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
三峽從冬里醒來,一江春水流過忠州的一個村落,橘樹喚醒枝丫,橘花悄然綻放,宛如億萬朵三峽的浪花,流進萬畝橘海。
那個江邊的村落,便是友誼村,一個浸在橘香里的天堂。
一
春雨初霽,任憑露水沾衣,輕輕地,輕輕地走進友誼村的龍脊山,徜徉在氤氳的橘花香里,春風,橘香,江南……倏然沉醉。
一棵棵橘樹,怕負了明媚的四月春光,盎然地比拼著吮露、吐哺、開花,一簇一簇綴滿參差的枝蔓,暗香浮掠,一片香雪海。那花瓣,五片一朵,恣意舒展,或低眉,或淺笑,那花序,淺黃的,粉粉的,依襯著嫩綠的子房,那花骨兒,似露還藏,羞澀地隱在枝椏里。
不見姹紫嫣紅,但且綠葉素榮,花影扶疏,云霧間,細花如雪惹衣香,盈袖花香隨風溢滿肺葉,或淡或濃,讓人一陣微醺。樹下花葉零落曼舞,靜下一地芬芳,逸散著一縷一縷泥與花的香甜。
別處橘花遍身雪白,而友誼村的橘花,白素的花瓣里好似生著一絲一絲淡淡的紅,浸在花葉的脈里,好生疑惑。
村民說,村上坪山壩有位叫馬秀英的姑娘,聰慧漂亮,1943年她考入四川大學經(jīng)濟系,與她的堂兄馬識途參加了革命斗爭,后來被叛徒出賣,關(guān)進了重慶渣滓洞,26歲時她就被殘忍地殺害了……從那以后,村里的柑橘花,便是白里略帶著些紅。
許是故事,但我又相信是真的,青年馬秀英,多像一朵淡雅玉潔的橘花呀,那橘花里,還依稀地染著她的血,殷殷的,淡淡的。
再見橘花時,心底涌起一絲別樣的情緒,當我將故事講述給游客聽時,我分明看到她們那一刻的感動,那一低頭的敬畏。
二
白瓣黃蕊的橘花,樸素,含蓄,不嬌艷,不張揚,好似山村里一個眸子清澈如水的留守女孩。
當情竇初開的青春逝去,不起眼的小橘花,搖身變成略飲酒漿的嫵媚美人,橘海深處,滿是醉人的紅顏,馥郁的橘香,一個個國色天香,媚誘著你,香惑著你。
哦,橘子紅了,紅遍了山崗,紅透了云霞。
站在龍脊亭上,橘海茫茫點點紅,滿樹枝椏好像掛著無數(shù)的小燈籠,映照著馬識途題寫的“三峽橘?!倍贩诫`書,團團嘉樹,金果壓枝,層林盡染,一派“掩映橘林千點火,苞霜新橘萬株金”的景象。
果農(nóng)用剪刀輕輕剪下飽滿的橘子,一筐筐充盈的橘子蜿蜒成一道道絢爛的錦緞,放學的孩子跟著父母體驗著勞動的艱辛與幸福,歡聲笑語漫過山谷,翻過山嶺,顫落一樹一樹熟透的橘子。
有次遇見一輛東風卡車側(cè)翻在路邊,橘子滾滿一地,我同游客們不約而同地加入拾橘的行列,喊著號子硬是將輪胎陷進水溝的卡車推上公路。那一刻,掰開果農(nóng)遞給的一個大紅橘,咬上一瓣,橘汁四濺,盈口啖下酸酸甜甜瓊漿,酣暢入心。
那橘子,是因為三峽的云蒸霞蔚、三峽的物華風光,才這般透紅,這般甘美,這般唇齒留香吧。
毋庸置疑,那橘子的味道,有著三峽的味道。
三
你若是喝上一杯那鮮榨的橘汁,就會永遠記得,那人生只若初見般的美好與留戀。
是那片橘海,創(chuàng)造了“派森百”飲料,中國第一家NFC橘汁。
詩人華萬里在重慶偶然喝到這橘汁,縱然尋香而來,在那花枝亂顫的橘海里,動情地吟唱,“這萬畝橘海/就是萬畝花開/萬畝驚喜/萬畝激情/萬畝文字/萬畝云彩/多好哇/濃香撲鼻/似醉非醉/好似/白居易寫春天的詩句/遙遠而親近/打翻了藏在繁星間的香水瓶子……”
春節(jié),我給客居聊城的朋友寄去NFC橘汁,勾起了他酸甜的鄉(xiāng)愁,她即興而詩,發(fā)來短信:“憐君一橘尋常物,勾得鄉(xiāng)思無限多?!边@橘汁,又成了相思物。
淺淺午后,從冰箱里取出一瓶“派森百”,坐在面朝長江的陽臺木椅上,品嘗一杯原汁原味的橘汁,沐浴濃淡相宜的陽光,沉浸在一首“最難忘,橘花香,淪滄桑,青云上……”的音樂里,縱然發(fā)現(xiàn),歲月靜好,橘香便是歸處。
我想,少若橘花兒素淡,壯如橘紅錦瑟,老似一杯橘汁淡定,人生最好狀態(tài),也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