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冰霞,馮永明
(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北京,100872;內蒙古工業(yè)大學管理學院,內蒙古呼和浩特,010051)
嘉慶朝的廣開言路與洪亮吉上書事件
常冰霞,馮永明
(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北京,100872;內蒙古工業(yè)大學管理學院,內蒙古呼和浩特,010051)
為了打破和珅專擅引發(fā)的皇帝失聰、官場疲玩,嘉慶帝在處置和珅后便開啟廣開言路這一政治信息渠道,試圖達到掌控政治信息、調控帝國動態(tài)的目的。為了確保信息渠道的機密,皇帝采取了禁抄附稿、道員密奏、條陳封口等諸多措施。洪亮吉的露章條奏以及委托永瑆、朱珪、劉權之代為呈奏,最終觸犯了嘉慶帝對信息機密的強調而遭受懲處。于廣開言路背景下分析洪亮吉上書事件,可以發(fā)現(xiàn)皇帝在此事上前后迥異的態(tài)度,并非是對妄言瀆奏的總爆發(fā),而是對洪亮吉“言事違例”以及“居心殊不可問”的懲罰。
廣開言路;信息控制;洪亮吉上書事件;言事違例
新掌權之嘉慶帝及其朝廷所推行的各項革新舉措,在清帝國以及由其衍生的“中國”之歷史中產生了長遠影響。[1]尤其是“最具革新精神”[2]的廣開言路舉措,不僅開創(chuàng)了“下至末吏平民,皆得封章上達”的“言路大開”[3](11314)局面,而且憑借言官的“指責朝政”而于時局“補益良多”。[4]即便是偶遇“無知妄瀆”之事,亦不過將原折擲還而“免其議處”,其原因皆在于“降旨求言”。[5](155)然而,洪亮吉書《乞假將歸留別成親王極言時政啟》并委托成親王、朱珪、劉權之代為呈遞卻觸怒龍顏。對于洪亮吉因上書而謫戍伊犁,學界或從政治革新視角①出發(fā)將矛頭指向嘉慶,認為此舉不僅表明其在用人行政方面的賞罰不明,更是其未始終堅持改革方針或半途而廢的體現(xiàn);或于廣開言路下就上書事件進行批判性反思②,認為是嘉慶在廣開言路上的全面后退,而赦免洪亮吉的目的則是為了扭轉言路不通;抑或從法律③及皇權視角④探索洪亮吉獲罪的本質原因,指出“既屬不幸,亦為萬幸”[6](5559)之洪亮吉獲罪的根源,在于其上書內容及方式對皇帝的“冒犯”。無論是從政治革新、廣開言路,還是從皇權與法律角度的分析,學界多側重于對嘉慶帝的批判,而較少從嘉慶繼位后的革新舉措這一框架中前后貫通地分析事件的深層次含義。因此,在中外學界以更為積極的態(tài)度分析嘉慶及其官僚體系的“貢獻”[1]時,沿循誅殺和珅、廣開言路的分析框架對該事件進行縱向考察,不僅可以闡釋皇帝如此處理的政治動機,而且還可深入分析其背后后暗含的信息控制以及由此產生的深遠影響。
洪亮吉,乾隆五十五年進士,喜論當世事,嘉慶三年因力陳內外弊政數(shù)千言為時所忌,以弟喪乞歸。和珅伏誅后,洪亮吉為朱珪起用,于嘉慶四年四月派充實錄館纂修官。八月二十日,洪亮吉以“春初束裝匆遽,在都車馬衣履未具”為由乞假獲準。是時“川陜余匪未靖,湖北、安徽尚率兵防堵”,皇帝時發(fā)諭旨籌餉調兵。對于時局之艱,洪亮吉“晨夕過慮,感嘆焦勞,中宵不寐”[7](183)。鑒于“曾蒙恩遇,不當知而不言”,于二十四日書《乞假將歸留別成親王極言時政啟》極陳時政,分別委托成親王、吏部尚書朱珪、左都御史劉權之代為呈遞。然而,其上書卻令嘉慶帝龍顏大怒,于二十五日諭令“軍機大臣即傳該員,將書內情節(jié)令其按款指實、逐條登答”。因所供“言語閃爍,不實不盡”,嘉慶帝再發(fā)諭旨,將洪亮吉革職并“交軍機大臣會同刑部嚴審、定擬具奏”。[5](302?303)被押入刑部南所獄后,因“司事者不測上意”而“嚴加桎梏”。[8]二十六日,軍機大臣會同刑部將洪亮吉照大不敬律定擬斬立決。二十七日,嘉慶帝諭令洪亮吉從寬免死,發(fā)往伊犁交與將軍保寧嚴行管束。同日傳諭保寧:
俟洪亮吉解到后嚴加管束、隨時察看,如能改過自新、安靜守法,俟三五年后據(jù)實具奏,侯朕降旨。倘或故態(tài)復萌,使酒尚氣,甚或妄肆議評、詆訾國是,又復形諸筆墨,保寧即一面鎖拿,一面據(jù)實嚴參具奏,毋得稍為諱飾。[5](307?310)
從嘉慶帝所發(fā)諭旨來看,如果洪亮吉依然妄肆議評,則照律治罪;若能改過自新,則可于三五年之后寬減其罪。不過與皇帝設想不同,洪亮吉卻因一場祈雨而提前赦免。自嘉慶五年入春以來,雨澤較少,立夏以后仍未降雨。為了緩解旱情,嘉慶帝降旨將各省軍、流以下案件減等,派遣官員致祭風神,并親至社稷壇齋心步禱,卻始終不見效果。經過反復思量,嘉慶認為“惟有渥沛恩施,庶可仰祈昊貺”。于潤四月初二諭令刑部詳細查明從前所辦重案中久禁囹圄犯官及各員子孫釋放回籍后,仍不準當差應試之人,以及發(fā)遣新疆等處永遠不準釋回的官常人犯,“酌量加恩,以期敬迓庥和,速敷霑澤?!盵9](195)初三日,皇帝諭令洪亮吉釋放回籍,仍行知江蘇巡撫岳起留心查看,不準出境。[9](196)富有戲劇性的是,就在諭旨頒發(fā)當日便彤云密布,子時“甘霖大沛,連宵達晝”,京師“近郊入土三寸有余,保定一帶亦皆滲透”。[7](190)對于詔下而雨降,嘉慶帝制詩紀事:“本日親書諭旨,夜子時甘霖大沛。天鑒捷于呼吸,益可感畏?!盵3](11315)時人亦稱,“詔赦直言獲罪洪亮吉歸,是日大雨,天人之感應捷矣?!盵10]不管是嘉慶所言之天鑒可畏,還是陳康祺所述之“天人感應”,其背后暗含的仍是對皇帝仁政的贊譽與褒揚⑤,但徐珂卻直言皇帝在洪亮吉上書事件中的處置失當,“赦下之次日,朱文正公珪入見,仁宗手洪書示朱,朱跽捧以觀,則見御筆署其首四字,曰:‘座右良箴?!祛D首泣曰:‘臣所鬱結于中,久而不敢言者,至今日而皇上乃自行之,臣負皇上多矣,尚何言!’伏地久之始起。”[11]無論是懾于皇權的“久而不敢言”,還是皇帝自行改之導致的“負皇上多矣”,無不彰顯群臣對嘉慶帝問罪洪亮吉的不滿以及赦免后的激奮。
細細思辨洪亮吉上書事件的整個過程,我們便會發(fā)現(xiàn)從其上書至謫戍新疆,案件短短三天時間便告完竣;從罹罪到頒發(fā)赦免諭旨僅及百日,堪稱自辟新疆以來漢員賜還之最。[12]三天定罪反映的是皇權的雷霆萬鈞,百日而還則映射皇恩浩蕩,如此明顯的差異難道因緣于祈雨?此外,軍機處會同刑部嚴審后以“罪在不赦”“喪心病狂,無復人理”[5](307)照大不敬律定擬斬立決,皇帝亦認為“肆意妄言、有心誹謗”實屬“罪由自取”[5](309)。但在赦免諭旨中卻做了截然相反的評論,不僅稱洪亮吉所言“實無違礙之句”,而且所論“實足啟沃朕心”。[9](196)誠然,洪亮吉所奏“全都屬于國家大政,所舉事例,也大多有實據(jù),既有對內外諸臣的彈勸,亦有對君王的規(guī)諫,實不失為切中時弊的肺腑之言”[13]。但又該如何解釋嘉慶前后迥異的態(tài)度?若將時空延展,沿循廣開言路進行前后貫通的考察,我們或許可以發(fā)現(xiàn)事件背后的真正意蘊。
道格拉斯·諾思曾經用“代理人”指稱各個帝國的官僚政治。作為統(tǒng)治者代理人的各級官吏雖然會在帝王統(tǒng)攝下履行職責,但那些“代理人”的自身利益很少與統(tǒng)治者利益完全一致。[14]帝王要想介入官僚機器并實現(xiàn)對社會的全面控制,必須全面而可靠地掌握信息。[15]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君主能否通過官吏來實現(xiàn)其國家產權效用最大化,主要取決于官僚制度能否有效測度官吏的相關信息。”[16]所以,要實現(xiàn)對作為“代理人”的官僚體系、乃至整個社會的監(jiān)控,統(tǒng)治者便需要一個政令下傳和下情上達的信息傳遞系統(tǒng),在傳遞政令的同時將各級行政體系的情況反映到皇帝手中,以便做出準確且快捷的應對。清承明制,將科道作為官僚體系的監(jiān)察系統(tǒng),試圖借此實現(xiàn)對包括各級行政體系在內的整個社會的監(jiān)控。然而,具有風聞奏事之權的科道官員,卻常常成為黨同伐異、參劾政敵的工具,使統(tǒng)治者難以獲取真實的政治信息。康熙帝對風聞奏事之權禁止或開啟的躊躇,不僅反映出統(tǒng)治者將科道視作政治信息渠道的意愿,更揭示了統(tǒng)治者在科道提供信息與風聞奏事之間的矛盾心理。隨著康熙后期政治斗爭的加劇,皇帝在重申科道風聞奏事的同時,開始使用密折這一信息收集渠道。后者的出現(xiàn)“可以證明當時包括科道制度在內的政治信息渠道無法滿足皇帝的需求,皇帝需要一種更廣泛、安全、準確的政治信息渠道,以便讓他能夠在復雜的政治斗爭中占據(jù)主動地位”[17]。
密奏制度自其創(chuàng)立之初便是統(tǒng)治者掌控帝國動態(tài)、調控朝廷官場的犀利武器,是“中央決策的主要信息資源”;而軍機處則“使皇帝對于信息加工處理的效率明顯提高”,有利于權力的時空擴展。[18]作為主要信息來源的密奏制度與完善皇帝獨裁之軍機處[19]的結合,實質上是使“一切政務完全由皇帝獨攬”[20],而非另外“再增加一個可能與君權抗衡的力量”[21]。雖然密折確實彌補了科道言官因介入黨爭而使信息壅蔽的弊病,但隨著制度化色彩越來越重,其在信息提供方面的功能亦逐步削弱。尤其是為了防止密奏中的參劾,和珅不僅令各地在呈遞奏折時須“令具副本,關會軍機處”[6](2693),同時又利用軍機大臣掌管軍務、吏部、刑部事務以及戶部題奏事件的機會任意延擱、擅自駁奏。和珅對各地信息的篩選上奏,無疑削弱了皇帝對信息的掌控。盡管和珅的專擅蒙蔽使下情不能上達,但廷臣若“能及早參奏,必蒙圣斷立置重典”。而今卻“無一人奏及”,足見內外諸臣因畏懼和珅而“鉗口結舌”。[5](16?17)在嘉慶帝看來,倘若群臣能參奏和珅,必然不會導致“內而公卿,外而藩閫,皆出其門”[22]的情形。雖然表面上控訴的是廷臣對和珅的畏懼,但背后暗含的卻是與“鉗口結舌”相對應的皇帝對帝國動態(tài)的無所洞識。換言之,真正令嘉慶苦惱的并非被其稱為致使數(shù)十年腐敗與弊政的“元惡”⑥,而是因其專擅所引起的官場負面效應,即通過“傳知各省抄送折稿”[5](34)等方式致使皇帝對信息掌控的不足。是以,無論是由和珅專擅所導致的下情不能上達,還是因其庇護所帶來的地方官場的沆瀣一氣,均是嘉慶帝所急需解決的問題。
嘉慶四年正月初五日,皇帝遵皇祖、皇考“頒旨求言”之例,循“兼聽則明、偏聽則蔽”之訓,諭令“九卿科道有奏事之責者,于用人行政一切事宜,皆得封章密奏”,使“民隱得以上聞,庶事不致失理”,以符“集思廣益至意”!無論如何言述,始終難掩其降旨求言、廣開言路的真實目的,即借一切事宜的“封章密奏”達到“周知天下之務”,并借此考察官員是否“盡公”以及“興利除弊”。[5](11)質而言之,是借助廣開言路這一政治信息渠道打破群臣“鉗口結舌”的官場頹態(tài)。如果說廣開言路的諭旨所傳遞的是一種試探信號,那么皇帝隨后頒發(fā)的上諭則是快刀斬亂麻地將和珅剝離出去從而把密奏這一重要信息來源握于手中,并使軍機處再次恢復至其創(chuàng)設之初的功用⑦。初八日諭令各部院衙門文武大臣及直省督撫藩臬、凡有奏事之責者及軍營帶兵大臣等:“嗣后陳奏事件俱應直達朕前,俱不許另有副封關會軍機處。各部院文武大臣,亦不得將所奏之事豫先告知軍機大臣。即如各部院衙門奏章呈遞后,朕可即行召見,面為商酌,各交該衙門辦理,不關軍機大臣指示也。何得豫行宣露,致啟通同扶飾之弊耶!將此通諭知之,各宜凜遵?!盵5](13)斜體為皇帝御筆添改之處,雖寥寥數(shù)語卻彰顯諸多信息。“俱應”與“豫先”不僅表明密奏失去其應有之效,更折射出皇帝對此狀況的憤怒、不滿以及軍機大臣權力的膨脹;“不關軍機大臣指示”一語在重申密奏機密的同時,更是直接將因和珅擅權而旁落至軍機處的權限再度收于皇帝手中;而“各宜凜遵”則反映嘉慶對密奏這一信息渠道的重視和改變“通同扶飾之弊”的決心。
正月十二日,嘉慶帝再下諭旨,借哈當阿折內另有副封一事敲打群臣,諭令“嗣后嚴行禁止,毋許再用副封,致干重咎”[5](17)。雖然嘉慶帝以“尚未接奉諭旨”為由免予追究,但借此警告的意味卻頗濃。如果說先前兩次諭旨所傳遞的是諄戒與警示,那么在將和珅定罪后就抄送折稿一事所頒諭旨則明顯帶有最后通牒的含義:“今和珅業(yè)經伏法,所有隨帶文書當永遠停止。倘經此番飭禁之后尚有仍蹈前轍者,必當重治其罪,決不姑貸?!盵5](34)從最初的“各宜凜遵”到隨后的“致干重咎”,再至“重治其罪、決不姑貸”,反映的是嘉慶徹底杜絕另有副封的決心以及對信息來源渠道的重視。透過廣開言路的面紗向下發(fā)掘,我們便可發(fā)現(xiàn)嘉慶一直在強調或支持的是信息的重要以及皇帝對此類信息的掌控與獨享。正如嘉慶四年六月十二日所發(fā)上諭所言:“治天下之道莫要于去壅蔽,自古帝王達聰明目、兼聽并觀,是以庶績咸熙、下情無不上達。朕自親政以來首下求言之詔,虛己咨詢、冀裨國是……設非諸臣應詔直陳,則貪劣之員豈能即時敗露?!盵5](207)此語一語中的,不僅陳述了信息對于帝王治理天下的重要以及降旨求言的實際效果,更暗示了嘉慶借廣開言路之名、行掌控信息資源之實的真實目的。
嘉慶帝廣開言路的真實目的,正在于借助密奏這一信息渠道將和珅專擅導致的皇權失聰以及官場疲玩大加整飭。對于和珅專擅導致的皇帝失聰,嘉慶帝尚能于剪除和珅、掌控信息渠道后通過官缺的調補來打亂和珅構建的利益網,那么對于地方官場媚上欺下、怠玩因循的黑暗與腐敗,除了于督撫等重要職位使用得心應手之人外并不能徹底打破地方的官僚體系網絡,只能使用奏折來掌控地方官員動態(tài)以及全國局勢。因此,無論是私密之奏折,還是公開之條陳,均是皇帝掌控信息并據(jù)此作出補救或指示的依據(jù)。是以,皇帝對信息渠道的掌控嚴密便不言而喻。
嘉慶四年二月二十八日,湖北布政使張長庚遞到請安折一件,于“請安”字下添寫“叩慰睿懷”四字,嘉慶帝對此大為惱火,不僅在于未見此款式,更在于張長庚于湖北多事之秋并未就川陜義軍“是否相距已遠、民情是否一律寧貼”提及一字。嘉慶帝廣開言路、禁止副封的最終目的在于掌控各處信息,從而加強對帝國的控制,但地方大員卻并不遵辦,以致嘉慶得出“地方大吏于民情漠不關懷”的結論。[5](67)如果張長庚的奏折只是令嘉慶指摘地方官員不關心民情的話,那么湖北按察使祖之望的奏折則令嘉慶帝對奏折之機密性提出質疑。二十九日,祖之望的請安折呈遞圣前,嘉慶帝竟然發(fā)現(xiàn)其所采用的樣式與張長庚的奏折完全一樣,亦是于“請安”字樣下添繕“叩慰睿懷”四字。在皇帝看來,“若非同城彼此酌定,安能如此畫一?”是以,嘉慶帝據(jù)此認為祖之望與張長庚兩人的奏折實際上是“商同繕寫”。[5](68)凡具有陳奏密奏之權者,可以參劾上司、同僚屬員,甚至轄境以外之人。[23]為了確保信息的精確,皇帝往往會“另有訪問打聽”[24]。但商同繕寫卻使密奏失去了官員互相監(jiān)督、彼此制衡之效。正如嘉慶帝所言,“設遇舉劾所屬官吏應行密奏之處,亦皆似此通同一氣,其弊將不可勝言?!盵5](68)藩、臬兩司有“奉事之責”,自當隨時將吏治、民瘼據(jù)實入告,但湖北兩司卻“視同膜外,匿不上聞”。為了確保密奏應有之效,甚或為了遏制商同繕寫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嘉慶于三月初十日頒發(fā)諭旨,給予道員密奏之權:“嗣后除知府以下等官仍不準奏事外,其各省道員均著照藩、臬兩司之例,準其密摺封奏,以副兼聽并觀、集思廣益至意。”[5](81?82)嘉慶帝此舉不僅是借助道臺制約督、撫、兩司,更是借助其熟知本省政務民情的功用拓展更廣闊的信息來源渠道。
嘉慶四年正月初三日,巡漕給事中劉坤由五百里遞到折報,嘉慶帝以為必系緊要事務,不料所奏竟系旗丁控告于采芹等勒扣造船幫費一案,以“實屬不曉事體”為由交部議處。[5](71?72)由于擔心降一級調用,會導致其他“不曉事體之員,遇有要務,轉或拘泥,不敢由驛馳遞”,而將其施恩改為降二級留任。盡管此時劉坤再次遞到呈奏尋常事件的五百里奏折,但皇帝因甫經議處而未再加飭諭。不過,當劉坤于三月二十一日第三次呈奏照例辦理漕運情形的五百里馳遞奏折,并用六百里文書向兵部查訊前次驛遞奏折事宜后,嘉慶帝不勝其怒,不僅將其降一級調用、不準抵銷,而且撤銷其巡視南漕事務。[5](99)從皇帝諭旨來看,劉坤獲罪并非僅僅是至再至三的徒勞驛站,要不然亦不會為了防止官員拘泥而施恩減罰。其獲罪更多地因緣于“全不曉事”,是對其完全無視奏折擔當之重責以及不能體會皇帝看重密折之深意的懲處。因此,如果說嘉慶帝看重的是關系民生或吏治的重大事件而非循例辦案之小事的話,還不若說其看重的是提供政治信息的密折這一渠道。
正是因為對密奏的看重,皇帝才會借諸多時機加強對信息傳遞機密的防范。嘉慶四年六月初一日,皇帝因湖南從九品譚學庠條奏事宜一摺封套并未黏口一事訓誡群臣。在其看來,封章陳奏事件應如戶部堂官般將“原封進呈”以直達御前,若先經拆閱,難免會出現(xiàn)“私行壓擱不為呈遞”或素相交好“代為隱匿”之事。 為了防止“和珅之續(xù)”局面的出現(xiàn),嘉慶帝傳諭各部院衙門,若呈控事件“系本人喊稟及露章投遞者,自不妨先行閱看;儻系本人自行緘封,即應將原封呈覽,不許私自拆閱……以杜壅蔽而昭慎密”。[25]密折正是因其機密而成為皇帝駕馭群臣的利器,雖然如今廣開言路、明目達聰,但密折之本質與犀利并不會改變。嘉慶對不許私自拆閱的重視以及與轉奏之人無涉的強調,不僅彰顯其將廣開言路下的條陳當做有效的信息來源、馭下工具,而且表明其對信息的掌控和機密的重視,即便是親王觸犯其底線亦難免責罰。六月十七日,成親王淳穎以“別處并無引見”為由,將宗人府所遞引見官員奏折撤出。嘉慶帝對此大為惱火,直斥責淳穎此舉是欲“首先嘗試復和珅之故”。嘉慶以和珅喻成親王,不僅僅將矛頭指向其本人,更在于皇帝對撤銷奏折之潛在影響的關注。在其看來,若任由已經呈遞的章疏“公然擅徹”的陋習相沿,“設遇有封口奉章或參劾大臣章疏,亦可任其徇私托人代為徹下”,必會導致“下情不得上達”。即便成親王聲稱是因“天氣暑熱”而為皇帝“節(jié)勞”,但其行為本身卻有阻擋嘉慶了解帝國動態(tài)之嫌。是以,嘉慶借此諭令內外衙門,“陳奏事件一經接受,皆應直達朕前、聽朕批示,毋得捺擱擅徹。儻有仍蹈前轍者,一經察出,必當從重治罪,決不寬貸。”[26](575?576)
無論是給予道員密奏之權,還是對不得私自拆閱及擅撤奏章的重視,均反映出嘉慶對信息渠道的重視與維護。其對劉坤的懲罰以及對成親王的訓示,更像是對其妨礙皇帝掌控信息行為的警示。即便是以監(jiān)生身份妄談國政、指陳利弊且欲變亂舊章的周砎,妄參司員之恒杰,甚或以副都統(tǒng)干預查抄和珅之事并欲審訊使女、尋掘金銀之薩彬圖,請普賞八旗、以資市易貨物之富森布,亦只是罷斥而已。其本質原因正在于,對此“尤出情理之外”的“無知瀆奏”治罪,是“自蔽耳目、杜言路”,以致“小民之疾苦何由得知,臣工之賢愚從何考察!”[5](212)
廣開言路之本質,在于將信息渠道掌控于手并借此體察民情、駕馭百官、調控帝國。是以皇帝對于此有威脅之事嚴厲懲處,同時又審慎地維護信息之機密。從廣開言路、禁抄附稿到道員密奏、條陳封口,再到不許私自拆閱、毋得捺擱擅撤,相繼實施此措施的目的正在于確保信息的機密。從各宜凜遵、致干重咎到重治其罪、絕不姑貸的嚴厲措辭,自兼聽并觀、集思廣益至杜壅蔽而昭慎密的循循善誘,則反映皇帝對信息渠道的重視和期望。但反觀洪亮吉上書一事,不僅露章陳奏,而且還一式三份分別委托成親王、朱珪、劉權之代投。盡管其條奏言辭懇切,所言之事切中時弊,卻始終與嘉慶帝所強調的信息機密大相徑庭。是以,嘉慶對洪亮吉上書事件中相關人員的斥責與定罪亦繞此展開。
依照先前所發(fā)上諭,嘉慶帝準允代呈者可以先行閱看露章陳奏,但閱后應將原封進呈,而不得捺擱擅撤。對于洪亮吉請求代為呈遞的奏章,雖然朱珪、劉權之有權拆閱,但閱后應“即時進呈”,而二人卻在“奉旨查詢”后“始行交出”。嘉慶四年八月二十五日,朱珪、劉權之上請罪折,以未將洪亮吉投遞原書進呈為由自請交部嚴加議處。盡管皇帝以“朱珪平日人品端正”,“劉權之節(jié)次陳奏之事尚能切實敷陳”為由,將嚴加議處改為“交都察院、吏部議處”,但二人的做法卻完全無視皇帝的煌煌圣諭以及對信息機密的強調。[5](304)是以,與其說降三級留任[26](637)的處罰指向二人對洪亮吉的“意存回護”,還不若說是對二人觸犯信息機密的懲處與警示。
八月二十六日,軍機大臣會同刑部嚴審洪亮吉后呈奏,除卻對其所言逐條批斥外,還對洪亮吉的上奏方式嚴加譴責。在成親王等人看來,作為翰林的洪亮吉即便想陳奏時事,亦當于“圣主廣開言路之時”自具封章并“轉交該管衙門代進”。而洪亮吉卻將“關涉皇上起居政治”的“毫無影響之談妄寫書札”并各處投遞,其“居心更不可問”。洪亮吉“無禮于君者,罪在不赦。況敢肆其誹謗,實屬喪心病狂、無復人理”[5](306?307)。 如果說成親王等人的呈奏尚有揣測上意之嫌,那么八月二十七日的上諭則代表了皇帝對洪亮吉上書一事的明確態(tài)度。廣開言路之目的,便是希望內外臣工“各抒所見、指陳利弊”。即便洪亮吉“所陳系毫無影響之事”,亦“可隨時披閱,藉以為始勤終怠之儆”。所以,若“洪亮吉以此等語言手疏陳奏,即荒誕有甚于此者”,皇帝亦不會“加之罪責,更當加以自省,引為良規(guī)”。[5](308?309)質而言之,如果洪亮吉以封章陳奏,即便內容再荒誕不經,亦不會令皇帝動怒,反而以此作為警戒。
相較將不經之言“留以備覽”彰顯的寬容,上諭對其上書方式則嚴厲斥責。在嘉慶看來,如果身系編修且曾在上書房行走的洪亮吉條奏事件,“原可自具封章”直達御前,或“交掌院及伊素識之大臣代奏”。但洪亮吉卻“以無稽之言向各處投札,是誠何心”?其于同日向伊犁將軍保寧所發(fā)寄信諭旨中再次重申各處投遞的別有用心:“條陳不于該管衙門處封求代進,乃率意書寫,各處呈送,居心殊不可問?!盵5](309?310)出于改變“于君德民隱休戚相關之實絕無言者”現(xiàn)狀的考慮,皇帝于嘉慶五年閏四月初三日所頒諭旨中稱洪亮吉所論“實無違礙之句,仍有愛君之誠”,但對其上書方式卻仍存不滿。認為洪亮吉就欲言之事“不自具折陳奏,轉向成親王及尚書朱珪、劉權之私宅呈送,原屬違例妄為”,難逃“違例奔競取巧營求之咎”,在釋放回籍的同時仍令江蘇巡撫留心查看,不準出
境。[9](196)
無論是用“不值與之辯論”暗示洪亮吉的指摘確無其事,還是用“欲拼伊一身,觸怒朕前”映射洪亮吉“以沽直名”,甚或以“引為良規(guī),藉以修省”彰顯虛心納諫之風,無不凸顯皇帝盛怒的原因不在于所奏內容,而在于將無稽之言“各處呈送”的別有用心。尤其是懲處洪亮吉時所言的“居心殊不可問”,以及釋放諭旨時所稱的“違例妄為”和“違例奔競取巧營求之咎”,均表明皇帝一直強調的始終是洪亮吉言事違例以及各處投遞的別有用心?;实蹖榱良膽吞幣c釋放,則表明其“試圖向官員們示范應如何上言”[27]以及對信息控制機密及排他的重視。
“官僚責任制度的運作是圍繞著對信息的控制而展開的”[28],皇帝與官僚體系之間掌控信息多的一方,便在行政過程中占據(jù)較有利地位。嘉慶帝激活廣開言路這一政治信息渠道,其真實目的便是憑借掌控的信息實現(xiàn)對帝國動態(tài)的洞悉,因而必然會對信息來源渠道以及信息的機密多加重視。嘉慶于處罰洪亮吉次日對作為“啟示”和“補救”[29]工具的京控制度作出重大調整⑧,便是其進一步“明目達聰”“下情上達”的信息控制手段。隨著京控“補救”功效的日漸明顯,皇帝便對廣開言路的方式再次作出限制,于十一月初五日諭令“不應奏事之人,不得妄行封奏”,否則按例治罪。[5](438?439)
縱觀嘉慶四年三月下旨求言到八月的洪亮吉上書事件,我們便會發(fā)現(xiàn)皇帝一直將廣開言路所要達致的“下情上達”為目標。從誅殺和珅到禁止抄送折稿,自進言封口至賦予道員密奏之權,甚或開禁京控以及對不應奏事之人的限制,無不彰顯嘉慶對信息渠道的維護和控制,亦無不表露其對信息的重視與專享。因此,皇帝對妄言瀆奏的包容有加、對洪亮吉上書內容的迥異評價以及上書違例的不斷強調,均是“守成型君主”嘉慶“消除妨礙封建政權正常運行的一些弊政”[30]的手段或方式。
注釋:
① 參見:關文發(fā)的“評嘉慶帝”,《武漢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84年第4期;張玉芬的“嘉慶述評”,《遼寧師范大學學報》(社科版)1986年第4期;魏克威的“嘉慶時期的內政改革和失敗”,《長春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8年第2期;魏克威的“論嘉慶為政之失”,《長春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8年第3期。
② 參見:關文發(fā)的《嘉慶帝》,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3年版,第228—251頁;陳金陵的《洪亮吉評傳》,中國人民大學出版1995年版,第209—220頁;關文發(fā)的“試評嘉慶的‘廣開言路’與‘洪亮吉上書事件’”,《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6年第1期;陳遼的“‘世界第一’的中國之主——論嘉慶帝”,《南通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1期。
③ 參見:周軒的“〈大清律例〉與清代新疆流人”,《新疆大學學報》(哲社版)1997年第4期。
④ 參見:Susan Mann Jones’ Hung Liang-chi (1746—1809): The Perception and Articulation of Political Problems in Late Eighteenth Century China. Ph. D. diss., Stanford University, 1972:162, 165,170;A·W·恒慕義的《清代名人傳略》,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334?337頁;張國驥的“論清嘉慶道光時期的制度性腐敗”,《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9年第3期;劉源的“戍發(fā)伊犁白日還——洪亮吉上書案”,《紫禁城》2011年第4期;崔岷的《洗冤與治吏——嘉慶皇帝與山東京控》,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7?23頁。
⑤ 將災異與政治聯(lián)系起來的言論,經董仲舒等人闡發(fā)后日益為統(tǒng)治者所重視。及至清朝,帝王更是將清獄恤刑視作感召休祥的“第一要務”。此方面的著述可見衛(wèi)周安的《清代中期法律文化中的政治和超自然現(xiàn)象》,高道蘊等的《美國學者論中國法律傳統(tǒng)》,清華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康沛竹的《災荒與晚清政治》,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魏丕信的《18世紀中國的官僚與荒政》,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趙曉華的“清代的因災恤刑制度”,《學術研究》2006年第10期。
⑥ 嘉慶帝曾慨言:“和珅任事日久,專擅蒙蔽,以致下情不能上達。若不立除元惡,無以肅清庶政、整飭官方?!敝袊谝粴v史檔案館編的《嘉慶道光兩朝上諭檔》第四冊,第33頁;羅威廉的“引言:乾嘉變革在清史上的重要性”( William T. Rowe. Introduction: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Qianlong-Jiaqing Transition in Qing History),《帝制晚期中國》(Late Imperial China)2011年32卷第2期。
⑦ 關于軍機處在清朝行政體制中的作用以及嘉慶對軍機處的整頓,參見劉紹春的“嘉慶整頓軍機處維護雙軌輔政體制”,《清史研究》1993年第2期;高翔的“略論清朝中央權力分配體制——對內閣、軍機處和皇權關系的再認識”,《中國史研究》1997年第4期。
⑧ 嘉慶四年八月二十八日,皇帝諭令:“嗣后都察院、步軍統(tǒng)領衙門遇有各省呈控之案俱不準駁斥,其案情較重者自應即行具奏,即有應咨回本省審辦之案,亦應于一月或兩月視控案之多寡匯奏一次,并將各案情節(jié)于折內分晰注明,候朕披閱。倘有案情較重不即具奏,僅咨回本省辦理者,經朕看出,必將各堂官交部嚴加議處?!敝袊谝粴v史檔案館編:《嘉慶朝上諭檔》,第四冊,第310?3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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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couraging freedom of speech and the throne of Hong Liangji in Jiaqing Dynasty
CHANG Bingxia, FENG Yongming
(The Institute of Qing History,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Management College, The 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ohhot 010051, China)
In order to break the deafness of the emperor and the sluggishness of the officials which resulted from Heshen’s autocracy, the Emperor Jiaqing encouraged the free airing of views after executing Heshen. The purpose of this measure was to control information and regulate imperial trends through this political information channel. In order to ensure the confidentiality and exclusiveness of this channel, Jiaqing took measures such as the forbidden copy of the memorial to the throne, secret memorial of circuit intendant, sealed memorial and so on. Therefore, when Hong Liangji gave the unsealed memorials to Yongxing, Zhugui, Liu Quanzhi and asked them to transmit the information to Jiaqing on his behalf, he eventually violated the principle of confidential information and suffered punishment. By analyzing the framework of information control, we can find that the Emperor’s different attitudes result not from the general outbreak of false statements, but the punishment to Hong Liangji for his “violation of memorial to the throne.”
encouraging freedom of speech; information control; the throne of Hong Liangji; the violation of memorial to the throne
K249.305
A
1672-3104(2015)04?0225?07
[編輯: 顏關明]
2014?06?30;
2015?06?20
常冰霞(1981?),女,山東聊城人,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山西師范大學政法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清代法制史,清代政治史;馮永明(1983?),男,山東青州人,歷史學博士,內蒙古工業(yè)大學管理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清代法制史,經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