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捷智

(衡陽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湖南衡陽 421002)

論莫里森小說《愛》中畸形的婚姻關(guān)系

言捷智

(衡陽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湖南衡陽 421002)

從心理分析的視角解讀莫里森小說《愛》中畸形婚姻關(guān)系的成因,并提出美國黑人之間良好夫妻關(guān)系的建立,不僅需要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更重要的是從源頭上消除父權(quán)制和種族歧視。

《愛》;畸形;婚姻關(guān)系;父權(quán)制;種族歧視

傳統(tǒng)的黑人夫妻關(guān)系是以合作的形式確定下來的——他們需要在田間地頭工作得以生存。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這種簡單的生存方式發(fā)展成為對家庭負責,并共同面對生活中的困難。從《莫里森的訪談錄》中,我們得知“在我祖輩和父輩的婚姻關(guān)系中,存在的是種男女間的同志關(guān)系?！盵1]

在莫里森第八部小說《愛》中,美國黑人的婚姻關(guān)系以畸形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在種族歧視和父權(quán)制的雙重壓迫下,黑人女性的邊緣地位及悲慘命運得以凸顯。

一、父權(quán)制的犧牲者

小說《愛》中女性的悲劇命運通過三對婚姻關(guān)系呈現(xiàn)出來:柯西和西德、克里斯汀和弗魯特、梅和比利仔。

1.無助的小新娘

西德的悲劇命運始于被擁有絕對財富和權(quán)力的柯西選作小新娘。他剝奪了西德作為一個普通女孩所應(yīng)擁有的童年、青年乃至人生所有的美好。11歲的西德被有著9個孩子的貧窮父母賣給了柯西做妻子。鄰居們推測柯西選擇西德做新娘的動機:為了保護她?她的處女身份是對柯西過去背叛經(jīng)歷的救贖?不管哪種推測是正確的,這種不正常的情形證明了這段婚姻注定是場悲劇:小新娘在新婚之夜被拋棄,老丈夫公然與情人外出。除了精神上受到的傷害,西德常常成為柯西直接的發(fā)泄對象。在克里斯汀的生日宴會上,西德向柯西扔去的玻璃杯讓“爸爸起身抓住她的胳膊。帶著一種舊式的優(yōu)雅,他把她拉到膝蓋上打屁股。不重,也不狠”[2]。可笑的是這種暴力行為在以黑人為主要居民的聚居地發(fā)生的時候,居然被看成是可以理解和原諒的。更可悲的是,被困于狹小空間的黑人女性即使缺乏溫暖和自由,也會選擇迎合暴君的口味與喜好。他們無法避免父權(quán)制家庭的統(tǒng)治以及來自傳統(tǒng)的男性中心心理社區(qū)的壓力。而這些是黑人女性成長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成長階段。

據(jù)L所說,柯西第二段婚姻的動機是為了填補失去第一個孩子比利仔的遺憾。而且只有處女才能成為他后裔的母親,這基本符合父權(quán)制的女性貞操觀。但是這深不可測的聯(lián)姻后真實的原因卻是柯西為了補償自己父親當年對同胞的背叛?？挛鞯氖聵I(yè)資本并非來自努力奮斗和勤儉持家,而是來自父親作為不光彩的告密者角色。雖然享受父親所留下的財富,但是柯西并不認同父親那種為了物質(zhì)利益而背叛同胞、迎合白人的做法。他以酒店起家,致力于服務(wù)黑人中產(chǎn)階級;選擇一個窮苦的小女孩作為他第二段婚姻的妻子,同時卻與一個妓女保持密切關(guān)系,還計劃自己死后把財產(chǎn)留給這個女人而不是其他的親人;他慷慨解囊,幫助貧苦黑人渡過難關(guān)。柯西知道父親對同胞所做的背叛是可恥的,這一切慷慨和奉獻不過是他想在人們的心里樹立一個好人的形象以減少根植于心靈的罪惡感而已。除此之外,白人嘲笑跌倒在馬糞上的黑人小孩的故事成為柯西童年的難忘回憶。在某種程度上,柯西對自己當年參與嘲笑的行為也是感到羞恥的。這就是為什么L說:“真殘忍,一群人圍觀謀殺取樂。每次他提到?jīng)]心沒肺的白人時就會把這個故事重復(fù)一遍。所以我猜關(guān)鍵是他也笑了,而娶西德仿佛是一種謝罪。就像他躲著克里斯汀,因為她有一雙他父親那樣的灰眼睛,他挑了西德,是為了讓老黑頭痛苦”[2]。

他也用西德來彌補與第一任妻子結(jié)合的錯誤——因為正是他父親的錯誤行為導(dǎo)致朱妮兒過早地精神失常。對西德而言,“婚姻讓我有機會走出來,知道在一張真正的床上睡覺是什么感覺,知道有人問你想吃什么然后就會去做,是什么感覺。”[2]西德夢想著在結(jié)婚后能過上幸福生活,而目不識丁的她注定余生都要依靠丈夫而活。不幸的是這位父權(quán)至上的丈夫在肉體上和精神上給與了她極大的折磨:他從來不拿她當回事,隨心所欲的打她;他也不能給與一個11歲小姑娘婚姻的忠誠。關(guān)于柯西的家長角色、不尋常的性行為、對其他情人的需要揭示了他對父權(quán)制概念的認可——男人選擇幾個性伴侶是正常的。盡管在柯西家遭受了種種不幸,但是西德絕少承認這一點,她甚至還試圖維護比爾·柯西在外的良好形象。當?shù)挚棺兊煤翢o用處,沉默便成了這個無助女孩表達憤怒和悲傷的最好方法。

西德的命運不止一次受到男性的掌控。她曾與她的情人辛克萊先生有過六天的美好時光。辛克萊來取他兄弟的尸體,并準備坐火車把尸體運回家。西德忘不了失去兩個兄弟的痛苦,于是免費提供了一件房間給他,并予以各種幫助。在這段日子里,她很訝異竟然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男人要她,還覺得她是如此有趣、聰明、性感。在她眼里,這才是所謂的幸福,他們彼此許諾天長地久。辛克萊答應(yīng)六個禮拜之內(nèi)會回來,之后他們就一起遠走高飛?！八媱澋梅浅Ｖ苊?連L都沒有覺察出來:新衣服分放在兩個手提箱里,錢從保險柜里慢慢地一點點拿走。”[2]可是辛克萊先生回去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至此,西德的夢想破滅,隨之破碎的還有她的心。從某種程度上說黑人女性的精神世界被不良的婚姻關(guān)系以及社區(qū)氛圍扭曲了。

2.彷徨的女兒

克里斯汀是父權(quán)締造的悲劇婚姻的又一受害者。她的第一段婚姻以丈夫出軌告終。后來遇到民權(quán)運動領(lǐng)袖弗魯特,她便全身心地投入到這段感情中來,成為樂于奉獻的幫手。弗洛伊德曾指出,“釋放壓抑在無意識深處的力比多欲望通常至少有三個途徑:一是經(jīng)自身心理結(jié)構(gòu)內(nèi)部的調(diào)整,如自我和超我對伊德的制約作用,逐步在力比多釋放之前就克服之;二是將壓抑的欲望直接投射到異性對象上去,以實現(xiàn)欲望的滿足;三是將投射目標移向他方?！盵3]沒有家庭溫暖和母愛滋養(yǎng)的克里斯汀,在愛情遭遇背叛之后,選擇第二種方式釋放壓抑的情緒。受到弗魯特民權(quán)運動信念的影響,“她改穿‘祖國’式的服裝,把說出的話變成尖銳的口號,隨身帶著刀自衛(wèi),把那不像黑人的頭發(fā)藏進精致的蓋麗頭巾里。她戴著貝殼耳環(huán),坐下時再也不交疊雙腿”[2]。此時的克里斯汀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愛他人遠勝于愛自己的女人。她把人生的價值置身事外,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取悅他人,以期用自己的善舉獲得他人對自己的關(guān)愛。可是“弗魯特比他小八歲,所以他很自然也會用別的女人來取悅自己。這是他們關(guān)系中的美麗與誠實”[2]?？死锼雇【拍曛辛鳟a(chǎn)七次,因為“她永遠不想做母親。而且沒有人阻止她,也沒有人建議她做別的選擇—革命需要的是男人,不是父親”[2]。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當有個同志強奸了一名學生志愿者,“他覺得那個同志危害了他們事業(yè)的原則,但他沒法面對他。那姑娘受的傷害比起更大的傷害——對男性友誼的傷害來說,是無足輕重的”[2]。最終克里斯汀閉嘴了,露出不加批判的眼神。在這段婚姻關(guān)系中,克里斯汀完全迷失了自己,最終不得不離開了弗魯特和民權(quán)運動。這種離開并不是克里斯汀為了獲得獨立自由而自覺自愿地離開,而是因為對弗魯特和民權(quán)運動而言,她已經(jīng)毫無用處。從這個意義上講,所謂的“民權(quán)運動”不過是服務(wù)于黑人男性利益的運動,運動本身以及為此獻身的女性不過是實現(xiàn)父權(quán)制的工具而已。離開弗魯特的克里斯汀無處棲身,只好回到被西德占著的老房子,開始著與西德無日無夜的爭斗。克里斯汀的命運證明了在以充斥著男權(quán)至上和種族歧視的社會里,自我界定對女性而言是一種危險的行為——要么陷入與傳統(tǒng)觀念沖突的痛苦中,要么與周圍作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

3.壓抑的母親

莫里森在小說《愛》中很少提及母親梅的婚姻生活。文中也很少有線索表明她和比利仔生前婚姻關(guān)系不和諧。雖沒有像西德和克里斯汀那樣遭受過家庭暴力,但她也深深地受控于父權(quán)制之下。她花了一輩子的時間扮演著母性的角色為這個家庭的男性服務(wù)。接管丈夫的家族生意,迎合公公的喜好便是她對父權(quán)制的屈服。但是她的奉獻沒有受到柯西的任何肯定和尊重,相反,她的價值被男性世界完全忽視并否定了。精神分析學認為,和其他動物一樣,人也活在兩極化本能之中,當生活中存在極端的矛盾,死亡本能將轉(zhuǎn)向外部世界,以攻擊本能和破壞本能的形式出現(xiàn);而長期的壓抑會使?jié)撘庾R中的攻擊本能激發(fā)出來,傷害自己或他人。青年喪夫,公公柯西的決絕,教育11歲婆婆的尷尬以及對民權(quán)運動的恐懼,這一切造就了梅多疑的性格并導(dǎo)致了最后的自我毀滅——精神失常?！皫啄甑慕圃p和幾十年的瘋癲”[2]是梅婚后生活的真實寫照。梅的悲劇除了父權(quán)制的毒害之外,更多的是自我認同的喪失。

二、種族歧視的受害者

在小說《愛》中,各種參雜著種族主義和父權(quán)制的歧視導(dǎo)致的畸形之愛交織在一起,譜寫了一曲悲壯之歌。除了對這種異常情況進行心理治療之外,歧視的消除也是很有必要的。

柯西是小說中的核心人物。盡管在故事一開始他已經(jīng)去世多年,但卻深深影響著周圍所有的人。可以說他是小說人物悲喜命運的締造者。盡管如此,柯西本身任然是種族主義的受害者。表面上,柯西樂于助人、心地善良;既是個慈愛的父親,又是黑人社區(qū)的英雄和偶像?！八兄活w圣誕老人般的心。如果哪家付不起葬禮的錢,他會悄悄地和殯儀館的人談好。他通過自己和治安官的關(guān)系把很多人家的孩子從局子里弄了出來。多年來,他默默地承擔了一個中風病人的醫(yī)藥費,還幫她孫女交了大學學費”[2]。

但實際上,白人的價值觀已經(jīng)深深地影響到了他的精神世界。他的人生軌道與黑人種族以及家庭成員漸行漸遠。他在自己和其他的黑人之間劃上了一道有色的界限,仿佛自己是黑人社區(qū)的白人獨裁者。

“柯西不會公開和本地人交往,就是說他會雇傭他們,和他們開玩笑,甚至從困難中解救他們,但是除了教堂組織的野餐之外,他不歡迎他們來酒店吃飯?zhí)?。四十年代的時候,大多數(shù)本地人都負擔不起酒店的費用,但即使一家人攢足了錢想去那里辦場婚禮,也是會被拒絕的——善意地,遺憾地,堅決地。酒店已經(jīng)被預(yù)定了,不加掩飾的拒絕有時會引起怨氣,不過在那個年代,大多數(shù)人也并不在意,覺得那合情合理。他們既沒有好的衣服,也沒有足夠的錢,因此并不想在富有的游客面前丟臉?！盵2]

從他和桑德拉之間的關(guān)系我們對柯西的階級意識應(yīng)該會有更清晰的了解。桑德拉曾受雇于柯西,兩人常常相約一起釣魚,這種超乎尋常的友情之所以能夠長久是因為柯西覺得和一個工頭做朋友比和一個自己手下的服務(wù)員做朋友更舒服。

簡而言之,柯西自愿脫離他所屬的黑人社區(qū),遠離自己的民族,使自己被架空,同時又遭到白人的排擠。試問這樣的一個獨裁者又如何能關(guān)注自己家庭中女性所作出的貢獻呢?

三、結(jié)語

在小說《愛》的主角身上,莫里森通過對美國黑人畸形婚姻狀態(tài)的講述,傾注了對種族主義和父權(quán)制最強烈的批判。在筆者看來,美國黑人之間良好夫妻關(guān)系的建立,不僅需要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更重要的是從源頭上消除父權(quán)制和種族歧視。

[1]Taylor-Guthrie,Danille.Conversations with Toni Morrison.[M]Jackson: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 1994.194.

[2]Morrison,Toni.Love[M].New York:Alfred A. Knopf,2003.

[3]王寧.文學與精神分析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On Distorted Marital Relationship in Toni Morrison＇s Love

YAN Jie-zh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Hengyang Normal University,Hunan Hengyang 421002,China)

This paper tries to analyze the distorted marital relationship in Toni Morrison＇s Lov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sychoanalysis,holding the view that not only the awakening of female consciousness is needed,but it is also essential for African A-mericans to eliminate patriarchy and racial discrimination in order to build a harmonious relationship between couples.

Love;distortion;marital relationship;patriarchy;racial discrimination

I106

A

1673-0313(2015)05-0132-03

2015-06-19

衡陽師范學院科學基金項目“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視閾下莫里森小說《愛》的研究”階段性成果(12A11)。

言捷智(1981-),女,湖南株洲人,碩士,講師,從事英美國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