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蔭/文
別了,明信片
■楊樹蔭/文
現(xiàn)如今的中國,已經(jīng)很難買到明信片。
在杜克大學中國新校區(qū)執(zhí)教的斯蒂芬·凱利先生,為了買一張中國明信片,花了整整7個星期,跑遍了其所在的昆山市的里里外外,這個將近200萬居民的城市,就是沒有明信片。
執(zhí)著的斯蒂芬·凱利先生并不放棄,與他妻子坐上了時速約200公里的超現(xiàn)代化高鐵列車,前往人口超過2000萬的大城市上海,尋找那薄薄的明信片。最后,在所住賓館的門房自己收藏的明信片里,總算如愿以償?shù)氐玫搅恕?/p>
斯蒂芬·凱利先生將他購買明信片的經(jīng)歷,寫成文章,發(fā)表在美國《紐約時報》網(wǎng)站上,他寫道:“手寫明信片相對稀少,表明人們已經(jīng)匆忙走向數(shù)字化和失去個性的未來。看到中國文化和通信的一筆一畫縮進了3英寸寬、5英寸高的屏幕中,看到精美的毛筆字簡化成兩個大拇指的點摁,真叫人悲傷。”
中國人遠沒有斯蒂芬·凱利先生的這一份傷感,他們在追求新生事物的道路上,跑得比誰都快,他們早就邁過了明信片時代。
別了,明信片。
這是因為中國人有了現(xiàn)代的通信方式,手機、短信、微信,那一份問候,一份情感,手指按動,瞬間即至。那傳統(tǒng)的明信片,要購買,要書寫,要尋找投遞之處。一旦投入了黑魆魆的郵筒,便如投進了深不見底的世界,竟不知何時能至。相對于移動手機的通信方式,明信片只能羞愧地落荒而走。
別了,明信片。
這是因為中國人有了現(xiàn)代的表達感情的方式。短信、微信,記錄了你的所思所想,輕輕地點擊,便群發(fā)而去。但凡你需要告知的親朋好友,無論人在何方,都能一眨眼都收到了你的情感和心意。那笨拙的明信片,需要你一筆一畫地書寫,一字一句地排列,一片一片地用心,還需要經(jīng)歷不知多少的人手,飛越不知多少的山水,才能飄入收信人的手中。明信片所傳達的情感,是一份需要時間的情感,需要等待的情感?,F(xiàn)代的中國人,自然沒有這般的耐心,明信片只能被遺憾地拋棄。
別了,明信片。
這是因為中國人在現(xiàn)代化的進程中,總是不斷地追求新穎,又不斷地舍棄傳統(tǒng),甚至舍棄人最可貴的一些本質(zhì)?,F(xiàn)代的通信手段,改變了人們的書寫和閱讀:手指的點摁代替了傳統(tǒng)的筆和紙,快速點擊,讓人不會寫字;手機的屏幕代替了紙質(zhì)的書報雜志,人們整天遨游在無窮無盡的信息大海中,無法分清虛幻和真實。明信片當然比不過強大的網(wǎng)絡(luò)科技,它在中國被冷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其實,現(xiàn)代社會的明信片,依然有著自己獨特的地位。
許多科學技術(shù)高度發(fā)達的國度,明信片照樣享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在機場、火車站,在賓館、展覽館,在商場、書報攤,各種歷史文化的、自然風景的、民俗風情等圖案的明信片,精美、典雅,既不張揚也不自卑地陳列著。人們喜愛明信片,因為它單薄,卻有活力;它簡約,卻有特色;它傳統(tǒng),卻依然魅力無比。它是文化的縮影,是地域的窗口,是人們行走天下的足跡,也是人與人個性化的情感交流。滿載生命印記的明信片,仍然其樂融融地和現(xiàn)代的人們生活在一起。
英國《衛(wèi)報》常駐中國的一位記者,曾經(jīng)在他的文章中引用了一些人的玩笑話:“在中國生活一個月可以寫本書,生活一年可以寫篇散文,而生活五年后可能只寫得出一句話了。”這自然是戲言,卻透出些微的真實。中國正在經(jīng)歷快速的變化,人們永無休止地求新,又毫不留情地棄舊,當一切都變得嶄新的時候,中國人只能在博物館里尋找自己的往日。
別了,明信片。
別了,與明信片有著相同命運的許多正在逝去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