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玉彤
(渤海大學政治與歷史學院,遼寧 錦州 121013)
引言:
日本作為亞洲國家中率先進入現代化的國家,其先進的教育制度為日本的發(fā)展鋪平了道路。研究日本的教育歷史,從時間上可分為兩段。以明治維新為界點,劃分為明治維新前,和明治維新后。明治維新后的日本教育體制迅速擺脫了傳統(tǒng)教育的桎梏,建立了較為科學的近代教育體制。但如果將日本近代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的功勞全部歸于明治維新時期的教育改革就有些牽強了,回顧日本教育的發(fā)展歷程不難發(fā)現,日本教育的優(yōu)勢是一個不斷吸收國外先進教育經驗,并且融匯本民族精神特色的而達到保持先進性的結果。本文選取日本江戶時代帶有世俗教育代表性的“寺子屋”為切入點,窺探日本實現近代教育的歷史背景,希望能從中尋得一點日本教育發(fā)展的規(guī)律和特征。
1、國內研究現狀
關于日本寺子屋的相關研究,目前在國內并不是很常見。比較系統(tǒng)介紹寺子屋的專著是2010年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朱玲莉所著的《日本近世寺子屋教育研究》。其他著作多為日本教育通史或日本教育改革及近代化研究的專著。如北京大學教育系參觀團編著的《參觀日本教育報告》、周瑞璋等合編的《最近之日本教育》(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年版)和武純仁編的《考察日本教育紀略》 (中華印刷局,1936年版)。
相對于專著近年來學術類文章就要豐富得多,如朱玲莉的《日本寺子屋教育及其對我國基礎教育的啟示》(湖南科技大學報,2010年06期)。修剛的《日本江湖后期寺子屋教育的形成與發(fā)展》 (天津師范大學學報,2004年03期)。李超的《淺析江戶時代的平民教育——從寺子屋始末及其世俗教育談起》(文教資料,2011年30期)和他的《日本平民教育的典范——寺子屋的教育觀淺析》 (遼東學院學報,2011年05期),《淺析江戶時代寺子屋迅速發(fā)展的原因》 (新余學院學報,2011年06期)。趙珂、唐鈺瀅的《淺析江戶時代寺子屋的發(fā)展及其歷史意義》(理論導報,2012年06期)。趙星火的《試析日本寺子屋教育的特點》(黑龍江史志,2013年14期)等。綜合起來看,近幾年國內對于寺子屋的研究逐漸得到重視,但研究還停留在比較淺顯的水平上。
2.國外研究現狀 (以日本研究為主)
日本在寺子屋研究方面的著作有很多。如石川謙的《寺子屋》,高木敏彥《幕府維新期寺子屋經營——美濃國大郡北方寺子屋》1998年。利根啓三郎《寺子屋與庶民教育的實證的研究》等。
寺子屋作為日本中世紀到近代的初級教育代表機構,為日本明治維新時期的改革做了充分的思想文化準備,更為明治維新后日本近代教育制度的建立奠定了基礎。因此,寺子屋的研究無論是對教育史還是日本現代化進程的探尋都有重要意義。
正文:
江戶時代是日本封建幕府統(tǒng)治的最后一個時代。自1603年 (慶長8年)至1867年 (慶應3年),從德川家康出任征夷大將軍在江戶開始幕府統(tǒng)治到德川慶喜奉還大政共265年。這是日本的封建社會發(fā)展到最鼎盛,并由盛轉衰的一個重要的時代。幕府將政治統(tǒng)治與經濟大權集于中央,并制定了嚴格的四民身份制度。全體居民被劃分為士、農、工、商和被排除在四民之外的“賤民”。武士是統(tǒng)治階級,以將軍為首以下劃分為大名,大名手下有為其服務的下層武士。農、工、商、以及“賤民”都是被統(tǒng)治階級。每個階層都必須按自己的身份世襲職業(yè),不可逾越。與嚴格的身份等級制度相對應的教育也實行了有差別的教育制度,不同階級出身的子女要在不同的教育機構接受教育。一類是統(tǒng)治階級的教育機構,包括幕府直轄學校、各藩設立的藩校、民間設立的私塾以及皇族的專門機構學習院。另一類是平民階級的教育機構,包括鄉(xiāng)校和寺子屋。
寺子屋作為平民教育中最為普遍的教育機構,不僅反映了平民階級的教育發(fā)展水平也反映了江戶時期世俗教育發(fā)展的總體情況。為了鞏固封建統(tǒng)治,德川幕府開始對寺子屋教育進行干涉。積極提倡鼓勵各行各業(yè)專業(yè)技能知識的傳播,為了促進商業(yè)發(fā)展,文字成為了必不可少的工具,而作為平民階層教育機構的寺子屋是實現文字教育最好的選擇。為了維護社會安定,德川幕府加強了對平民階層的思想統(tǒng)治。18世紀初,第八代將軍德川吉宗 (1684-1751)提倡節(jié)儉,獎勵實學,大力支持平民教育建設。在幕府教育政策的鼓勵下,各藩也開始效仿采取積極的措施干預和鼓勵寺子屋教育。不僅對寺子屋的開設進行了監(jiān)督,更對優(yōu)秀的教室和學生采取了獎勵措施。
隨著商品經濟的發(fā)展,城市中的商人階級逐漸發(fā)展壯大起來,財富不斷積累的同時也逐漸暴露出文化知識匱乏的弊端。商人在買賣的同時,需要與全國各地的貿易伙伴、生產者和客商進行溝通?!巴ㄐ拧⒑炗唴f(xié)議、收購、進貨、結賬等商業(yè)活動都離不開文書,讀書、識字、算術等基本技能的學習欲望在商人中日趨高漲?!?《日本近世寺子屋教育研究》39頁)這種源于商業(yè)生活并且?guī)в袑嵱眯砸饬x的需求在無形中促進了寺子屋教育的發(fā)展。相對應的,農村也開始了對文字等知識的需求,為了提高農作物的產量,改進科學技術和防治病蟲害,農民也深感知識技能不足的害處,寺子屋因此逐漸走出了城市,走向了農村。平民對于知識文化的需求又反過來促進了寺子屋的發(fā)展,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和社會生產力的提高,使農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城市和農村的人們都有足夠的財力支付子女的學費,寺子屋逐漸成為平民階層的實用教育機構。
“寺子屋”起源于15世紀的室町時代,又稱“手習所”、“訓蒙屋”起初是由寺院開設,主要接受平民子女進行習字、讀書等基礎教育的機構。寺院的僧侶出任師匠教授城市或農村平民子女,學生就被稱為“寺子”。到了江戶時代,寺子屋逐漸發(fā)展壯大不再局限于寺院教育,實質上范圍已擴大到包括除僧侶外其他階層開設的初級教育機構。
江戶初期,寺子屋的數量很少。 “文明年間 (1469-1487)至元和年間 (1615-1624)的155年里,整個日本僅有17所寺子屋,大約10年才開辦一所,平均每年開設學校為0.1所。寬永元年至延寶八年 (1624-1680)的56年間開設寺子屋38所。天和元年至正德六年 (1681-1716)的35年見開辦寺子屋39所。” (同上48頁)可以說明寺子屋的增加速度是穩(wěn)步提升的。
寺子屋最初只見于繁華的大都市或一些商業(yè)發(fā)達的地區(qū),但隨著商業(yè)經濟和社會文化的需要,寺子屋逐漸擴散到了一些小城市。
18世紀的江戶幕府雖然實行了閉關鎖國的政策,但是1720年的“洋書馳禁”以及“蘭學”的興起都為平民教育的發(fā)展提供了較為寬松的有利環(huán)境,使得這一時期的寺子屋無論是在數量上還是在質量上都有了質的提高。
到了19世紀,幕府和各藩都意識到了人才的重要性,對教育進行了更深一層次的管理,進行了各方面的改革,興辦了各種不同類型的學校。寺子屋也在這一時期進入到了繁榮階段,“年均開設數量由文政年間的56.3所劇增為141.7所,增加了一倍以上”(同上51頁)。
江戶后期寺子屋的發(fā)展到達了頂峰,幾乎完成了普及,無論是城市還是農村都已有了可供平民子女上學的寺子屋,甚至于女子都可就學。由于寺子屋的廣泛普及和平民不論男女皆可就學的原因,江戶時期日本的民眾識字率遠超出同時期東亞其他國家,居于世界前列。
隨著寺子屋的增加,平民子女在寺子屋就學的的總人數也呈現出不斷增加的趨勢。但是寺子屋雖然不斷增加,但是同一寺子屋的寺子人數卻是不固定的,一些寺子屋甚至出現寺子人數遞減的狀況。江戶初期的寺子屋數量很少,想要在寺子屋就學的平民子女可選擇性非常低,只能在有限的一、兩所寺子屋中選擇就學,所以寺子屋的人數還是比較固定。但隨著江戶末期寺子屋數量的急劇增加,可供平民子女選擇的寺子屋也就多了,很多寺子都可以隨時轉學,根據自己的需要選擇就學的寺子屋,很多寺子屋由于師匠的教學能力和個人素質問題等其他客觀原因出現了人數減少的情況。
并且隨著江戶幕府統(tǒng)治的衰落,很多統(tǒng)治階級的學校逐漸關閉,不少武士子女也進入到了寺子屋與平民子女共同學習,這也從側面反映了身份等級制度的受到打破,武士階級與平民階級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小。在世俗教育不斷發(fā)展的影響下,不但是寺子屋得到空前的發(fā)展,專門為女子教育而創(chuàng)辦的“娘宿”、“裁縫屋”與“針屋”等機構的出現為平民女子的教育做出了不小的貢獻。但是這些終究不是科學的教育機構,為了適應女子學習的需要,江戶時期出現了專門為女子開設的女寺子屋。盡管在教育方法和內容上女寺子屋還明顯的帶有封建性,但是女寺子屋的出現已經是寺子屋教育的重大突破,為近代的女子學校的建立起到了推動的作用。
寺子屋最初的師匠為寺院的僧侶,但戰(zhàn)國時期一些失去藩主的流浪武士處于生計也開始開辦寺子屋。由于武士階層的龐大和僧侶數量的稀少,導致后來武士師匠的數量逐漸超過了僧侶師匠。與此同時,平民階層的知識分子也開始在城市和農村范圍內興辦寺子屋,最后來自其他行業(yè)的人也開始涉足寺子屋,可以說寺子屋是江戶時代世俗教育發(fā)展的典型代表,因為它所牽扯的階層上至武士、僧侶,下至商人、農民。
由于寺子屋師匠身份的復雜性,導致了寺子屋教育的差別。平民階層的師匠主要以村吏和富農為主,教學內容也多以生活常識和道德教化為主。武士階層的師匠由于文化水平要更高一些,教授的知識也更為豐富。僧侶和神官師匠受其宗教信仰的影響,教學內容上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宗教思想的束縛,女寺子入學幾乎是不被允許的。此外更有醫(yī)生、學者或書法家等各行業(yè)人士開辦寺子屋,他們的教學內容也不同程度上的增加了自己專業(yè)領域的相關課程。而且,受到社會需求和個人生活所迫等因素的影響,很多女性也開始擔任師匠,甚至出現了專門為女子提供教育的女寺子屋,女寺子屋的教育不同于“娘宿”、“裁縫屋”和“針屋”,在必備的文化教育的基礎上,增加了裁縫、三味線的技能的教學。不但適應了當時社會的需求,更為近代女子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可以看出寺子屋師匠的身份是很多種多樣的,相應的不同階層的師匠,文化水平與道德素質也截然不同。正如上文所說,雖然寺子屋的數量不斷增加,但是有些寺子屋的寺子卻不段減少,這與師匠個人的素質和能力因素是分不開的。大多數師匠是德才兼?zhèn)?,受到了寺子的愛戴,甚至于很多師匠去世后,由其教授過的寺子們合資為師匠們建筆子冢。但還是有些利欲熏心的師匠不以傳授知識為目的,當然這樣的師匠也逐漸被寺子和家長們所鄙棄。寺子屋的教育內容與方法
由于師匠能力水平的限制,寺子屋的教育內容情況也很復雜。“根據授業(yè)內容,寺子屋可以分為多種類型。第一類學校只教讀書、識字,占寺子屋總數的半數以上。第二類學校除教讀書、識字外,增加了算術課,約占寺子屋總數的兩成。第三類學校的課程內容豐富,在讀書、識字,算術課之外,又增加了習禮、圖畫、茶道、花道等課程。第四類學校在前三類的基礎上,增設了漢學,和學等課程。第五類學校進而增加了作文,裁縫等實用課程。”④ (宋成有:《新編日本近代史》北京大學出版社,48頁)但不論是何種類型的學校,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在教授知識的同時進行了不同程度的道德教育,以女寺子屋教育為典型。
寺子屋實用的教材被稱為“往來物”。最初指書信交往,后來成為各種教材的統(tǒng)稱。根據師匠的身份不同,往來物的選擇也不盡相同。其中以《庭訓往來》、《商賣往來》等最為常見,作為平民的教材,內容涉及生活、商業(yè)、農業(yè)、手工業(yè)等各個領域,為平民文化素質的提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在寺子屋中,師匠要根據寺子的具體情況、教學環(huán)境等因素采用不同的教學方法,能夠做到因材施教。但是由于教育理論的欠缺,師匠多采取灌輸式教學法,即通過反復的抄寫和誦讀達到記憶的方法。寺子屋的教學時間也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要根據當地人們生產和生活的情況來進行調整,主要分為早校和夜校兩種形式。寺子的入學和畢業(yè)時間也沒有準確的規(guī)定。
寺子屋教育開創(chuàng)了平民教育的先河。作為平民教育機構的寺子屋并不是統(tǒng)治階級創(chuàng)辦,而是在社會需求促進下,不斷發(fā)展壯大起來的,提高了江戶時期日本的總體識字率。為平民日常生活,商業(yè)發(fā)展和社會文化進步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初期的寺子屋受到德川幕府和各藩的監(jiān)督,在統(tǒng)治階級的掌控下,進行了道德教育,起到了一定程度上對平民思想控制的作用。
后期由于德川幕府自身統(tǒng)治的衰落,身份等級制度也遭到了破壞,使武士階層與平民階層實現了融合,緩和了統(tǒng)治階層與被統(tǒng)治階層之間的矛盾。
此外,寺子屋教育的普遍實行為江戶時代培養(yǎng)了大批優(yōu)秀人才,為日后的明治維新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江戶時代教育的主體是平民教育,而平民教育的主體是寺子屋。明治維新后,日本的近代基礎教育迅速發(fā)展,并不是一個明治維新就能夠完成的,包括明治維新后期很多近代的小學都是由寺子屋直接改造而成,很多小學教師也是在對寺子屋的師匠進行了培訓后直接上崗。可見寺子屋作為平民教育機構,不僅在古代發(fā)揮了巨大的文化傳承作用,還為近代日本基礎教育的奠基做出了不可忽視的貢獻。
[1]朱玲莉.日本近世寺子屋教育研究[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
[2]宋成有.新編日本近代史[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3]臧佩紅.日本近現代教育史 [M].世界知識出版社,2010.
[4]張寶三,徐興慶.德川時代日本儒學史論集 [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
[5][日]福澤渝吉著.柯泓譯.勸學書 [M].光明日報出版社,2011.
[6] [日]小林哲也著.徐錫齡,黃明皖譯.日本的教育[M].人民教育出版社,1982.
[7][美]魯思.本尼迪克特著.張娓瑩,張俊彪譯.菊與刀[M].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10.
[8]朱玲莉.日本寺子屋教育及其對我國基礎教育的啟示[J].湖南科技大學學報,2010,(06).
[9]修剛.日本江戶后期寺子屋教育的形成與發(fā)展 [J].天津師范大學學報,2004,(03).
[10]李超.日本平民教育的典范——寺子屋的教育觀淺析[J].遼東學院學報,20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