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艷,陳曉湘,張 琴
(湖南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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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簡方案下的語段推導*
楊 艷,陳曉湘,張 琴
(湖南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2)
從20世紀80年代的“管約論”到90年代發(fā)展起來的“最簡方案”,Chomsky的生成語法有了很大的改變,在揚棄中不斷的發(fā)展、創(chuàng)新。其中較大的創(chuàng)新點是語段理論的提出。文章較詳細介紹了最簡方案的語法體系,討論了什么是語段,語段推導過程中的具體技術問題以及語段理論對生物語言學研究的影響。
最簡方案;語段;語段推導
在20世紀80年代的管約論(Government and Binding,簡稱GB)是生成語法研究史上最為活躍的理論模型。[1-3]在這一時期,生成語法的主要研究任務是從各種語言的語言事實出發(fā),回答什么是普遍語法原則和什么是參數(shù)的問題,出現(xiàn)了許多使用“深層結構”、“格理論”、“空范疇原則”等管約理論工具進行研究的論著。然而,當管約論還如日中天時,Chomsky已經(jīng)在醞釀下一場大變革。[4]到90年代中期,新發(fā)展起來的最簡方案(Minimalism Program,簡稱MP),[5-11]已經(jīng)取代了管約論,Chomsky的生成語法發(fā)生很大改變,在揚棄中不斷地發(fā)展。在生成語法初期, Chomsky 就指出生成語法在本質上是屬于認知心理學, 最終屬于人類生物學。在進入最簡方案研究階段后更是強調語言研究的生物學屬性, 主張從生物屬性角度, 從語言的產生和進化的角度對人類語言機能進行研究。[12]生成語法理論研究在技術操作上也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深層結構”、“格理論”、“空范疇原則”等具體管約理論工具都被質疑、否定和丟棄,而相應的新的具體理論工具和技術問題相繼得以產生并逐步走向完善,其中之一就是語段(phase)理論的提出和與語段推導相關的句法操作的日臻完善。[7-11]本文探討了語段理論的理論背景,并從最簡方案框架下的句法運行出發(fā),詳細討論了語段理論的內容,語段推導的具體技術問題以及語段理論對生物語言學研究所產生的影響。
語段( phase ) 是人們對語言機能( faculty of language, 簡稱FL) 認識的日益深化和生成語法理論的不斷發(fā)展的結果。Chomsky 認為,按生物語言學的觀點,一種語言就是一種語言機能的狀態(tài),可稱作一種I語言。I強調這種語言是內在的、個人的和有目的性的這一事實。[11]I語言關注的是生成原則的形成,而不是它所列出的集合。[13]2002年及2005年,Chomsky與Hauser和Fitch合寫的兩篇關于語言進化的文章對語言機能的本質進行了深入的探討。Hauser et al.將語言機能分為廣義的語言機能(faculty of language in the broad sense,簡稱FLB)和狹義的語言機能(faculty of language in the narrow sense,簡稱FLN)。廣義的語言機能包括覺運動系統(tǒng)( sensory-motor system , 簡稱SM)、概念意向系統(tǒng)( conceptual- intentional, 簡稱CI)、遞歸運算機制(computational mechanisms for recursion,簡稱CMR)。這種遞歸運算機制能夠使人類具有了從有限的語言成分生成無限的語句表達的能力。狹義的語言機能只包括核心的遞歸運算機制FLB。[14]廣義的語言機制大部分為人類與動物共有,狹義的語言機制可能只為人類所獨有,這也是人類語言區(qū)別于其他動物交際方式的最根本機制。[15]
Chomsky認為,自現(xiàn)代生物學開創(chuàng)以來,人們就認識到,有機體的外部發(fā)生環(huán)境限制與其結構原則不僅參與有機體的成長過程而且影響其進化。假定語言機能也具有其他有機系統(tǒng)的一般屬性,個體語言的發(fā)展涉及以下三種因素: 1)基因遺傳,即UG?;蜻z傳將外部語料轉化為語言經(jīng)驗,建構了動物行為學家所謂的外部環(huán)境的一部分,設定了很窄的范圍內個體語言生長與發(fā)展途徑。而這一特定途徑正是由語言經(jīng)驗所決定的。正是基因遺傳對可能獲得的語言進行限制, 才使語言習得成為可能。2)外部語料。它們被轉換為在有限的范圍內選擇這種或那種語言的經(jīng)驗。3)更為普遍的、不是語言機能所專有的原則。[10-11][16-17]Chomsky將第三種因素進一步分為兩類:第一,可能用于語言習得及其他領域的數(shù)據(jù)分析原則;第二,涉及大范圍的溝通、組織形式、行為的結構體系和發(fā)展制約原則,包括對語言之類計算系統(tǒng)具有特殊意義的高效運算原則。其中第二類原則對可獲得的語言的性質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16]
Chomsky 認為關于這三個因素的問題在50年前從生物學的視角對語言進行研究的早期就已出現(xiàn),但是受行為主義的影響,這三個因素并未太多地公開討論,部分是由于第三種因素對當時的研究還太遙遠,同時也因為當時研究更迫切關注的是生成語法本身的合法性,以及從生物學的視角研究語言學這種跨學研究方法的合理性問題。當時人們對第一種因素還有很大爭議,對生成語法更為不利的是當時人們普遍持有的觀點是語言之間的差異是以“無限的不可預測的方式”呈現(xiàn),大部分的語言變化的模式和結構所受的制約是有限的。[11]
Chomsky指出雖然當時人們承認描寫語言的方法是有的,但他們同時認為,語言變化如此任意,所以無法把握任何普遍性的東西。那時面臨的挑戰(zhàn)是語言理論既要具有描寫的充分性(解釋語言直覺和語言能力),又要有解釋的充分性(既要說明語言的普遍性又要符合一種語言習得理論)。“Principles and Parameters”(P&P)開創(chuàng)了UG的新方法。從此第一次出現(xiàn)了解決描寫充分性和解釋充分性之間矛盾的希望。P&P完全省去了格式框架,以及生成語法所采用的規(guī)則與結構概念。P&P對格式框架的放棄對生物語言學研究也有重大影響。而且,這一變化也為解決一些矛盾提供了希望。在P&P理論框架下,語言習得就只是設定參數(shù)的問題,因而也就與仍然存在的語法格式(即UG的原則)相脫離。已不再有概念障礙妨礙將UG簡化為更為簡單的形式。語言的運算系統(tǒng)也可以得到以原則為手段的解釋,而不再需要以不同語法具有的高度限定的、語言特有的格式加以規(guī)定。P&P理論框架的采用克服了一個概念障礙,成功地將理論解釋的難點從因素1),即基因天賦,轉到因素3)(語言共有的結構和運算效率原則),這樣就為語言生物學及其本質、運用和進化的基本問題提供了答案。[17]Chomsky 認為, 我們現(xiàn)在可以對語言進行原則性解釋了, 也就是要根據(jù)我們目前的理解水平, 將研究轉向第三種因素, 轉向使內在性語言能夠被外部系統(tǒng)所使用的條件, 這樣我們就邁向了解釋的更深層次, 即超越解釋充分性。[11]
Chomsky指出,近代科學一直以這樣的思想為指導,一是伽利略的直覺從潮汐到鳥兒的飛翔,“大自然是完美的”,科學家的任務就是解釋在何種意義上大自然是完美的。二是代表了同樣直覺的牛頓的信念:“大自然肯定是非常簡單的?!庇肊mest Haeckel的話說就是:大自然“對美的追求”一直是近代科學興起以來的指導性主題。[17]最簡方案的靈感就是來自最近的研究已證明的這樣一種猜想:在諸多方面,語言是對它所必須滿足的條件的優(yōu)化的解決方案。作為完美的生物實體, 語言機能的運作應當具備運算效率, 遵循生物實體的運作規(guī)律。語段的概念正是在此基礎上提出和發(fā)展的。作為生物實體的語言機能一次只能處理有限的結構, 只能在活動記憶區(qū)容納有限的結構信息量。為了減小運算負擔, 提高運算效率, Chomsky 提出句法結構的推導由一個個的語段構成, 以語段為單位進行。語段應是命題性的, 這是由于界面條件的要求決定。這些都體現(xiàn)了作為生物語言學的生成語法的研究理念。語段概念的提出以及將語言機能的處理單位確定為語段, 正是考慮到作為生物器官的語言機能的處理能力, 考慮到語言機能的運算效率。[12]這樣, 生成語法研究不僅具有語言學意義, 同時具有生物學意義。
在句法系統(tǒng)內部結構上,最簡方案取消了管約理論體系中原有的分布在不同層次(如深層結構層次和淺層結構層次)上的普遍語法原則,取而代之的是單一的接口條件(Interface Condition,簡寫為IC)。任何語言的正確表達都必須滿足兩個接口條件,包括與掌管語音系統(tǒng)的感覺運動系統(tǒng)(sensorimotor system)的接口和與掌管語義系統(tǒng)的概念意圖系統(tǒng)(conceptual-intentional system)的接口。任何一種自然語言(language,簡寫為L)都由很多推導(derivation,簡寫為D)組成。每一推導D都生成一對〈語音,語義〉(〈PHON,SEM〉)組合。如果這一組合在語音和語義上都滿足接口條件,則推導成功(converge),否則推導失敗(crash)。人類的生物屬性和與生俱來的普遍語法知識(Universal Grammar,簡稱UG)決定了所有自然語言的特征,這些特征構成一個總集合(用{Feature}表示,簡寫為{F}),如(1a)所示;每一種自然語言都從這一特征總集合{F}中選取相應子集(用[Feature]表示,簡寫為[F]),如(1b)所示,并整理(assemble)成詞項(lexical item,簡寫為LI)形成該語言的詞庫(Lexicon,簡寫為LEX),如(1c)所示;為了推導出某一具體句法表達,必須從該語言的詞庫中選取一個很小的子集,形成“詞項陣列”(Lexical Array,簡寫為LA),如(1d)所示。((1)中的“”表示推導方向,即從a到b、從b到c……的方向。)
(1)a. 普遍語法決定的特征母集{F}={F1,F(xiàn)2,F(xiàn)3,F(xiàn)4,F(xiàn)5,F(xiàn)6……Fn}=n 個
b. 某一語言L從{F}中選取子集[F]={F1,F(xiàn)3,F(xiàn)4,F(xiàn)7,……Fm}=m個(m c. 該語言L將[F]中的特征整理成詞項LI,再由詞項LI形成L的詞庫LEX d. 為了推導出某一具體表達(如“John loves her”),從詞庫LEX中選擇相應詞項LI(如“John”、“her”和“l(fā)oves”)形成詞項陣列LA。 詞項陣列中某一詞項有可能不止一次出現(xiàn),為了清晰表示出詞項的出現(xiàn)次數(shù),就用數(shù)列(numeration,簡稱N)來表達詞項陣列,例如在“someone is wondering whether there is someone here”這一具體表達的推導過程中,從詞庫中選擇詞項,形成的數(shù)列是{someone2,is2,wondering1,whether1, there1, here1},其中的“1”表示在推導的過程中只有一次從詞庫取詞的過程,而“2”表示在推導的過程中有兩次從詞庫取詞的過程。同樣,在“John loves her”這一表達的推導過程中,從詞庫中選擇詞項,形成的數(shù)列為N={John1,her1,love1}。(注意:由§3和§4中進一步的討論可知,數(shù)列中還會為其他的成分,如“v”和“c”。) 在(1d)之后,接下來有什么樣的推導過程呢? 最簡方案體系下,自然語言L的語法(grammar)除了詞庫LEX/詞項陣列LA以外,還有三個重要組成部分:狹義句法部分(narrow syntax,簡稱成NS)、語音部分(phonological component,用希臘字母Φ表示)以及語義部分(semantic component,用希臘字母Σ表示)。狹義句法部分NS和語義部分Σ為所有語言所共有,而語言之間的變化體現(xiàn)在語音部分Φ的不同。狹義句法部分也稱為運算系統(tǒng)(computational component),即合并和移動等句法操作[18]。詞庫、狹義句法、語音和語義這四部分之間的關系以及語段(phase)在其中的作用如(2)中結構圖所示: (2) 如(2)所示,在某一語言表達的推導過程中,語言的運算系統(tǒng)從詞庫LEX中選出“詞項陣列”LA,供以后這一表達的推導使用,即(1)中的過程。這一語言表達可以由一個語段構成,也可以由兩個或兩個以上語段構成(關于什么是語段,請看第四、第五部分。)語言表達的推導是以語段的形式逐步進行的。推導過程是一種循環(huán)的過程,其中語段的循環(huán)起決定性作用。第一語段的運算先進行狹義句法部分的操作:從LA中挑選一部分成員,通過外部合并(external merge)將其組合起來,再通過內部合并/移動(internal merge/move)進行結構調整,得出第一個語段的句法結構(syntactic structure)。這一過程稱為派生,即DNS。促成派生過程分枝的操作叫做移交(transfer)。移交將DNS的產品交給語音部分Φ和語義部分Σ去處理,前者產生表達式PHON,后者產生表達式SEM,形成〈PHON,SEM〉這樣一對組合體。語音部分Φ也可稱為“大顯形”或者“拼讀”(Spell-Out)。第二語段(如果有的話)必須在第一語段的基礎上繼續(xù)派生,從“詞項陣列”LA的剩余部分挑出所需的成員,通過外部合并組合和內部合并調整,形成另一組〈PHON,SEM〉。如果還有第三和第四個語段,平行派生過程還會繼續(xù)進行,直至“詞項陣列”LA中不再剩下任何成員。推導過程的句法、語音和語義這三個組成部分必須平行發(fā)展。第二語段的句法過程DNS接收第一語段的狹義句法過程DNS的派生產品,以此作為第二語段句法過程推導的最初單位,通過外部合并從LA的剩余部分取詞,并通過內部合并調整,形成第二語段的句法結構。第二語段的語音部分Φ同樣會接收第一語段Φ的派生結果PHON1,在此基礎上對第二語段DNS移交過來的句法結構進行加工,形成包括PHON1在內的PHON2。同樣,第二語段的語義部分也會接收SEM1,在此基礎上對第二語段DNS移交過來的句法結構進行加工,形成包括SEM1在內的SEM2。這樣分階段平行進行派生,就必然要求Φ和Σ在每個語段內將所有的工作做完,然后“忘掉”(forget)該語段的推導過程,以便接手下一語段的推導工作。從這個意義上說,諸如GB理論體系下的所謂“邏輯形式”這樣的句法階段就不可能繼續(xù)存在,以往由邏輯形式承擔的工作現(xiàn)在由Σ和Φ來循環(huán)完成[7-11][19-20]。按照以上推導模式,在語音部分生成為人腦語音系統(tǒng)指令的描寫句子語音特征的表達式,在語義部分生成為人腦思維系統(tǒng)指令的描寫句子意義的表達式。推導操作始于“詞項陣列”LA的操作,從詞庫中取出詞項,后將這些詞項通過句法運算系統(tǒng)外部合并或內部合并/移動的操作,生成語音部分所需要的表達式,向語音表達接口部分“拼讀/大顯形”出去,同時生成在生成語義部分所需要的語義表達式。 Chomsky認為,語段應該是一個自然的句法體,一個在接口屬性方面相對獨立的句法。[10]就語義來說,語段應該是與“命題”(proposition)相對應的句法結構:是一個所有論元角色都齊備的動詞短語,即及物動詞短語;或是一個包括時態(tài)和語勢/語氣(mood/force)的完整從句。這樣的句法結構稱為命題句法體。在Chomsky看來,這樣的句法體只有CP、v*P兩個。就語音而言,我們從(3)可以看出為什么是CP而不是TP成為一個獨立的句法體:是CP而不是TP可以用來回答A中的提問。同樣從(4)可以看出是v*P而不是TP可以成為一個獨立的句法體:是v*P而不是TP可以省略。 (3)A: what surprised you most? B1: [CPThat he became a president of America] B2:*[TPHe became a president of America] (4)A:Could you help me? B1:Iiam glad to ([v*P eihelp you]) B2:*Iiam glad([TPto eihelp you]) 因此,CP是語段,但TP不是;及物結構的輕動詞短語v*P是語段,但非賓格動詞短語和被動動詞短語的輕動詞短語vP不是語段。這是因為它們只有內論元,沒有外論元,不是所有論元角色都具備的動詞短語。例如,“arrive”是非賓格動詞,“(be) killed”是被動動詞,它們都只有內論元,沒有外論元,且內論元的結構格為主格(nominative case),也就是說沒有作為賓格(accusative case)的結構格,因此在這類動詞的vP或者VP內都不可能有賓格核查的存在。也就是說,v或者V都不具有完整的Φ-特征,也找不到需要核查的賓格。為了更清楚的說明及物性在語段界定中的作用,我們舉出以下兩個例子加以說明: (5)a. John killed a man b. A man was killed (6)a. 在(5a)/(6a)中,“a man”為結構賓格,而“John”為結構主格。動詞“kill”為及物動詞,輕動詞v*有完整的Φ-特征,動詞V也有完整的Φ-特征,可允準EPP-特征,VP也就有一個額外的Spec位置,如(6a)所示。這樣,帶有Φ-特征的名詞短語“a man”移到[Spec,VP]的位置,作為探頭V(probe)的目標(goal)與探頭形成一致關系(Agree)并核查掉探頭V上的不可解讀的Φ-特征和目標名詞短語“a man”上的不可解讀的結構賓格特征。一旦名詞短語“a man”上的結構賓格特征被刪除,它就成為惰性成分不再進行移動(frozen in place)。同時,探頭T與目標名詞短語“John”構成一致關系以并核查掉探頭T上的不可解讀的Φ-特征和目標名詞短語“John”上的不可解讀的主格特征。而在(5b)/(6b)中,“(be)killed”是被動動詞,只有內論元,且內論元的結構格為主格,沒有賓格,因此動詞短語vP或者VP內都不可能有賓格核查關系的存在,也就是說,v或者V都不具有完整的Φ-特征,也找不到需要核查的結構賓格。v或者V不允準EPP-特征,也就不允準一個額外的Spec位置,此時的動詞短語vP或者VP都不是語段,因此被動動詞的直接賓語“a man”只能直接提升到[Spec, TP]位置以核查其特征,不必在中間位置作停留,也就是說,(6b)的推導中只出現(xiàn)一個語段CP,名詞短語“a man”的一步移動也就沒有違反“語段不可滲透條件”(the Phase Impenetrability Condition)。 b. 上文提到,語段表達命題意義:動詞短語v*P帶有完整的論元結構,從句短語CP表達語氣情態(tài)意義,但是TP以及缺乏外論元的被動動詞短語和非賓格動詞短語都不是語段。將CP和v*P看作語段是有根據(jù)的,其一:它們語音上獨立,其二:它們是重構的位置。作為語段的CP和v*P和其他的句法體有重要的區(qū)別,語段是潛在的移動目標,因為C-T和v*-V都允準EPP特征,為移動提供了一個潛在的位置。語段的概念非常重要,因為“拼讀”具有循環(huán)性,而其循環(huán)性就體現(xiàn)在語段層面的循環(huán)。語段內部所有的選擇性屬性都要得到滿足,包括語義上的選擇屬性(selectional property)和句法上的EPP選擇屬性;否則推導在語段內部就崩潰了,無法進行下一語段的推導。推導只能是一個語段接一個語段相繼進行,而且語音部分能夠“忘掉”前期推導中的步驟,這樣,計算的負擔可以被進一步縮減?,F(xiàn)在舉出下面的例子來較詳細說明語段推導的過程[21],[22]。 (7)[CP[TP[v*P Peter loves Mary]]] (7)由兩個語段構成:v*P語段和CP 語段。這兩個語段的推導過程如(8-11)所示。其中P是Person的簡寫,表示人稱特征,N是Number的簡寫,表示數(shù)特征,“?”表示某一特征還未被賦值(unvalued),“Acc”是“Accusative case”的簡寫,表示賓格,“Nom”是“Nominative case”的簡寫,表示主格,“STRONG-V”表示英語中的V要進行顯性移動并與v*融合(incorporation)。 (8)v*P語段中的“詞項陣列”LA1={Peter, v*, loves, Mary} (9)v*P 語段的推導過程和結果: a.[v*Plove Mary{P:3; N:SG; CASE:?}] b.[v*P v*{P:?; N:?;STRONG-V}[VPlove Mary{P:3N:SG; CASE:?} ]] c.[v*P lovei+v*{P:3; N:SG; STRONG-V}[VPtiMary{P:3; N:SG; CASE:ACC}]] d.[v*P Peter{P:3;N:SG; CASE:?}[v’lovei+v*{P:3;N:SG; STRONG-V}[VPtiMary{P:3;N:SG; CASE:ACC}] ] ] e.Spell-Out: [VPtiMary{P:3; N:SG; CASE:ACC}]=√ v*P語段中的“詞項陣列”LA1為{peter, v*, loves, Mary},如(8)所示。在(9a)中,名詞短語“Mary”的人稱和數(shù)是可解讀性(interpretable)特征,但其格特征是不可解讀性特征,不可解讀的格特征需要被賦值并被核查。推導至(9a)時“Mary”的格特征還不明確,需要與v*-V的合并才能得到賓格Acc。在(9b)中,v*選擇VP,此時的v*具有強特征(strong),需要V的移動/融合來檢查這一特征。當推導至(9c)時,“Mary”與“l(fā)ove+v*”進入一致檢查關系,v*上的不可解讀特征(即人稱和數(shù)特征)得以確定/賦值并核查,同時“Mary”的賓格得以確定/賦值并核查。當計算推導至(9d)中時,外論元“Peter”并入,其格特征在此階段無法確定/賦值并核查,用“Case?”表示,但(9d)中的v*所選擇的VP中的成分的不可解讀特征都已被核查,因此v*P語段中的中心詞v*的域,即VP已被成功推導,此時的VP就能被提交(transfer)給語音和語義接口,并被拼讀出來 (用符號“”表示“被成功拼讀”),這時計算才能進行下一語段的操作。由于“語段不可滲透條件”的作用,拼讀出來的成分是不能被以后的句法操作進行處理,只有未被拼讀的語段邊緣(edge)成分,即外論元“Peter”才能進入下一步的句法操作,即(11)中的操作。 (10)CP語段中的“詞項陣列”LA2= {{that,T}, {Peter, v*,loves, Mary}} (11)CP 語段的推導過程和結果: a. [TPT{P:?; N:?; STRONG}[v*P Peter{P:3; N:SG; CASE:?}[v’lovei+ v*{P:3; N:SG; STRONG-V}VP√]]] b.[TPPeter{P:3;N:SG;CASE:NOM}k[T’T{P:3; N:SG; STRONG-V}[v*P tk[v*’ lovei+v*{P:3; N:SG; STRONG-V}VP√] ] ] ] c. [CPC [TPPeter{P:3; N:SG; CASE:NOM}k[T’T{P:3; N:SG; STRONG} [v*P tk[v*’ lovei+ v*{P:3; N:SG; STRONG-V}VP√]]]]] d. Spell-Out: [TPPeter{P:3; N:SG; CASE:NOM}k[T’T{P:3; N:SG; STRONG}[v*P tk[v*’ lovei+ v*{P:3; N:SG; STRONG-V}VP√] ] ] ] =√ 計算系統(tǒng)接著進行第二語段CP語段的推導,即(11)中的推導。其中“VP”表示VP已經(jīng)被確定是成功的推導,其中的成分已惰性化或者說已固定下來因而不能再用來進行進一步的句法計算。在(11a)中,v*P語段的邊緣“Peter”的不可解讀格特征未被賦值/確定,而另一語段CP語段內的探頭T的不可解讀特征Φ-特征也未被賦值/確定,因此目標短語“Peter”移至[Spec-TP]位置,并與探頭T達成一致核查關系,從而目標短語“Peter”上的格特征得以確定/賦值并核查,而探頭T上的Φ-特征也得以確定/賦值并核查,即(11b)。接著,(11c)中的隱性的“C”合并進來。在(11d)中,CP語段的中心詞C的域/補語成分(即TP)中的所有不可解讀特征都被核查,所以能被拼讀出來,同時,因為整個CP短語不再有其他的句法操作,所以CP也被拼讀出來,推導結束。 語段理論對生物語言學研究具有不可忽視的重要意義。以語段為單位的句法推導, 可極大地提高語言機制的運算效率,反映了語言機能的生物學本質。生物語言學認為語言機能是人體器官,是人類長期進化的產物,與語言習得的初始條件S0相關。作為完美的生物實體的語言機能,必須具有運算效率。而人類工作記憶容量有限,一般都只能記憶或處理7 ± 2 個記憶單元。這就意味著語言行為中一般不會出現(xiàn)無限制的遞歸形式。此外,工作記憶還存在個體存貯策略和計算策略等差異。若語言處理任務過重,或個體工作記憶容量低,語言處理速度和準確度必然受到限制。[23]所以Chomsky提出句法推導要以語段為單位進行,同時提出一系列制約條件對語段的推導進行限制。如通過限制探針的探測范圍來限制語段的大小。通過移交操作來完成一個語段的推導而開始下一個語段的推導。每個語段移交后在界面接受檢驗, 易讀性條件是施加在語段層面上的, 一個句子中數(shù)個語段要逐個接受檢驗, 而不是像最簡方案早期框架內那樣, 整個句子完成之后才接受檢驗。這樣,以語段為單位的句法推導使語言機制的運算效率得到了極大提高。[12] 語段理論為語言機能在人類進化所起的重大作用提供了有力的支撐。語言機能是人體器官,是人類長期進化的產物。Chomsky指出,關于語言機能的一個基本事實是,它是有機界中少見的具有無限離散性的系統(tǒng)。任何這樣的系統(tǒng)都是以原始操作為基礎,通過已經(jīng)建構的實體來構建新的實體。這種原始的操作就是合并。人類進化中的飛躍性變化,最簡單的解釋就是這種合并(merge)。[11]Chomsky指出要考慮語言機能的起源以及語言機能在人類知識能力的出現(xiàn)中所起的作用,有兩個基本問題就會出現(xiàn):一是最小語義承擔成分的核心語義問題;二是使象征符號得以無限組合的原則,基于這些原則象征符號按層級結構組織起來提供語言運用的手段。詞匯的無限積累和隨機串聯(lián)不可能構成高度能產的句法實體。[11]作為MP句法中的唯一操作以及語段理論的核心操作方式,合并不僅保證了語言能生成無限離散的結構,而且保證了輸出結果具有梯級性和向心性。語言的進化不是連續(xù)的,而是跳躍的。合并可能也是以突現(xiàn)的方式發(fā)生在生物個體上的遺傳變異,是人類語言的最初源頭。 語段理論從技術層面體現(xiàn)了生物語言學研究對“自然即完美”的伽利略式的科學理想的追求。Chomsky創(chuàng)立管約論的目的是要擺脫標準理論后期繁瑣的轉換規(guī)則系統(tǒng),追求高度的抽象與概括。但隨著管約論的發(fā)展,整個理論體系又變得繁冗復雜,其組成部分互相牽連,絲毫的變動都會引起整個系統(tǒng)的動蕩。最簡方案的提出和發(fā)展是對原則參數(shù)理論的進一步推進,它設法用少數(shù)的幾種技術手段代替繁雜失控的管約論技術系統(tǒng)。[24]其中之一就是語段理論。秉著人類語言是完美的、最優(yōu)化的思想,Chomsky對語段理論不斷創(chuàng)新,以求對人類語言有更深層次的認識。Chomsky將最初的層階、語障(barrier) 和界限節(jié)點( bounding node)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語段,其語段理論中不僅語段的界定、語段與接口條件的關系、特征賦值及刪除等的內容發(fā)生了變化,而且還提出了語段不可滲透條件、EPP 特征以及格特征等一系列語段推導的限制條件。這些無一不體現(xiàn)了喬姆斯基這種對研究對象追求深層次理解并為其建構完美理論的科學精神。 Chomsky 的語段理論還處在不斷發(fā)展完善中,受到各界廣泛的關注,學者們對其評價褒貶不一。目前國內以語段理論為框架的生成語法研究并不多見,尤其缺少將語段理論運用于具體的漢語語言事實的驗證以及從漢語語言習得的角度對語段理論進行的實證性的研究,這也是我們今后研究努力的方向。 [1] Chomsk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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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erivation by Phase in Minimalism Program YANG Yan, CHEN Xiao-xiang,ZHANG Qi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 Hunan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2, China) From the Government and Binding Theory in the 1980sto the Minimalism Program (MP) in the 1990s, Chomsky's generative grammar has been making great progress, and the innovation will never end. The paper gives a detailed introduction to the latest development of Chomsky's theory of syntax, that is, the phase theory in MP. It introduces the grammar system in MP and the definition of phase, and then elaborates on the derivation by phase and discusses the profound influence of the Phase Theory on the biolinguistic study. Minimalism Program; phase; derivation by phase 2014-10-18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漢語方言背景下大學生英語重音感知和產出研究”(14BYY144);湖南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 “加拿大語言政策與規(guī)劃及其對我國外語教育的啟示”(12WLH11);湖南省學位與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后現(xiàn)代背景下英語碩士生培育創(chuàng)新實踐研究” 楊 艷(1971—),女,湖南長沙人,湖南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博士研究生,加拿大里賈納大學訪問學者.研究方向:語言習得、句法學、語義學. H043 A 1008—1763(2015)05—0091—07四 什么是語段?
五 語段推導
六 語段理論對生物語言學研究的影響
七 結 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