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元朝財政體系呈現(xiàn)出一個因地制宜與因時制宜的歷史演變過程。因地制宜與因時制宜的結(jié)合,表現(xiàn)為元朝統(tǒng)治者積極吸收甚至基本沿襲金朝和南宋的財政制度,與其草原帝國時代的貢役制嫁接,融會貫通為具有自身特色的財政制度。同時,元朝其他財政制度環(huán)節(jié)也存在制度化與非制度化的矛盾統(tǒng)一。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收稿日期]2015-04-29
[文章編號]1671-6671(2015)04-0054-10
[作者簡介]王明前(1971-),男,廈門大學(xué)馬克思主義學(xué)院副教授,歷史學(xué)博士,研究方向:中國古代史。
史學(xué)界對元朝經(jīng)濟(jì)史的研究已經(jīng)取得一定成就,對元朝財政制度的研究也有較多關(guān)注。筆者注意到,目前史學(xué)界對元朝財政制度一般較關(guān)注其非制度化的賞賜對其財政體系的沖擊,并因此局部甚至整體否定元朝財政制度的正規(guī)化和科學(xué)性。同時,在研究方法上,也有分類過細(xì)甚至基本照搬《元史·食貨志》分類的瑣碎化傾向,從而缺乏必要的整體感和演進(jìn)軌跡。其實,元朝財政體系,特別是最制度化的以土地稅為主體核心部分的稅收制度,實際上是一個因地制宜與因時制宜的歷史演變過程。因地與因時制宜的結(jié)合,表現(xiàn)為元朝統(tǒng)治者在入主中原建立元帝國的過程中,積極吸收甚至基本沿襲金朝和南宋的財政制度,與其草原帝國時代的貢役制嫁接,融會貫通為具有自身特色的財政制度。同時,元朝其他財政制度環(huán)節(jié)也存在制度化與非制度化的矛盾統(tǒng)一。如俸祿制度,一方面元朝堅定地推行正規(guī)化俸祿制度,另一方面這一制度又不斷受到非制度化的食邑制殘余的侵蝕。筆者不揣淺陋,擬以上述思路為線索,對元朝財政體系的演變軌跡條陳縷析,重點分析其制度化的財政要素,以期增加學(xué)術(shù)界對元朝經(jīng)濟(jì)史的學(xué)術(shù)認(rèn)知。
一、元朝土地稅演變的南北差異
(一)北方稅制
元朝稅制,由于北方與南方納入版圖先后而有顯著差異,體現(xiàn)出因時制宜的特點。史言:“元之取民,大率以唐為法。其取于內(nèi)郡者,曰丁稅,曰地稅,此做唐之租庸調(diào)也。取于江南者,曰秋稅,曰夏稅,此做唐之兩稅也”。 [1]另一方面,“圣朝混一,首以寬民力為第一義,凡宋無名之賦,一切蠲除之。廣為極邊,愈加優(yōu)恤。惟種田納地租,買賣納商稅,魚鹽舶貨之征,隨土所有”。 [2]所謂“隨土所有”恰恰體現(xiàn)了元朝稅收制度因地制宜的特點。
元朝稅收制度早于蒙古時期就開始建立。太宗窩闊臺元年八月,“敕蒙古民有馬百者輸牝馬一,牛百者輸牸牛一,羊百者輸羒羊一,為永制”。 [3]入主中原后,太宗聽取耶律楚材建議,在中原占領(lǐng)區(qū)恢復(fù)農(nóng)業(yè),建立正規(guī)化稅收制度以豐裕國庫。史言:“近臣別迭等言:漢人無補于國,可悉空其人以為牧地。楚材曰:陛下將南伐,軍需宜有所資,誠均定中原地稅、商稅、鹽、酒、鐵冶、山澤之利,歲可得銀五十萬兩、帛八萬匹、粟四十余萬石,足以供給,何謂無補哉?帝曰:卿試為朕行之。乃奏立燕京等十路征收課稅使,凡長貳悉用士人?!?[4]耶律楚材還勸阻太宗拋棄裂土分封的游牧民族經(jīng)濟(jì)管理習(xí)慣,改行中原稅制。史言:“親議裂州縣賜親王功臣。楚材曰:裂土分民,易生嫌隙,不如多以金帛與之。帝曰:已許奈何?楚材曰:若朝廷置吏,收其貢賦,歲終頒之,使毋擅科征,可也。帝然其計,遂定天下賦稅,每二戶出絲一斤,以給國用;五戶出絲一斤,以給諸王功臣湯沐之資。地稅,中田每畝二升又半,上田三升,下田二升,水田每畝五升;商稅,三十分而一;鹽價,銀一兩四十斤?!?[5]盡管仍然留有食邑制殘余,五戶絲征收的主動權(quán)畢竟已經(jīng)掌握在朝廷手中。于是,太宗三年正月,“定諸路課稅,酒課驗實息十取一,雜稅三十取一”。 [6]是年十一月,“置十路征收課稅使,以陳時可、趙昉使燕京,劉中、劉桓使宣德,周立和、王貞使西京,呂振、劉子振使太原,楊簡、高廷英使平陽,王晉、賈從使真定,張瑜、王銳使東平,王德亨、侯顯使北京,夾谷永、程泰使平州,田木西、李天翼使?jié)稀保?[7]在金朝舊地開始推行正規(guī)化的新稅制。
元朝財政制度的正規(guī)化建設(shè)始于忽必烈。史言:“元初,取民未有定制。及世祖立法,一本于寬。其用之也,于宗戚則有歲賜,于兇荒則有賑恤,大率以親親愛民為重,而尤惓藐于農(nóng)桑一事,可謂知理財之本者矣。” [8]稅收制度的正規(guī)化,集中體現(xiàn)在元朝中央郡縣制行政體系稅收權(quán)力的擴(kuò)張,以及稅收范圍的擴(kuò)大。中統(tǒng)三年正月,世祖“命銀冶戶七百、河南屯點戶百四十、賦稅輸之州縣”。 [9]稅收范圍進(jìn)一步擴(kuò)大。中統(tǒng)四年十二月,世祖詔令:“也里可溫、答失蠻、僧、道種田入租,貿(mào)易輸稅?!?[10]至元十六年五月,世祖“命畏兀界內(nèi)計畝輸稅”。 [11]至元十八年四月,世祖“命太原五戶絲就輸太原”。 [12]至元二十年十一月,世祖詔令:“大都田土,并令輸稅;甘州新括田土,畝輸租三升?!?[13]至元二十二年五月,世祖“詔甘州每地一頃輸稅三石”。 [14]
元朝在北方最早的稅收形式是以人丁為單位征收的稅糧,這也是元朝北方最典型的稅收形式。史言:“太宗朝立軍儲所于新衛(wèi),以收山東、河北丁糧,后惟計直取銀帛,軍行則以資之”?!坝嬛比°y帛”,只是丁糧的貨幣化形式。為便于百姓就近繳稅,忽必烈“請于憲宗,設(shè)官筑五倉于河上,始令民入粟”。 [15]北方“丁稅、地稅之法,自太宗始行之”,最初辦法較粗率,“每戶科粟二石,后又以兵食不足,增為四石”。直到丙申年“乃定科征之法,令諸路驗民戶成丁之?dāng)?shù),每丁歲科粟一石,驅(qū)丁五升;新戶丁、驅(qū)各半之,老幼不與。其間有耕種者,或驗其牛具之?dāng)?shù),或驗其土地之等征焉。丁稅少而地稅多者納地稅,地稅少而丁稅多者納丁稅。工匠僧道驗地,官吏商賈驗丁”。 [16]稅糧的運輸辦法于中統(tǒng)二年確立為“遠(yuǎn)倉之糧,命止于沿河近倉輸納,每石帶收腳錢中統(tǒng)鈔三錢,或民戶赴河倉輸納者,每石折輸輕赍中統(tǒng)鈔七錢”以節(jié)省勞力。中統(tǒng)五年,詔令:“僧、道、也里可溫、答失蠻、儒人凡種田者,白地每畝輸稅三升,水地每畝五升。軍、站戶除地四頃免稅,余悉征之”。至元三年又對幾種特殊民戶的稅糧問題做了規(guī)定:“窎戶種田他所者,其丁稅于附籍之郡驗丁而科,其地稅于種田之所驗地而取。漫散之戶逃于河南等路者,依見居民戶納稅”。至元十七年,世祖令戶部制定稅糧條例,分戶類確定各自稅額:“全科戶丁稅,每丁粟三石,驅(qū)丁粟一石,地稅每畝粟三升。減半科戶丁稅每丁一石,新收交參戶第一年納五斗,遞年增加,第六年入丁稅。協(xié)濟(jì)戶丁稅每丁粟一石,地稅每畝粟三升”。為平衡負(fù)擔(dān),在稅糧運輸問題上,條例規(guī)定:“隨路近倉輸粟,遠(yuǎn)倉每粟一石,折納輕赍鈔二兩。富戶輸遠(yuǎn)倉,下戶輸近倉,郡縣各差正官一員部之,每石帶納鼠耗三升,分例四升。凡糧到倉,以時收受,出給朱錢”。輸納分三限:“初限十月,中限十一月,末限十二月”。成宗特別規(guī)定上都“初限次年五月,中限六月,末限七月”,河間“初限九月,中限十月,末限十一月”。 [17]至元十一年五月,世祖旨準(zhǔn)戶部咨議“軍戶限地肆頃之上,若有置新熟地,合行收稅”。 [18]屯田戶的錢糧,各有歸屬。以兗州為例,至元二十三年,世祖“立尚珍署,領(lǐng)屯田四百五十六戶,收子粒赴濟(jì)州官倉輸納,余糧糶賣,所入鈔納于光祿寺”。 [19]元朝還對特殊地區(qū)的稅糧征收采取變通措施。如南陽,“在宋末為邊鄙,桑柘未成,而歲賦絲,民甚苦之,曾請折輸布,民便之”。 [20]
憲宗時期,北方還存在包銀制。當(dāng)時商品經(jīng)濟(jì)尚在恢復(fù),貨幣關(guān)系并不發(fā)達(dá),所以如果全部征銀,則流為苛制。朝內(nèi)因此屢有請折輸他物以寬民力之論。史言:“時包銀制行,朝議戶賦銀六兩,諸道長吏有輒請試行于民者,晉亨面責(zé)之曰:諸君職在親民,民之利病,且不知乎?今天顏咫尺,知而不言,罪也。承命而歸,事不克濟(jì),罪當(dāng)何如!且五方土產(chǎn)各異,隨其產(chǎn)為賦,則民便而易足,必責(zé)輸銀,雖破民之產(chǎn),有不能辦者。大臣以聞,明日召見,如其言以對。帝是之,乃得蠲戶額三之一,仍聽民輸他物,遂為定制?!?[21]
(二)南方稅制
元朝平南宋后,沿襲南宋兩稅法稅制。兩稅法施行于原南宋統(tǒng)治區(qū)江南。史言:“世祖平宋時,除江東浙西,其余獨征秋稅而已。”至元十九年,“命江南稅糧依宋舊例折輸綿絲雜物”,又“令輸米三之一,余并入鈔以折焉”。 [22]至元二十八年,“命江淮寺觀田,宋朝舊有者免租,續(xù)置者輸稅”。 [23]至元十六年四月,世祖“令泉州僧依宋例輸稅,以給軍餉”。 [24]元朝還要求世襲貴族也要承擔(dān)稅負(fù)。至元二十年正月,世祖“敕諸王公主駙馬得江南分地者,于一萬戶田租中輸鈔百錠,準(zhǔn)中原五戶絲數(shù)”。 [25]成宗元貞二年二月,成宗“詔江南道士貿(mào)易、田者,輸田、商稅”。 [26]九月,詔令“征浙東、福建、湖廣夏稅”。 [27]
成宗元貞二年,江南夏稅制也得以確定,“于是秋稅止命輸租,夏稅則輸以木棉布絹絲綿等物”,標(biāo)準(zhǔn)“視糧以為差”,具體折輸數(shù)量“因其地利之宜,人民之眾,酌其中數(shù)而取之。其折輸之物,各隨時估之高下以為直”。 [28]
元朝不斷宣布減少南方稅額以示優(yōu)遇。至元二十年五月,世祖詔令:“免江南稅糧三之二。” [29]大德三年正月,成宗宣布“免江南夏稅十分之三”。 [30]
只有湖廣行省在推行兩稅稅制時出現(xiàn)例外。至元二十年,湖南宣慰使張國紀(jì)“創(chuàng)征夏稅,民弗堪”。湖光右丞禿魯忽“屢請罷之”。 [31]但是,湖廣行省最終還是“罷宋夏稅,依中原例,改科門攤,每戶一貫二錢,蓋視夏稅增鈔五萬余錠矣。大德二年,宣慰張國紀(jì)請科夏稅,於是湖、湘重罹其害。俄詔罷之。三年,又改門攤為夏稅而并征之,每石計三貫四錢之上,視江浙、江西為差重云”。 [32]湖廣稅制的曲折反復(fù),恰恰說明元朝貢役制政治習(xí)慣對正規(guī)化財政制度的干擾。直到成宗大德三年六月,“御史臺臣言:江南宋時行兩稅法,自阿里海牙改為門攤,增課錢至五萬錠。今宣慰張國紀(jì)請復(fù)科夏稅,與門攤并征,以圖升進(jìn),湖、湘重罹其害。帝命中書趣罷之”。 [33]泰定年間,江南開征所謂“助役糧”,“其法命江南民戶有田一頃以上者,于所輸稅外,每頃量出助役之田,具書于冊,里正以次掌之,歲收其入,以助充役之費。凡寺觀田,除宋舊額,其余亦驗其多寡令出田助役焉。民賴以不困”。 [34]
二、元朝的其他制度化稅收
(一)科差
科差為錢糧之外另一項重要稅收,初施行于北方。平南宋后,推廣到江南??撇钣薪z料和包銀兩種,“其法各驗其戶之上下而科焉”,即以富力為標(biāo)準(zhǔn)征收。這與金朝助力錢十分相似。絲料于太宗丙申年開始施行,“每二戶出絲一斤,并隨路絲線、顏色輸于官五戶出絲一斤,并隨路絲線、顏色輸于本位。包銀之法,憲宗乙卯年始定之。初漢民科納包銀六兩,至是止征四兩,二兩輸銀,二兩折收絲絹、顏色等物”。
中統(tǒng)十年,科差辦法正式形成。元朝科差為求科學(xué),對戶等區(qū)分十分嚴(yán)格,“有元管戶、交參戶、漏籍戶、協(xié)濟(jì)戶。于諸戶之中,又有絲銀全科戶、減半科戶、止納絲戶、止納鈔戶,外又有攤絲戶、儲也速兒所管納絲戶、復(fù)業(yè)戶并漸稱丁戶”。于是,“戶既不等,數(shù)亦不同”。具體而言,“元管戶內(nèi)絲銀全科系官戶,每戶輸系官絲一斤六兩四錢、包銀四兩。全科系官五戶絲戶,每戶輸系官絲一斤,五戶絲六兩四錢,包銀之?dāng)?shù)與系官戶同。減半科戶,每戶輸系官絲八兩,五戶絲三兩二錢,包銀二兩。止納系官絲戶,若上都、隆興、西京等十路,十戶十斤者,每戶輸一斤,大都以南等路十戶十四斤者。每戶輸一斤六兩四錢。止納系官五戶絲戶,每戶輸系官絲一斤、五戶絲六兩四錢。交參戶內(nèi),絲銀戶每戶輸系官絲一斤六兩四錢、包銀四兩。漏籍戶內(nèi)止納絲戶,每戶輸絲之?dāng)?shù)與交參絲戶同。止納鈔戶,初年科包銀一兩五錢,次年遞增五錢,增至四兩,并科絲料。協(xié)濟(jì)戶內(nèi),絲銀戶每戶輸系官絲十兩二錢、包銀四兩。止納絲戶,每戶輸系官絲之?dāng)?shù),與絲銀戶同。攤絲戶,每戶科攤絲四斤。儲也速兒所管戶,每戶科細(xì)絲,其數(shù)與攤絲同。復(fù)業(yè)戶并漸成丁戶,初年免科,第二年減半,第三年全科,與舊戶等”??撇钫魇諘r限,中統(tǒng)二年定為“絲料限八月,包銀初限八月,中限十月,末限十一月”。
中統(tǒng)初年的這次定例基本沿襲下來,只略有修訂,如大德六年,“命止輸絲戶每戶科俸鈔中統(tǒng)鈔一兩,包銀戶每戶科二錢五分,攤絲戶每戶科攤絲五斤八兩;絲料限八月,包銀、俸鈔限九月,布限十月”。另有俸鈔,即用于官俸支出的征稅科目,“其法亦以戶之高下為等,全科戶輸一兩。減半戶,輸五錢。于是以合科之?dāng)?shù)分為三限輸納”。 [35]至大三年正月,武宗詔令“定稅課法。諸色課程,并系大德十一年考校,定舊額、元增總為正額,折至元鈔作數(shù)”。 [36]
(二)商業(yè)稅、海關(guān)稅
元朝商業(yè)稅的征收始于太宗甲午年,“始立征收課稅所,凡倉庫院務(wù)官并合干人等,命各處官司選有產(chǎn)有行之人充之。其所辦課程,每月赴所輸納”。至元七年,世祖“定三十分取以之制”。 [37]至元十四年七月,元朝開始“榷大都商稅”。 [38]至元二十年,“始定上都稅課六十分取一;舊城市肆院務(wù)遷入都城者,四十分取一”。 [39]至元二十二年,“增商稅契本,每一道為中統(tǒng)鈔三錢”,并“減上都稅課,于一百兩之中取七錢半”。至元二十六年,“增天下商稅,腹里為二十萬錠,江南為二十五萬錠”。成宗元貞元年,“增上都之稅”。 [40]武宗至大三年,“契本一道復(fù)增作至元鈔三錢”。稅額的累加,“逮至天歷之際天下總?cè)胫當(dāng)?shù),視至元七年所定之額,蓋不啻百倍云”。 [41]大德二年十二月,世宗“定諸稅錢三十取一,歲額之上勿增”。 [42]
元朝海關(guān)稅由市舶司負(fù)責(zé)征收。史言:“自世祖定江南,凡鄰海諸郡與番來往還互易船舶者,其貨以十分取一,粗者十五分取一,以市舶官主之?!?[43]元朝規(guī)定外來商品只在入關(guān)時繳納一次進(jìn)口關(guān)稅。至元十八年九月,世祖詔令“商賈市舶物貨已經(jīng)泉州抽分者,諸處貿(mào)易,止令輸稅”。 [44]至元十九年,“以鈔易銅錢,令市舶司以錢易海外金珠貨物;仍聽舶戶通販抽分之法”。 [45]至元二十年四月,世祖再次規(guī)范市舶司,詔令:“杭州、上海、澉浦、溫州、慶元、廣東、泉洲置市舶司,惟泉州物貨三十分抽一,余皆十五抽一。乞以泉州為定制。從之。仍并溫州舶司入慶元,杭州舶司入稅務(wù)”。 [46]至元二十年六月,世祖詔令“定市舶抽分例,舶貨精者取十之一,粗者十五之一”。 [47]至元二十二年,“中書省定抽分之?dāng)?shù)及漏稅之法。凡商旅販泉、福等處已抽之物,于本省有市舶司之地賣者,細(xì)色于二十五分之中取一,粗色于三十分之中取一,免其輸稅。其就市舶司買者,止于賣處收稅,而不再抽。漏舶物貨,依例斷沒”。 [48]
(三)元朝專賣制度和各類雜稅
元朝對諸多地方特產(chǎn)實行專賣以增加財政收入。諸多理財官員紛紛建言實行專賣。如至元十二年,阿合馬建言:“擬于南京、衛(wèi)輝等路籍括藥材,蔡州發(fā)鹽十二萬斤,禁諸人私相貿(mào)易?!?[49]至元二十二年,盧世榮奏稱:“京師富豪戶釀酒酤賣,價高味薄,且課不時輸,宜一切禁罷,官自酤賣?!?[50]又稱:“古有榷酤之法,今宜立四品提舉司,以領(lǐng)天下之課,歲可得鈔千四百四十錠?!?[51]他甚至建言壟斷海外貿(mào)易。至元二十二年,他奏稱:“于泉杭二州立市舶都轉(zhuǎn)運司,造船給本,令人商販,官有其利七,商有其三。禁私泛海者,拘其先所蓄寶貨,官買之;匿者,許告,沒其財,半給告者”。 [52]桑哥于至元二十六年建言強化專賣制度以充實國庫:“鹽課每引今直中統(tǒng)鈔三十貫,宜增為一錠;茶每引今直五貫,宜增為十貫;酒醋稅課,江南宜增額十萬錠。內(nèi)地五萬錠。協(xié)濟(jì)戶十八萬,自入籍至今十三年,止輸半賦,聞其力已孜,宜增為全賦。如此,則國用庶可支”。 [53]鐵木迭兒主張壟斷海外貿(mào)易。延祐元年他奏稱:“往時富民,往諸蕃商販,率獲厚利,商者益眾,中國物輕,蕃貨反重。今請以江浙右丞曹立領(lǐng)其事,發(fā)舟十綱,給牒以往,歸則征稅如制,私往者沒其貨?!?[54]
對酒醋的專賣收入是元朝重要的稅收科目之一。元朝酒醋課始于太宗辛卯年,“立酒醋務(wù)坊場官,榷沽辦課,仍以各州府司縣長官充提點官,隸徵收課稅所,其課額驗民戶多寡定之”。 [55]至元二十二年,世祖詔令“隨路酒課依京師例,每石取一十兩。三月,用右丞盧世榮等言,罷上都醋課,其酒課亦改榷沽之制,令酒戶自具工本,官司拘賣,每石止輸鈔五兩”。 [56]元朝最初對酒實行專賣,不許民間自釀。直到至元二十二年八月,“罷榷酤。初民間酒聽自造,米一石官取鈔一貫,盧世榮以官鈔五萬錠,立榷酤法,米一石取鈔十貫,增舊十倍。至是,罷榷酤,聽民自造,增課鈔一貫為五貫”。 [57]天歷二年十二月,“中書省臣言:在京酒坊五十四所,歲輸課十余萬錠。比者間以賜諸王、公主及諸官寺,諸王、公主自有封邑、歲賜,官寺亦各有常產(chǎn),其酒課悉令仍舊輸官為宜”。文宗欽準(zhǔn)。 [58]廣州“歸附后,酒一坊稅鈔一錢。至元二十二年官置局榷酤,尋又革;每壇稅鈔一貫”。后反復(fù)多次,直到至元二十九年,“仍每壇增鈔一錢,以充醋課,遂為定例”。 [59]酒醋課有時并入鹽運司,如至元十六年,“以大都河間山東酒醋商稅等課并入鹽運司”,有時會從其他征科中分立出來,如至元二十八年,世祖“詔江西酒醋之課不隸茶運司,福建酒醋之課不隸鹽運司,皆依舊令有司辦之”。 [60]
元朝榷茶大體沿襲宋制,實行茶引專賣法。至元五年“榷成都茶,于京兆貢昌局發(fā)賣”。至元十二年,“榷江西茶,以宋會五十貫準(zhǔn)中統(tǒng)鈔一貫”。至元十三年,“定長引短引之法,以三分取一。長引每引計茶一百二十斤,收鈔五錢四分二厘八毫。短引計茶九十斤,收鈔四錢二分八毫。是歲,征一千二百余錠”。至元十五年,“置榷茶都轉(zhuǎn)運使于江州,總江淮荊湖福廣之稅,而遂除長引,專用短引。每引收鈔二兩四錢五分,草茶每引收鈔二兩二錢四分”。至元十八年,“增額至二萬四千錠”。至元十九年,“以江南茶課官為置局,令客買引,通行貨賣。歲終增二萬錠”。元朝在茶引之外,對零售者售以茶由?!俺酰坑刹杈沤?,收鈔一錢”。 [61]江浙行省昌國州的茶課,“周歲起催三定卅五兩六錢四分”,始于至元三十年,“茶提舉司到州取勘為元茶園及磨茶戶,姑令各都認(rèn)辦此數(shù)”。 [62]
元朝對地方特產(chǎn)的課稅,有以下數(shù)種。對湖廣的鉛錫銷售實行專賣,于至元八年“辰沅靖等處轉(zhuǎn)運司印造錫引,每引計錫一百斤,官收鈔三百文,客商買引,赴各冶支錫販賣”。 [63]對礬(礬)的生產(chǎn),“在廣平者,至元二十八年,路鵬舉獻(xiàn)磁州武安縣礬窯一十所,周歲辦白礬三千斤。在潭州者,至元十八年,李日新自具工本,于瀏陽永興礬場煎烹,每十斤官抽其二。在河南者,二十四年,立礬課所於無為路,每礬一引重三十斤,價鈔五兩”。 [64]對竹的生產(chǎn),“立司竹監(jiān)掌之,每歲令稅課所官以時采斫,定其價為三等,易于民間。至元四年,始命制國用使司印造懷孟等路司竹監(jiān)竹引一萬道,每道取工墨一錢,凡發(fā)賣皆給引。至正二十二年,罷司竹監(jiān),聽民自賣輸稅。明年,又用郭畯言,于衛(wèi)州復(fù)立竹課提舉司,凡輝、懷、嵩、洛、京襄、益都、宿、蘄等處竹貨皆隸焉。在官者辦課,在民者輸稅”。 [65]元朝所謂額外課也屬于雜稅范圍,“謂之額外者,歲課皆有額,而此課不在其額中也。然國之經(jīng)用,亦有賴焉。課之名凡三十有二;其一曰歷日,二曰契本,三曰河泊,四曰山場,五曰窯冶,六曰房地租,七曰門攤,八曰池塘,九曰蒲葦,十曰食羊,十一曰獲葦,十二曰煤炭,十三曰撞岸,十四曰山查,十五曰麯,十六曰魚,十七曰漆,十八曰酵,十九曰山澤,二十曰蕩,二十一曰柳,二十二曰牙例,二十三乳牛,二十四曰抽分,二十五曰蒲,二十六曰魚苗,二十七曰柴,二十八曰羊皮,二十九曰磁,三十曰竹葦,三十一曰姜,三十二曰白藥”。 [66]另外,江浙行省昌國州(今浙江舟山)歲納沙魚皮九十四張?!氨局輰崯o所產(chǎn),至元十八年海都船戶以其力之高下請于官,愿輸其數(shù)以免差發(fā),乃在他處買納,遂以為例。厥后差發(fā)仍存而皮猶納焉”。 [67]
元朝鹽稅沿襲前代,以鹽引為單位征稅。元朝鹽法,始于太宗庚寅年,“每鹽一引重四百斤,其價銀十兩一十兩。世祖中統(tǒng)二年減銀為七兩。至元十三年,既取宋而南之鹽所入尤廣,每引改為中統(tǒng)鈔九貫”。 [68]至元二十二年三月,世祖“詔依舊制,凡鹽一引四百斤,價銀十兩,以折今鈔為二十貫,商上都者,六十而稅一”。 [69]至元二十六年,“增為五十萬貫,元貞丙申每引又增為六十五貫,至大己酉至延佑乙卯七年之間,累增為一百五十貫”。 [70]
元朝還征收契稅。至元二十二年三月,世祖詔令“增契本為三錢”。 [71]至元二十二年五月,世宗準(zhǔn)中書省咨議,“今后應(yīng)報諸人典賣田宅、人口、頭所立文契,赴務(wù)投稅,隨即粘連契本,給付買主,每本收實鈔三錢”。 [72]
三、元朝俸祿制度的演變
(一)俸祿制度的逐漸正規(guī)化
元朝俸祿制度,一方面致力于制度化建設(shè),以至于元朝基本實現(xiàn)了對官吏俸祿的全面覆蓋。史言:“元張官置吏,月有俸錢,歲有職田。下迨管庫胥吏,亦皆以常職而食于上,可謂得忠信重祿之道矣?!?[73]另一方面,元朝始終保留來自游牧民族特點的食邑制殘余。
至元三年十一月,元朝初步確立官員俸祿制度,“給京府州縣司官吏俸及職田”。 [74]至元三年,世祖“頒將校俸錢,以秩為差”。 [75]至元七年五月,元朝規(guī)定:“運司官吏俸祿,宜與民官同,其院務(wù)官量給工食,仍禁所司多取于民?!?[76]是年七月,“初給軍官俸”。 [77]至元八年十二月,詔令“減百官俸”。 [78]平定南宋后,俸祿制度即推行到南方。至元十五年七月,“定江南俸祿職田”。 [79]建立正規(guī)化的俸祿制度,其實也是抑制管理借收稅之機(jī)額外苛斂的手段。至元十六年九月,世祖詔令“杭蘇嘉興三路辦課官吏,額外多取分例,今后月給食錢,或數(shù)外多取者罪之”。 [80]至元十七年十月,世祖“命在官者,任事一月,后月仍給俸,或廢事者斥之”, [81]使俸祿發(fā)放正規(guī)化。至元十八年四月,世祖“復(fù)頒中外官吏俸”。 [82]大德六年五月,成宗“詔中外官吏無職田者,驗俸給米有差,其上都、甘肅、和林諸處非產(chǎn)米地,惟給其價”。 [83]皇慶七年十二月,英宗碩德八剌詔令“計京官俸鈔,給米三分”。 [84]至正十三年七月,順帝詔令“官宦至一品二品者,依常例給俸祿”。 [85]
元朝地方官俸祿,分俸錢、職田兩類。以鎮(zhèn)江路為例,總管府俸錢二百一十四貫,其中“達(dá)魯花赤七十貫,總管同,同知三十五貫,判官二十貫,推官一十九貫”。 [86]職田二十頃八十一畝二分一厘一毫,其中“達(dá)魯花赤七頃二十二畝四分四厘一毫,總管六頃九十九畝八分五厘,同知三頃五十八畝二分五厘,判官二頃,推官二頃六分七厘”。 [87]元朝職田,“除斷沒地、營盤草地外,仰于本處系官并戶絕地及冒占荒閑地內(nèi),依數(shù)標(biāo)撥,召募培牛院客種佃,依鄉(xiāng)原例分收。于內(nèi)若無荒地,于近上有牛力民戶內(nèi)斟酌時暫,借倩年力,限二年內(nèi)逐旋耕墾作熟,依上召客種佃”。 [88]至元二十一年五月,中書省咨議:“官員職田,江淮閩廣地工不同,合依中原遷轉(zhuǎn)官每俸五貫給公田一頃?!?[89]各系統(tǒng)的職田制度制定時間不一?!奥犯菘h官至元三年定之,按察司官十四年定之,江南行省及諸司官二十一年定之,其數(shù)減腹里之半。至武宗至大二年,外官有職田者,三品給祿米一百石,四品給六十石,五品五十石,六品四十五石,七品以下四十石;俸鈔改支至元鈔,其田拘收入官。四年,又詔公田及俸皆復(fù)舊制。延佑三年,外官無職田者,量給粟麥”。 [90]至元二十二年,盧世榮上書世祖請求解決地方官吏問題即俸錢問題:“可于各都立市易司,領(lǐng)諸牙僧牙儈人計商人物貨四十分取一以十為率四給牙儈,六為官吏俸?!?[91]
元朝對未授以職田的官員授以祿米。史言:“大德中,以外有司有職田,于是無職田者,復(fù)益以祿米?!?[92]大德七年,成宗詔令“無職田官吏俸米,除甘肅行省與和林宣慰司官吏一體擬支口糧外,其余內(nèi)外官吏俸一十兩以下人員,依大德三年添支小吏俸米例,每一兩給米一斗,十兩以上至二十五兩,每員支米一石。余上之?dāng)?shù),每俸一兩,與米一升,扣算給付”。 [93]至大二年,武宗收回職田,全部發(fā)放祿米,詔令:“外任有職田的官員,三品的每年與祿米一百石,四品的六十石,五品的五十石,六品的四十五石,七品以下的四十石,俸錢改支至元鈔,將職田均收入官”。 [94]
元朝不斷增加俸祿額以適應(yīng)商品經(jīng)濟(jì)發(fā)展帶來的貨幣通脹現(xiàn)象。至元二十年六月,世祖“增官吏俸給”。 [95]至元二十一年六月,世祖“增官吏俸,以十分為率,不及一錠者量增五分”。 [96]至元二十二年二月,世祖以“近年諸物增價,俸祿不能養(yǎng)廉,以致侵漁百姓,公私俱不便益”,詔令“自今內(nèi)外官吏俸給,以十分為率,添支五分”。 [97]至元二十八年十一月,世祖詔令:“中外官吏俸少,似宜量添,可令江南依宋時諸名征賦盡輸之”, [98]實際上默許官員可以巧立名目斂財自肥。成宗大德三年正月,“增給小吏俸米”。 [99]武宗至大元年十一月,詔令“增官吏俸,以至元鈔依中統(tǒng)鈔數(shù)給之,止其祿米,歲該四十萬石。吏員以九十月出身,如舊制”。 [100]至大二年十二月,又詔令“增百官俸,定流官封贈等第”。 [101]王守慶上疏建議為四川官員增加俸祿:“仕于蜀者,地僻路遙,俸給之薄,何以自養(yǎng)。請以戶絕及屯田之荒者,召人耕種,收其入以增祿秩?!?[102]官員退職后,有時仍然可得到俸祿優(yōu)待。如王倚,“以疾辭職,仍給太子家丞祿,以優(yōu)養(yǎng)之”。 [103]元朝有時給予退休官員半俸待遇,如大德八年二月,成宗“賜平章政事王慶端玉帶,半俸終身”。 [104]
(二)食邑制殘余
興起于漠北草原的元朝,俸祿制度自然帶有貢役制性質(zhì)的食邑制殘余,歷元朝始終。史言:“凡諸王及后妃公主皆有食采分地。其路府州縣得薦其私人以為監(jiān),秩祿受命如王官,而不得以歲月通選調(diào)。其賦則五戶出絲一斤,不得私徵之,皆輸諸有司之府,視所當(dāng)?shù)弥當(dāng)?shù)而給與之。其歲賤則銀幣各有差,始定於太宗之時,而增於憲宗之日。及世祖平江南,又各益以民戶。時科差未定,每戶折支中統(tǒng)鈔五錢,至成宗復(fù)加至二貫。其親親之義若此,誠可謂厚之至矣。” [105]太祖“丙戌夏,詔封功臣戶口為食邑,曰十投下”。 [106]太宗以“邢州當(dāng)要沖,初分二千戶為勛臣食邑,歲遣人監(jiān)領(lǐng)”。 [107]憲宗丁巳年,元朝即開始“分土諸侯王”。 [108]世祖忽必烈中統(tǒng)元年七月,“詔中書省給諸王塔察兒益都、平州封邑歲賦、金帛,并以諸王白虎、襲剌門所屬民戶、人匠、歲賦給之”。 [109]食邑制成為國家財政重要制度構(gòu)件。將一地田租、稅收全部賜予貴族,也是食邑制的一種形式,如皇慶元年五月,仁宗“以西寧州田租、稅課賜大長公主忙古臺”。 [110]受封貴族擁有獨立司法權(quán),如“東平地分封諸勛貴,裂而為十,各私其入,與有司無相關(guān)”。 [111]
關(guān)于元朝食邑制的例證史不絕書,如孟速思被太祖“使視顯懿莊圣皇后分邑歲賦”。 [112]太祖以耶律阿海功,“妻以貴臣之女,給戶,俾食其賦”。 [113]太宗丙申年,闊闊不花鎮(zhèn)益都、濟(jì)南,“得分戶六百,立官治其賦,得薦置長吏,歲從官給其所得五戶絲”。 [114]憲宗即位,察罕受“賜汴梁、歸德、河南、懷、孟、曹、濮、太原三千余戶為食邑,及諸處草地,合一萬四千五百余頃,戶二萬余”。 [115]憲宗丁巳年,牙忽都受“賜蠡州三千三百四十七戶,為其食邑”。 [116]安童至元二年拜光祿大夫、中書右丞相,“增食邑至四千戶”。 [117]至元十八年,哈剌哈孫受世祖封,“割欽廉二州,益其食邑”。 [118]忽憐,“仁宗朝,復(fù)賜以寧昌縣稅入”。 [119]阿忽臺被封為越王,仁宗“以慶元路為其食邑”。 [120]仁宗封燕鐵木兒為太平王,“以太平路為其食邑”。 [121]武宗海山潛邸時代于大德八年十月受封為懷寧王,“食瑞州六萬五千戶”。 [122]泰定元年十月,泰定帝“徙封云南王王禪為梁王,食邑益陽州六萬五千戶”,又“封親王圖帖睦爾(后即位為文宗)為懷王,食邑端州六萬五千戶”。 [123]泰定三年,寬徹普化受“封威順王,鎮(zhèn)武昌”,由“湖廣行省供億錢糧衣裝,歲支米三萬石,錢三萬二千錠,又日給王子諸妃飲膳”。 [124]至元元年,順帝妥懽帖睦爾“詔以太平路為郯王徹徹禿食邑”。 [125]至正四年五月,順帝“封脫脫為鄭王,食邑安豐”。 [126]至正十一年十一月,又“以淮安路為其食邑”。 [127]至正二十七年十月,順帝授擴(kuò)廓帖木兒太傅、中書左丞相,“錫以汝州為其食邑”。 [128]順帝封撒敦為榮王、太傅、中書左丞相,“賜廬州路為食邑”。 [129]至正四年,順帝封脫脫為鄭王,“食邑安豐”,不受,“乃賜松江田,為立稻田提領(lǐng)所以領(lǐng)之”。 [130]另有,肖乃臺受“賜東平戶三百,俾食其賦”。 [131]布智兒受“賜蔚州定安為食邑” [132]等。
元朝還授貴族以歲賜。但歲賜不同于食邑,如特薛禪憲宗丙申年“所賜濟(jì)寧路之三萬戶”,至元十八年“所賜汀州路之四萬戶,絲以斤計者,歲二千二百有奇;鈔以錠計者,歲一千六百有奇。此則所謂歲賜者也”, [133]顯然屬于非制度性的臨時舉措。
四、元朝財政機(jī)構(gòu)
(一)中央財政機(jī)構(gòu)
元朝中央行政中樞為中書省,在歷史上有時由尚書省管理財政,但尚書省基本屬于臨時性機(jī)構(gòu)。中書省左司的戶雜房,有七個職能部門,“一曰定俸,二曰衣裝,三曰羊馬,四曰置計,五曰田土,六曰太府監(jiān),七曰會總”。銀鈔房有兩個職能部門,“一曰鈔法,二曰課程”??萍Z房有六個職能部門,“一曰海運,二曰儹運,三曰邊遠(yuǎn),四曰賑濟(jì),五曰事故,六曰軍匠”。 [134]照磨,“掌磨勘左右司錢谷出納、營繕料例,凡數(shù)計、文牘、簿籍之事”。管勾,“掌出納四方文移緘縢啟拆之事,郵遞之程期,曹屬之承受,兼主之”。 [135]
元朝沿襲歷代三省六部制,其戶部為六部中的財政機(jī)構(gòu),“掌天下戶口、錢糧、田土之政令,凡貢賦出納之經(jīng),金幣轉(zhuǎn)通之法,府藏委積之實,物貨貴賤之直,散準(zhǔn)駁之宜,悉以任之”。 [136]戶部附屬之都提舉萬億寶源庫。“掌寶鈔、玉器”。 [137]至元二十八年,“以四庫錢帛事繁”,設(shè)置四庫照磨兼架閣庫。至元二十七年設(shè)置提舉富寧庫,“掌萬億寶源庫出納金銀之事”。寶鈔總庫,印造寶鈔庫和燒鈔東西二庫,是國家紙幣事務(wù)的職能部門。 [138]大都宣課提舉司,“掌諸色課程,并領(lǐng)京城各市”。 [139]大都酒課提舉司,“掌酒醋榷酤之事”。 [140]另外,還有一些設(shè)置于大都的職能部門,也承擔(dān)中央財政職能。如宣徽院,“掌供玉食。凡稻粱牲牢酒醴蔬果庶品之物,燕享宗戚賓客之事,及諸王宿衛(wèi)、怯憐口糧食,蒙古萬戶、千戶合納差發(fā),系官抽分,牧養(yǎng)孳畜,歲支芻草粟菽,羊馬價直,收受闌遺等事”。 [141]光祿寺,“掌起運米麯諸事”。另有大都醴源倉,“掌受香莎蘇門等酒材糯米,鄉(xiāng)貢曲藥,以供上醞及歲賜百官者”。上都醴源倉,“掌受大都轉(zhuǎn)輸米麹,并醞造車駕臨幸次舍供給之酒”。 [142]中政院,“掌中宮財賦營造供給”。 [143]內(nèi)宰司之提舉備用庫,“掌出納田賦財賦差發(fā)課程,一切錢糧規(guī)運等事”。 [144]
(二)地方財政機(jī)構(gòu)
元朝地方行省制度,以行中書省“掌國庶務(wù),統(tǒng)郡縣,鎮(zhèn)邊郡,與都省為表里”,職能涵蓋財政諸事務(wù),“凡錢糧兵甲屯種漕運軍國重事,無不領(lǐng)之”。 [145]元朝地方財政結(jié)構(gòu)為設(shè)置于各路的轉(zhuǎn)運使司。大都河間等路轉(zhuǎn)運鹽使司,“掌場窖榷辦鹽貨”。 [146]山東東路轉(zhuǎn)運鹽使司,“管理山東鹽場,以總鹽課”。另有河?xùn)|陜西等處轉(zhuǎn)運鹽使司。 [147]以及兩淮都轉(zhuǎn)運鹽使司、福建等處都轉(zhuǎn)運鹽使司、廣東鹽課提舉司、四川茶鹽轉(zhuǎn)運司。 [148]
元朝世襲分封貴族也設(shè)置有理財機(jī)構(gòu)。受封王爵者,“有王傅府,自王傅六人而下,其群屬有錢糧、人匠、鷹房、軍民、軍站、營田、稻田、煙粉千戶、總管、提舉等官,以署計者四十余,以員計者七百余”。 [149]
五、結(jié)語
元朝財政制度的運轉(zhuǎn)呈現(xiàn)制度化、正規(guī)化建設(shè)與非制度破壞之間的平衡問題。早在至元三年,制國用使司就奏稱:“國家費用浩繁,今歲自車駕至都,已支鈔四千錠,恐來歲度支不足,宜量節(jié)經(jīng)用。” [150]這一矛盾在成宗執(zhí)政初期終于難以掩蓋。大德二年二月,成宗“諭中書省臣曰:每歲天下金銀鈔幣所入幾何?諸王、駙馬賜與及一切營建,所出幾何?其會計以聞。鄂勒哲言:歲入之?dāng)?shù),金一萬九千兩,銀六萬兩,鈔三百六十萬錠,然猶不足于用,又于至元鈔本中借二十萬錠。自今敢以節(jié)用為請。帝嘉納焉,罷中外土木之役”。 [151]
為彌補武宗貨幣改制造成的過度財政支出,仁宗即位后,開始試圖平衡收支。至大四年十一月,李孟奏稱:“錢糧為國之本,世祖朝量入為出,恒務(wù)撙節(jié),故倉庫充牣。今每歲支鈔六百余萬錠,又土木營繕百余處,計用數(shù)百萬錠,內(nèi)降旨賞賜復(fù)用三百余萬錠,北邊軍需又六七百萬錠,今帑藏見貯止十一萬余錠,若此安能周給。自今不急浮費,宜悉停罷。”仁宗“納其言,凡營繕悉罷之”。 [152]皇慶七年正月,御史臺奏稱:“比賜不兒罕丁山場、完者不花海舶稅,會計其鈔,皆數(shù)十萬錠,諸王軍民貧乏者,所賜未嘗若是,茍不撙節(jié),漸致帑藏虛竭,民益困矣?!比首跉J準(zhǔn)。 [153]泰定二年五月,泰定帝欽準(zhǔn)旭邁杰等“以國用不足,請減廄馬、汰術(shù)士,及節(jié)諸王濫賜”的建議。 [154]盡管歷代皇帝均試圖平衡財政,可是元朝財政的頹勢積重難返。史言:“至于天歷之際,視至元、大德之?dāng)?shù),蓋增二十倍矣,而朝廷未嘗有一日之蓄,則以其不能量入為出故也?!?[155]其實問題的癥結(jié)很簡單,正如至順二年二月中書省所抱怨:“國家錢谷歲入有額,有所費浩繁,是以不足?!?[156]元朝財政的制度化建設(shè)成就終于被其根深蒂固的非制度行政習(xí)慣所淹沒。
綜上所述,元朝財政體系呈現(xiàn)出一個因地制宜與因時制宜的歷史演變過程。因地制宜與因時制宜的結(jié)合,表現(xiàn)為元朝統(tǒng)治者在入主中原建立元帝國的過程中,積極吸收甚至基本沿襲金朝和南宋的財政制度,與其草原帝國時代的貢役制嫁接,融會貫通為具有自身特色的財政制度。同時,元朝其他財政制度環(huán)節(jié)也存在制度化與非制度化的矛盾統(tǒng)一。如俸祿制度,一方面元朝堅定地推行正規(guī)化俸祿制度,另一方面這一制度又不斷受到非制度化的食邑制殘余的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