則是外部證據(extrinsic evidence)。[8](331?332)所以“口頭”不必然表明被排除材料的種類,運用口頭證據規(guī)則要擺脫它固有地禁止某些口頭材料的觀念。[9](339)于是科賓說是不幸地(unhappily)被冠以了“口頭證據規(guī)則”,因為“同樣可以說先前的理解和協議等書面證據也不可采信用于變更或抵觸新的整合協議,而稱為書面證據規(guī)則”。[10](611)
第三,要排除的證據必須與書面合同具有相同主題。即欲證明事項在書面合同約定事項的范圍內,可認為構成一個整體,否則將是一個平行協議(collateral agreement),即或具有獨立的約因,或在周圍情事下會自然忽略的協議條款,它將觸發(fā)平行協議規(guī)則,而排除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適用。[7](437)
第四,口頭證據必須是于書面文件達成前或與之同時發(fā)生的,之后發(fā)生的不在此限。正如引述重述(二)和U.C.C.文句中所表述的口頭證據規(guī)則所排除的是書面文件整合前或整合中產生的外部證據,抑或如范斯沃斯所言的“締約過程”中的證據[7](428),也即科賓論證口頭證據規(guī)則時闡釋的任何合同都可以被當事人嗣后的協議解除或變更[10](607),所以不存在排除嗣后證據的問題。
綜上,有學者歸納道:“口頭證據規(guī)則通常包括兩部分:一,如果一份可執(zhí)行的書面文件是當事人協議內容最終且完整的表述,則與此書面文件具有相同主題的之前的口頭和書面協議,包括與此書面文件同時發(fā)生的口頭協議,在它們與此書面文件條款相抵觸或可能增加其條款的情況下,它們將不能用以確證書面文件的條款。二,如果一份可執(zhí)行的書面文件是當事人協議內容最終的但不完全的表述,口頭協議可以補充書面文件的條款,但不可與之抵觸?!盵11](64)
由此,口頭證據規(guī)可以簡單地歸結為:若書面合同是整合的,則先前的口頭協議無效。整合的書面合同是規(guī)則適用的條件,而先前的口頭協議無效則是規(guī)則的法律效果。適用條件留待后文詳述,其法律效果的正面闡述即確認整合書面合同的法律效力,也即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目的,其目的是理解規(guī)則的重要依據。
在前文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描述中,我們自然會看到規(guī)則的結果是排除了口頭或外部證據,但這僅是規(guī)則的表面結果,其實質意義并不在此,而是賦予整合合同以法律效力,而且關于規(guī)則的理解須在其目的下展開,否則將適得其反。
在早期英美合同法上,無論口頭合同還是書面合同都可能具有可執(zhí)行性,書面合同并不具有優(yōu)先的證明力,因此會有欺詐或偽證現象,于是出現防止欺詐法和口頭證據規(guī)則。美國防止欺詐法包括重述(二)中的五種合同和U.C.C.中價款5 000美元以上的貨物買賣合同,規(guī)定它們須為書面形式,否則不具有執(zhí)行力,而口頭證據規(guī)則是在書面合同具有執(zhí)行力的前提下,規(guī)定外部證據的排除。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兩個規(guī)則都是在賦予書面合同以證明力,尤其是后者。至于這一規(guī)則的意義,科賓的論述是:“任何合同都能被當事人嗣后的協議解除或變更。任何合同,無論是口頭的還是書面的,都不能被先前的協議變更、否認或解除。今天事件或可控制昨天事件的效果,但昨天事件不能改變今天事件的效果。這也就是被不幸稱為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實質?!盵10](607)該段包括之后的論述被范斯沃斯評價為口頭證據規(guī)則最令人信服的根據[7](430),接下來,范斯沃斯利用正反兩種方式敘述了規(guī)則的目的,“對當事人可能具有的、將書面文件視為對他們所達成的協議的完整表述、并將訂立合同之前的所有協商內容(無論口頭或是書面形式)都排除出去的意思,賦予其法律效力”,“對當事人可能具有的、將書面文件視為對他們所達成之協議的終局性的、并且可能還具有完全性的表述的意思,該規(guī)則賦予其法律效力”,而且強調,“口頭證據規(guī)則正是應當服務于這個目的”,“對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準確理解要結合其目的”。[7](431)
對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爭議和批評主要就是混淆了它的目的或主旨,以為它是證據排除規(guī)則。這種混亂或許與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名字有關,難怪科賓說這是“不幸的”,范斯沃斯稱之為“奇怪的”[7](428),但規(guī)則確實的目的僅在于確定書面合同(整合體)的法律效果,而且是實體法規(guī)則。[12](673)在此目的之下,規(guī)則的主要功能是書面合同的確認,所以范斯沃斯在開始合同解釋之前討論口頭證據規(guī)則時說“這一規(guī)則有助于確定需要解釋的對象”,并將該章第二節(jié)命名為“確定解釋的對象”[7](427)。正如有學者說的:“口頭證據規(guī)則負責書面合同條款的確認,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11](64)
對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誤解與批評和對其目的認識錯誤有關,也可以歸結為對其性質的誤識有關。因為“證據”兩字的誤導,或規(guī)則的表面效果確實是排除了口頭證據,很久以來都被認為是證據規(guī)則加以評論,但該規(guī)則卻并不屬于證據法。包括科賓、范斯沃斯和前文提到的兩個證據法大家塞耶和威格摩爾,也包括許多法律學者,都確認口頭證據規(guī)則屬于實體法。正如范斯沃斯所說:“認為該規(guī)則不是‘證據’規(guī)則的觀點,已經為法院、學者以及證據法領域的專家所肯定,他們向我們保證,該規(guī)則屬于‘實體法’(substantive law)?!盵7](428)楊楨在其論著的《口頭證據法則》一章開頭即表明該規(guī)則是“實體法上之法則”,并在章末還專辟一節(jié)論證“口頭證據法則是實體法上之法則”[1](247,262)。但我國學者當中也有主張屬于證據規(guī)則的[3](382),所以還有加以澄清的必要。
通常我們引用塞耶的話來論證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不合理:“在我們的法律中,幾乎沒有什么比這(口頭證據規(guī)則)更隱晦,也沒有什么像它那樣充滿了難以捉摸的困難。”[8](325)但就塞耶來看,它主要論證的恰是口頭證據規(guī)則不是證據規(guī)則、規(guī)則的含義以及規(guī)則在合同解釋中的作用等,[8,13]所以有學者說“他(塞耶)的目的不是遮蔽規(guī)則或闡釋它的困難,而是要說明口頭證據規(guī)則不是證據規(guī)則”[14](93)。不妨引用塞耶的論述來說明:“在我看來,出現這種情況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規(guī)則被放錯了地方,于是在很大程度上,大量不協調事件在此聚集,而且還以錯誤的視角看待它們。因為這個規(guī)則與證據相關,與書面文件相關,因為這些東西的本質是它們所記錄內容的證據,于是規(guī)則被假設屬于證據法范疇。但實際上規(guī)則所涉及的大部分問題與證據法沒有一點關系。”[13](325)塞耶還以較大篇幅論證了諸如法律要求某些事項被記錄,或以書面形式,或須蓋印,或須證人證實等都是實體法條款,證明口頭證據規(guī)則中的證據采信與否都與證據法沒有必然的聯系,論述規(guī)則雖明確宣稱待證事實的法律效果,但也不屬于證據法,等等。[13](325?328)著名的證據法學家威格摩爾在《口頭證據規(guī)則概覽》(A View of the Parol-Evidence Rule)一文開篇同樣肯定地提出“口頭證據規(guī)則不是證據規(guī)則”,并論證道:“規(guī)則并沒有因為某些資料出于某種原因對于待證事實是不可信或不可欲的而排除它們,規(guī)則并沒有規(guī)定某種情況下的哪些東西是可采信的證據而哪些是不可采信的。規(guī)則要做的是在根本上禁止某些事項被證明,即從法律效果的角度上宣稱這些事項因為實體法的原因而沒有法律意義。當某個事項根本不允許證明時,這個禁止性的規(guī)則就不是一個證據規(guī)則,即使諸如證據這樣的詞應用其中。”[9](337?338)范斯沃斯引用了威格摩爾的觀點來論證該規(guī)則不是證據規(guī)則而是實體法規(guī)則。[7](428?429)
于是,口頭證據規(guī)則為實體法規(guī)則的認識將擺脫許多有關規(guī)則認識上的錯誤,加之對規(guī)則含義以及規(guī)則目的的正確理解,就可以有效地討論規(guī)則的適用以及限制了。
前文已經述及,在口頭證據規(guī)則中,有拘束力的整合合同至關重要,并也言明,有拘束力的整合合同是規(guī)則適用的前提,所以合同是否經有意整合以及是否有拘束力的判斷并不屬于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范疇。但合同整合與否和整合程度直接關系到規(guī)則的適用,此間的判斷也涉及口頭證據的采信問題,所以通常在規(guī)則的討論中會包括這些內容,即便如此,必須強調的是這與口頭證據規(guī)則并沒有關系。然而一旦確定了合同為完全整合或部分整合,則規(guī)則便有相應的適用,而且在實證法上也有相應的規(guī)定。
1.詞典的解釋
整合的英文為integrate,意為結合、綜合或使整合為一體,與合同相關時多為integrated后接agreement、contract或writing,或直接為integration,按《元照英美法詞典》,它們的含義都是等同的:
integrated agreement:綜合協議(=integrated contract;integrated writing)。
integrated contract:完整合同,指當事人合意的最后表述,即包含協議全部條款的書面形式。意在與之矛盾或對之修改的口頭證據均不得允許。亦作 integrated agreement或 integrated writing。
integration:①結合;綜合;整合 使組合為一個整體的過程。②(合同法)合同的完整文本;合同的完整性 指對當事人合意的充分表述,從而優(yōu)先于當事人在此前達成的合意。其法律效果在于,任何一方當事人在此后不得與此合同條款相沖突或有所增益,亦作 merger。[15](710)
這幾乎是《布萊克法律詞典》的部分轉譯。在后一詞典中,integration解釋為當事人協議的完整表述,以此代替之前的協議內容,并在此之后當事人亦不得與該合同相抵觸或增加條款。同時,也明確表示,integrated后接agreement、contract或writing,它們的含義都是等同的。更詳盡的是,integrated contract詞條后給出了完全(completely)整合合同和部分(partially)整合合同、完全整合和部分整合,而且還給出了整合條款和整合規(guī)則等詞條。[16](880)這些帶有學術意味的解釋幾乎呈現了整合合同概念的全部意義以及目標所在,即合同條款經整合為一個整體,從而成為當事人合意的最終且排他性的完整表達。
2.威格摩爾的解釋——理論創(chuàng)立
整合或整合體的術語來自于威格摩爾,他在《口頭證據規(guī)則概覽》一文中提出了整合原則(principle of integration)并全面論述了這個原則的含義及其構成條件或判斷標準[9](337?354),科賓和范斯沃斯對此頗有贊譽。威格摩爾提出特定法律關系中當事人權利義務的創(chuàng)設、轉移和消滅主要基于當事人的特定行為而發(fā)生。但當事人的行為體現為多種樣態(tài)又分布于不同的時間,于是出于政策和實際的考慮,實體法通常對法律行為的條款在時間和材料形式兩個方面予以限制,比如要求法律行為的條款要包含于某個單一的書面文件并在某個時間制定,其他的則沒有法律效力。這種限制通常發(fā)生于兩種情況,一是法律要求當事人的行為必須包含于某個單一的書面文件才具有法律效力,二是當事人為其行為條款有意地制定了某個單一的書面文件,比如合同當事人將他們協商一致的條款最終歸納于某個文件?!斑@樣,無論是法律要求還是當事人有意為之,出于討論的方便,對將行為條款置于單一書面文件的過程可稱為整合(integration)?!盵9](340?341)
威格摩爾的繼續(xù)論證認為,整合原則雖經法律確立,卻在適用范圍上存有困難。整合原則的作用是排除單一書面文件規(guī)定之外的行為證據,認定這些證據沒有法律效力而不予考慮,而這些證據就與口頭證據相關。但困難就是任何判斷這些證據應當因整合原則而被排除,包括書面文件所含事實是否有效和哪些外部證據可以接受等問題。威格摩爾列舉了外部證據被接受的兩種情形,包括表明法律行為根本沒有完成的證據和推翻法律行為而使其無效或可撤銷的證據,并分別進行了詳細的論述。[9](341?350)此可謂法律規(guī)定情形下整合規(guī)則的應用,我們更關注的則是當事人有意為之的整合。
威格摩爾把當事人將法律行為有意的整合分為完全整合與部分整合。他指出,完全整合是當事人將全部行為內容整合進一個最終的書面文件,不是行為的部分或其組成條款,部分整合雖也具有終局性,但當事人或僅整合了同時洽談的多個交易中的一個或僅整合了某個交易中的部分內容,則此整合即是部分整合。部分整合之所以具有終局性僅是因為當事人有意這么做,也因為整合的程度或范圍都依賴于當事人的意圖,所以整合原則的應用差不多也要依賴具體案例的全部情況。惟其如此,不可能有包羅詳盡而敘述簡明的規(guī)則,最好是結合特定案例的具體情況討論整合原則的應用問題,比如交易習慣和商業(yè)慣例的征引要考慮當事人在整合中對它們的意圖。[9](311?354)
威格摩爾首倡整合理論并成功地闡述了它,后世學者和立法都受益于此。比如整合是法律行為的最終表述,整合是個事實問題,整合可區(qū)分為完全整合與部分整合,合同整合的程度或范圍以當事人意思為準,認定整合與否不排除口頭證據,等等。這些都是口頭證據規(guī)則解釋和應用的基礎。
3.范斯沃斯的解釋——理論運用
理論上,整合作為一個事實問題,是口頭證據規(guī)則適用的前提,口頭證據規(guī)則要做的僅是賦予整合合同以法律效力,但還未深入討論判斷這一問題的具體細節(jié),而范斯沃斯在這方面的論述值得借鑒,當然也包括科賓。整合問題的判斷包括基本原則、是否整合以及整合程度、判斷所需證據等。
首先是當事人的整合意思,這是判斷的基準問題,也是整合合同術語的應有之義。威格摩爾將整合合同歸為當事人對法律行為的有意整合,其實已道出了其中的基準,即當事人的整合意思,“賦予書面文件排他性的代表交易條款的效力,只是因為當事人有意(intended)這么做,并僅限他們有此意圖即可?!盵9](351)而且從前文口頭證據規(guī)則含義的介紹中也有涉及,只是未著重強調而已。比如U.C.C.§2-202明確提到了“intended”這個詞,科賓在定義口頭證據規(guī)則時也強調了當事人對整合的同意(assented)。[10](603)[12](673)范斯沃斯則明確提到了當事人的整合“意思”,而且還強調:“如果當事人具有這樣的意思,該協議被稱為‘完整的’(integrated)協議,口頭證據規(guī)則至少會為了某些特定目的而排除關于締約過程的證據。如果當事人沒有這樣的意思,該協議被稱為‘不完整的’,口頭證據規(guī)則也將不適用。”[7](431)簡單地說,當事人對合同有整合的意思才構成整合合同。如同合同解釋一樣,判斷整合問題,當事人合意是其標準也是目標,這也是私法自治或合同自由的內在要求。
其次是終局性和排他性要素,這是判斷的標準問題。如果書面文件具有當事人終局性(final)的意思,即為整合合同,這是相對于未整合合同而言的。如果書面文件不但具有當事人終局性的意思,而且還具有排他性的(exclusive)意思或作為所達成條款唯一表述的意思,則為完全整合,而僅具有終局性的意思沒有具有排他性意思的書面文件是部分整合。[7](431?434]可見,終局性的意思表示是判斷是否整合的條件,在整合基礎上,排他性的意思表示是區(qū)分完全整合與部分整合的條件。于是問題就集中于對這兩個條件的判斷與證明上了,因為與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關系,也就涉及了口頭證據的使用問題,也涉及了威利斯頓與科賓之爭。
在判斷合同是否整合以及整合程度上的爭議主要集中于是否僅以書面文件為準還是要同時參考外部證據的問題上,前者是文義主義的,后者是主觀主義的。文義主義認為書面文件本身即最好地反映了當事人的意圖,認為法院通過文件中的歸并條款(merger clause)即可確定其是否為部分或完全整合,不必考慮該條款的任何語境證據,比如整個文件或周圍情事。主觀主義認為有必要對全部語境進行審查來確認當事人是否有整合的意思,包括所有相關口頭證據。在范斯沃斯的敘述中,我們可以看到這個問題的復雜性,也可看到威利斯頓主張文義主義,而科賓主張主觀主義。[7](432?435)文義主義認為只要書面文件中的文字顯示它是對協議條款的終局性表述即為整合的,如果是終局性且排他性的,就是完全整合的。比如威利斯頓說,“法院一般認為只有合同中的文字顯示出它不具有完全完整性的時候,才能允許采納關于其他條款的口頭證據?!盵7](435)而主觀主義的代表科賓認為,在確定當事人是否將特定書面文件作為完全和準確整合的問題上,根本沒有口頭證據規(guī)則適用的余地,因為無論是口頭還是其他的證據都不會被排除[10](603)。即便含有歸并條款類的明確表述條款,書面文件也不能證明其自身是雙方同意的,或者證明是生效的合同,而且它既不排除文件是否經同意的證據也不排除未生效的證據,即便這樣的條款存在于完全并準確的整合中,它也不能排除一方當事人主張欺詐、錯誤等證據。[10](619)正如楊楨的總結:“兩大師之最大差異乃在于:前者重在書面契約本身經適當解釋后呈現之真意,而后者則主張以當事人之真意為契約之真意,即可參考其他一切周邊先前或同時之口頭或書面證據,以發(fā)覺當事人之真正意思,而作成公平之判斷,該契約是否為完整及最后之契約約定。”[1](253)筆者以為,既如科賓所言,判斷書面文件是否整合是一“事實問題”[12](673),口頭證據規(guī)則也無適用余地,則應考察周圍情事,待是否整合問題得到解決,再考慮口頭證據的取舍。于是似乎就發(fā)生了范斯沃斯提到的“循環(huán)論證”問題,但清楚他對“事實問題”與“法律問題”區(qū)分的意義即可明了。[7](432?435)但筆者也贊同范斯沃斯對含有歸并條款書面文件整合與否證明上的保留,既然整合問題要根據當事人的意思進行判斷,則表明文件包含了當事人全部協議內容的歸并條款就應足以證明當事人的整合意思,盡管范斯沃斯用了“很難理解”來表明他的意思[7](437),但筆者以為他對歸并條款的證明力應予以肯定。
重述(二)和 U.C.C.都對整合合同進行了規(guī)定,涉及定義、判斷標準和適用等方面,尤其是重述(二)的規(guī)定更為詳盡。
重述(二)的條款表明,書面文件構成當事人協議的最終表述即為整合合同,若同時還滿足排他性要件,則為完全整合合同,此外的整合合同為部分整合合同,而且合同是否整合,是完全整合還是部分整合都應在考慮口頭證據規(guī)則適用前確定,這與前述理論分析完全吻合。但還存在是否整合以及整合程度的證明問題,主要是所用證據的范圍。重述(二)和 U.C.C.相關條目的評論對此均有涉及。重述(二)的評論強調:“書面文件是否被接受作為整合合同是一個事實問題,須根據所有相關證據確定,……而且這個問題與該文件是否被有意作為一個完整且排他性的表述有所不同?!雹凇耙粋€被接受作為完全整合書面文件或可被任何相關證據證明。一個書面形式的合同,經雙方當事人簽字并字面上明顯是完全的,若沒有可信的相反證據,可認為具有決定性。但書面文件本身不能自證具有完整性,為了調查必須允許使用當事人意圖相關的大量證據?!雹垡驗檎虾贤〈c其不一致的先前口頭協議,所以法院在應用口頭證據規(guī)則前必須先確定存在一個整合合同和不一致的事實,“做這些決定要根據所有的相關證據”,而且因為完全整合合同甚至會取代與其一致的先前協議,則法院在確定存在整合協議并完全整合的同時必須確定主張的先前協議在整合合同范圍內,“做這些決定要根據所有的相關證據”。④可見,重述(二)評論者對整合合同相關問題的證明上采取了寬泛的證據原則,主張利用所有相關證據,而且具體地提到“如果合同是部分書面部分口頭的則書面文件最有可能是部分整合的”⑤,“如果書面文件遺漏了為另一個獨立約因而約定的或在某些情況下自然會被遺漏的條款,即便是與其一致的補充條款,這個書面合同也不是完全整合的?!雹奁鋵嵄緫绱耍驗椴簧婕翱陬^證據規(guī)則的適用,也談不上證據的取舍,為發(fā)現當事人真意,當然要利用所有證據。即便如此,為了防止以偏概全,重述(二)和 U.C.C.相關條目的評論都強調不可因合同對某些事項進行了終局性規(guī)定就假定它包含了所有事項。[17](56)重述(二)的評論中也提到了歸并條款,認為如果是經雙方同意的,通??梢哉J定合同為完全整合,即便一致的補充條款也會被排除,但歸并條款并不控制這些問題:①書面文件是否被同意作為整合合同;②完全整合合同的涵蓋范圍;③書面合同條款的解釋。⑦
從前文所述,我們已經知曉口頭證據規(guī)則是在法院確認合同整合之后排除在此合同之前與之抵觸的口頭證據,若合同為完全整合會同時排除與之一致的補充條款,規(guī)則的目的僅在于賦予整合合同證據力確定其法律效果,易言之,乃是使先前的外部證據無效,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適用與否主要與其目的有關。整合合同不是口頭證據規(guī)則適用的結果,卻是其適用的前提,因為合同未經整合,則不存在最終表述的問題,隨時會發(fā)生在后協議代替在先協議的情況。無論是口頭還是書面,但經當事人同意并法院確認的整合存在時,便會有相關口頭證據不被采信的可能。即便總是與證據采信之類的詞句相伴,但口頭證據規(guī)則卻與證據規(guī)則無關,實實在在是實體合同法規(guī)則。規(guī)則適用于整合合同,具體還要區(qū)分不同的情況,按證據類型可分為抵觸的證據和補充的證據。
與整合合同抵觸的口頭證據不得采信。無論是完全整合還是部分整合,只要既經確認整合,則所有先前的口頭證據都不得用于證明與之相反的事實,當然也包括變更整合合同的內容,其意義在于整合合同至少在其范圍內取代了先前與之不一致的約定。
與整合合同一致的口頭證據僅得補充部分整合合同。合同整合的意義是以最終規(guī)定取代了之前各種約定,所以與之抵觸的內容自然無效,而在完全整合情況下,在其規(guī)定范圍內包括與之一致的約定也被取代了,所以不得以之進行補充。但在部分整合情況下,整合并非取代了先前的一切約定,在不一致的條款無效之外,還有與整合合同一致的合同外條款存在,而且還包括履行過程、交易過程和行業(yè)慣例,所以這些條款在理論上應予允許對部分整合合同進行補充。
本文一再強調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目的僅在確定整合合同的效力而使某些外部證據無效,雖大多數情況下因為習慣的問題還使用排除證據之類的話,而規(guī)則本意并不是排除任何證據。但大量相關文獻所討論的更多的是排除規(guī)則本身的問題,這反倒使得問題復雜起來。如果我們抓住規(guī)則的目的主線及其適用條件,復雜自然會變簡單。正如科賓看到的,與口頭證據規(guī)則相關的真實問題是合同是否存在、是否因違法或欺詐、錯誤及其他原因而無效或可撤銷和是否當事人對協議內容進行了整合,恰恰這些問題并不適用該規(guī)則,但人們卻沒有專注于此,[10](603)單就整合而言,人們也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短語本身而不是其標的上。[12](673)前文已述及范斯沃斯對口頭證據規(guī)則目的的強調,也已討論了規(guī)則適用的條件和范圍,若論及規(guī)則的限制,亦應據此展開,亦如楊楨的總結:“事實上,大多數不能適用口頭證據法則情形者,皆因超過口頭證據法則所欲規(guī)范之范圍或目的,自然不能援用口頭證據法則?!盵1](255)崔建遠曾歸納了 15種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例外[2](16?19),高忠智也歸納了四類不受規(guī)則調整的外部證據[4](66?67),其實正如筆者將要論述的,有很多情況并非是規(guī)則的例外,而是與規(guī)則沒有關系。
一類是合同沒有拘束力和涉及整合的問題??陬^證據規(guī)則的前提是存在書面合同可執(zhí)行并整合,欲證明不存在可執(zhí)行的合同或涉及整合,則規(guī)則并不適用,即可利用口頭證據。比如虛假合同,合同未經承諾或沒有約因,當事人無意賦予協議法律效力,合同因欺詐、脅迫、錯誤、違法、顯失公正或違反公共政策而無效或可撤銷,附生效條件而條件未成就等等,即為合同沒有拘束力或未具有拘束力的情況,可以援引口頭證據對其證明。再有是與整合相關的證明,包括未整合與整合,當然也包括完全整合與部分整合,還有是否為有意整合等等,如前文所述,可以利用所有周邊證據加以證明。
一類是平行合同問題。平行合同是當事人之間獨立于既存完全整合合同的合同,其發(fā)生前提是有完全整合合同且另有與之完全分離的平行合同,平行合同存在條件如前述,即有獨立約因或自然遺漏條款。這些均獲滿足,則當事人可利用口頭證據證明平行合同的存在,此謂平行合同規(guī)則(collateral agreement rule)。平行合同的道理也很簡單,雙方當事人之間或存在許多交易,在協商當中或涉及很多內容,他們或有意將這些交易或內容完全整合到一個合同中,或遺漏或有意沒有這么做,都取決于當事人的意圖,在這種情況下,若與完全整合合同無抵觸,應予承認口頭證據對平行合同的證明力。平行合同的典型案例是米切爾訴賴斯案(Mitchill v.Lath)[5](776?781),此案確立紐約州的平行合同理論,也是美國合同法上的經典案例,曾廣為引用和論述。但此種理論立基于“附屬協議”的概念,正如范斯沃斯所稱,實際上遮蔽了真正的問題,而這類案件的真正問題是協議是否僅部分整合,倘認定為完全整合,才需要對附屬協議的認定。[7](438)
一類是合同解釋問題。合同解釋意在發(fā)現當事人合意,主要對象是合同語言中的模糊(vagueness)與歧義(ambiguity),解釋過程可以考察所有周圍證據,并無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適用余地。[10](622)即口頭證據規(guī)則目的是確定解釋的對象,主要是賦予書面合同以法律效力,合同解釋是發(fā)現當事人合意,主要是解決合同中的模糊與歧義,如此而已。
但僅此還不能完全解決問題,因為在合同解釋過程中也涉及到口頭證據的適用??陬^證據規(guī)則是在認定合同整合的情況下排除與其抵觸的口頭證據,若完全整合,也排除對其補充的口頭證據,但它并非合同解釋規(guī)則,因為不是出于解釋的目的。在合同訴訟過程中,當事人包括口頭證據的各種證據來證明合同條款的意思,這就涉及到了如何判定合同意思是否清楚明白(plain)的問題,也包括口頭證據的采信問題,但依據卻不是口頭證據規(guī)則,而是文義規(guī)則(plain meaning rule)。文義規(guī)則與口頭證據規(guī)則是兩個完全無關的規(guī)則。簡單說,確認合同整合之后口頭證據規(guī)則排除的口頭證據是相抵觸的和對完全整合合同進行補充的,而文義規(guī)則負責判定合同是清楚明白還是模糊與歧義,而判斷中口頭證據采用與否是使用文義規(guī)則兩個版本的不同結果,與合同整合與否無關,與口頭證據規(guī)則無關。文義規(guī)則分為強(嚴格)、弱(寬松)兩個版本,分別為美國不同的法院所采用。在判斷合同是否清楚明白時,強文義規(guī)則排除口頭證據(締約過程證據),弱文義規(guī)則采納這些證據。但即便是弱文義規(guī)則采納這些證據也僅限于解釋的目的,而不是與整合合同相抵觸和補充完全整合合同。[7](476?484)這樣口頭證據規(guī)則與文義規(guī)則的區(qū)別已一目了然。但波斯納在《口頭證據規(guī)則、文義規(guī)則與合同解釋原則》(The Parol Evidence Rule, the Plain Meaning Rule, and the Principles of Contractual Interpretation)一文中將強弱文義規(guī)則界定為強(hard)弱(soft)口頭證據規(guī)則,確是搞混了,雖然他在文章的第一個注釋中努力說明自己并沒有將它們“混為一談”(conflate)[18](533?540),并且也有學者受到了誤導[19](590?591)。
口頭證據規(guī)則確認整合合同為當事人交易的最后且完整表述的意思具有法律效力,排除了相抵觸和補充完全整合合同的口頭證據,保證了當事人意思的實現,同時保護了交易的穩(wěn)定以及合同文件本身的完整性與確定性[11](69),對于實現合同目的有著重要意義。當事人簽訂合同并賦予其具有法律效力,且法律也將執(zhí)行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其實質都在追求交換中的財富增值,于是當事人意思以及合同文本的確認與保護就變得十足重要。
當事人合同洽談期間會談及若干交易和交易中的若干內容,根據合同自由原則,他們可以將其中的交易內容作為最后且準確的表述,進而取代其他的協商內容,賦予最后文本以意思,并希冀法律的保護。倘他們這么做了,法律即應作出適當反應,口頭證據規(guī)則即是。這樣,當事人將不再擔心合同因相反的口頭證據而有損效力,可以保護他們的合同預期并促進他們的效率性投資。另外,口頭證據規(guī)則確定了合同解釋的對象,限制了合同訴訟中的證據規(guī)模,減少了訴訟成本,降低了訟累,而且法院也可以因此而提高解決合同爭議的速度,對當事人和法院都是一個利好。
歸結起來,即口頭證據規(guī)則給當事人一個激勵:努力達成一個整合合同。當然,這需要協商成本,但制度性激勵作為內生變量,成本收益分析就由當事人完成了。法律要做的是提供這樣的規(guī)則。這是規(guī)則的問題,也是合同解釋過程中證據的使用與采信之類的學術問題,恰恰是我們不怎么討論的問題,但不討論并不代表不存在。通常我們認為,合同解釋中需要使用所有相關證據,包括所有本文意義上的口頭證據都可成為解釋的對象并作為證據使用,于是當事人自不愿意就整合合同進行協商,留置大量模糊或歧義,甚或留出更多漏洞,更多地使用司法資源,而發(fā)現和識別當事人的信息恰是司法的弱項。我國合同法上并沒有口頭證據規(guī)則,雖然有學者稱這并不意味著立法和司法實踐不會涉及口頭證據規(guī)則問題,也不意味著我國立法和司法實踐能夠完全排除口頭證據規(guī)則的適用[4](68)。但在成文法國家,沒有法律的規(guī)定,法官幾無可能適用這樣的規(guī)則,所以只能待立法來實現。法律應對社會生活作出反應,合同法旨在讓交易更順暢,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我國合同法將會接受口頭證據規(guī)則,因為我們的生活似乎也需要。
注釋:
① See John H.Wigmore.A Brief History of the Parol Evidence Rule.Columbia Law Review, 1904, (4): 338-355.威格摩爾認為口頭證據規(guī)則在原始制度中并不存在,僅在中世紀末才開始出現,并僅在相對晚近的現代才得到完全確認。其歷史分期大致為:從原始時代到公元13世紀的蓋印合同,之后到1687年英國的防止欺詐法和防止偽證法,最后為現代確認。
② RESTATEMENT (SECOND)OF CONTRACTS(1981), §209:Comments(c).
③ RESTATEMENT (SECOND)OF CONTRACTS(1981), §210:Comments(b).
④ RESTATEMENT (SECOND)OF CONTRACTS(1981), §213:Comments(b), (c).
⑤ RESTATEMENT (SECOND)OF CONTRACTS(1981), §213:Comments(a).
⑥ RESTATEMENT (SECOND)OF CONTRACTS(1981), §216:(2).
⑦ RESTATEMENT (SECOND)OF CONTRACTS(1981), §216:Comment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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