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江

(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院，寧夏 銀川 75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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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婦女婚姻觀念的轉(zhuǎn)變及其原因探析

安北江

(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院，寧夏 銀川 750021)

婦女婚姻主流觀念在唐王朝幾經(jīng)變化，不同時期有不同的表現(xiàn),顯現(xiàn)出異彩紛呈、豐富多彩的特點。主要有初唐的“門第觀”、盛唐的“開放觀”以及中晚唐的“才子佳人觀”。而唐代社會民族融合、經(jīng)濟發(fā)展以及國家政策的轉(zhuǎn)變，是影響唐代婦女婚姻主流觀念不斷變 化的重要因素，對我們研究現(xiàn)代婚姻觀念有參考、借鑒意義。

唐代婦女；婚姻觀念；轉(zhuǎn)變；原因

唐朝是經(jīng)歷過幾百年分裂和社會動蕩、變遷后建立起來的統(tǒng)一封建王朝。在中國古代歷史上，唐代以其發(fā)達的經(jīng)濟、強盛的國力和開放的社會而著稱。不僅表現(xiàn)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外交等方面，而且也表現(xiàn)在唐代婦女婚姻主流觀念上。這種婦女婚姻觀念在整個唐代幾經(jīng)變化，顯現(xiàn)出異彩紛呈、豐富多彩的特點，并且在整個封建社會中也是獨樹一幟，對以后近千年的婚姻觀念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F(xiàn)在史學界對唐人婚姻觀念的研究著作較多，但從婦女角度出發(fā)來探究其影響其婚姻觀念不斷轉(zhuǎn)變原因的著述則較少。其中主要在孫順華《唐朝婦女婚姻觀念之嬗變與社會政治》、李冬梅《從龍女形象的塑造談唐代婚戀觀念的升華》、康冰瑤《從〈太平廣記〉看唐代人的婚姻觀念》等文章中均有所涉及。本文系統(tǒng)闡述了唐代婦女婚姻主流觀念在不同時期的側(cè)重點，進而淺析影響唐代婦女婚姻觀念幾經(jīng)變化的原因，從而為我們研究現(xiàn)代婚姻觀念的變化提供參考與借鑒。

一、不同時期的唐代婦女婚姻主流觀念

中國人歷來“把婚姻看作社會成立的首要根基，把夫婦關(guān)系視為五倫之發(fā)端的傳統(tǒng)觀念”[1]，在這種觀念的影響下，唐朝人把婚姻之事看得極重，對待這件事是慎之又慎，力求好上加好，避免一切可能的不良后果,于是就有了中國古代社會“完全是以家族為中心的，不是個人的，也不是社會”的婚姻觀念。中國古代婦女的社會地位一般比較低，沒有較多的自由，婚姻關(guān)系主要以“事宗廟，繼后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及“義”為基礎條件。而唐代婦女在婚姻觀念中對此有了繼承和發(fā)展，使之“具有了某些‘近代’意味”[2]。說這種觀念具有某些“近代”意味，是鑒于這種婦女婚姻觀念在規(guī)模范圍和自覺程度上都迥異于前代，而又歷經(jīng)曲折和變異，一直流傳后代。縱觀整個唐代社會發(fā)展歷史，婦女婚姻主流觀念幾經(jīng)變化，在不同的時期，顯現(xiàn)出不同的側(cè)重點，主要表現(xiàn)在初唐婦女婚姻的“門第觀”、盛唐婦女婚姻的“開放觀”以及中晚唐婦女婚姻的“才子佳人觀”。

(一)初唐婚姻的“門第觀”

初唐時期，雖然對前代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各方面有了繼承和發(fā)展，但其根源是不變的。表現(xiàn)在婦女婚姻主流觀念上，就是對“門第觀”的繼承。“婚姻看門第是一種習俗，也是一個傳統(tǒng)，而習俗正是傳統(tǒng)的積淀”。這種傳統(tǒng)形成于東漢時的門閥制度對中國古代社會的影響甚大，人們?nèi)找嬷匾暋伴T第”，出現(xiàn)了“門當戶對”的婚姻觀念，并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基本定型，一直延續(xù)到唐代初期。初唐時期，這種觀念的奉行者，就是唐代的“七姓十三家大士族”，他們“恃其祖望，恥與他姓為婚”，形成所謂的“五姓大士族婚姻圈”，以此來“抬高自己的門第和舊貴族身份”[3]。這種舊士族依仗祖宗的榮耀，自詡高姓名門，自相為婚，實質(zhì)上是“門閥士族”以“貴族血統(tǒng)”劃圈子的一種“內(nèi)婚制”。“門第觀”便成了當時婦女婚姻觀念的主流，而初唐婦女也就繼承了這種觀念。在著名的唐傳奇《柳毅傳》中塑造的龍女形象，一開始就是由“父母之命”配嫁給了“涇川次子”[4]。在這里“涇川次子”和“龍女”在門望上是等同的，屬于同一個階層。《太平廣記》“崔敬女”條記載，崔敬在唐冀州長史吉懋的脅迫下“敬懼而許之”答應求親，在“敬妻初不知，抱女大哭，女堅臥不起”的情況下，小女對其父母說“父有急難，殺身解救，設令為婢，尚不合辭，姓望之門，何足為恥！姊若不可，兒自當之。”[5]這種姐妹易嫁的故事其實也是初唐婦女對門第婚姻觀念的選擇，而其心理實質(zhì)，就是對門第、對祖望的重視。針對這種以血統(tǒng)貴賤劃分門第的情況，當時的唐太宗命“王妃、主婿皆取勛臣家，不議山東之族”[6]，唐高宗頒布禁婚令，詔“七姓十家，不得自為昏”[7]，士家大族“禁相為姻”，但“族望為時所尚，終不能禁，或載女竊送夫家，或老女不嫁，終不與異性為婚”[8]?？梢姡考掖笞遄詾榛橐龅钠毡樾?，數(shù)百年的“門閥觀念”、“門第婚姻”，在人們的意識中已根深蒂固，很難動搖，統(tǒng)治者的打擊收效甚微，并未取得預期的效果。在這種婚姻“門第觀”的影響下，當時婦女的婚姻只能選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能相信“緣分天定”，沒有自主權(quán)。唐代詩人王梵志有詩云：“有兒終娶婦，須擇大家兒?？v使無姿首，終成有禮儀?！盵9]也就是說當時的婚姻重門第，以至于姿色容貌都無關(guān)緊要，也就從正面反映了當時士人對“門第”婚姻的重視。此外，“當時士族，門望猶隆，嫁女必索厚貲，直同價賣”，出現(xiàn)了所謂的“陪門財”，即“女家門望高，而議混之家非耦，令其納財以陪門望”[10]，就是當婚議雙方在祖望上不等同時，門望低的男方就要用大量的錢財來“賠門望”的觀念。這種觀念的普遍化，造就了唐代一大社會問題——“貧女難嫁”、“老女難嫁”。關(guān)于這種現(xiàn)象，在唐中后期的詩作中有很多涉及。如白居易《貧女》中的“貧為時所棄，富為時所趨”[11]，秦韜玉《貧女》中的“每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12]，杜甫《負薪行》中的“夔州處女發(fā)半華，四十五十無夫家”[13]的描寫，都是對這一現(xiàn)象深刻的揭示。

初唐時期婦女婚姻觀念中，“門第觀”居于主流地位，究其實質(zhì)，就是當時社會對族望、對門第的重視。也就形成了唐代社會婦女婚姻觀念不斷變化的第一個主流婚姻觀念。

(二)盛唐婚姻的“開放觀”

盛唐時期，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外交都處于高度繁榮的形態(tài)，“開放性”也是其最顯著的特征，此時的婦女婚姻主流觀念就以“開放性”為主。張勁輝、惠煥章《開放的唐代婚姻》[14]中對唐婦女開放的婚姻就有過很全面的論述。但這種“開放性”并不是我們現(xiàn)代意義上的開放，而是相較于唐以前，婦女婚姻觀念有了很明顯的進步。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

一是女子擇偶相對的自由和對美滿婚姻的追求。此時的女子對婚姻有了一定的“自由權(quán)”，可以為自己擇偶，且有一定的法律保障。在《太平廣記》 “聶隱娘”條中寫到“忽值磨鏡少年及門，女曰:此人可與我為夫。白父，父不敢不從，隨嫁之”[15]。聶隱娘自指其夫，其父對女兒自主的婚事不敢不同意，因為《唐律·戶婚》有規(guī)定“諸卑幼在外，尊長后為訂婚，而卑幼自娶妻已成者，婚如法，未成從尊長，違者杖一百”[16]的規(guī)定，也就是說子女未征得家長同意，已經(jīng)建立了婚姻關(guān)系的，法律予以認可，只有未成年而不遵從長者算違法。這就為青年男女的自由擇偶亮了綠燈。

二是唐代婦女離婚再嫁比較自由，不僅為法律所允許，而且不受社會輿論的非議，男女雙方不合即可“和離”?！短綇V記》“楊志堅”條記載，主人公家“貧而嗜學”，而“其妻以資給不充，索書求離，志堅以詩送之……其妻持詩詣州，請公牘以求別適”。這里的“詩”就是當時楊志堅夫婦和離的憑證。而時任撫州刺史的顏真卿對此作出了“妻可笞二十，任自改嫁”[17]的判決。在強調(diào)女子“從一而終”的封建社會，這種以法律形式規(guī)定夫妻“不相安諧”即可離異的現(xiàn)象，不論是在前代還是后代，都是罕見的。有資料統(tǒng)計，唐代公主再嫁、三嫁者甚多，僅唐肅宗以前諸公主，再嫁者23人，三嫁者4人?！缎绿茣す髁袀鳌酚涊d，唐高密公主下嫁長孫孝政，又嫁段倫；南平公主下嫁王敬直，直以累斥嶺南，更嫁劉玄意；新城公主，晉陽母弟也，下嫁長孫詮，詮以罪徙巂州，更嫁章正矩；安定公主，始封新寧郡，下嫁王同皎，同皎得罪，神龍時又嫁韋濯；齊國公主，下嫁張垍，又嫁裴穎，末嫁楊敷。[18]作為封建社會的上層女性，唐代公主可以頻繁的再嫁，這在整個封建社會都是前所未有的，由此，我們不難看出，唐代婦女在婚姻觀念中“開放”特征的表現(xiàn)。

唐代婦女婚姻觀念的“開放性”在中國婚姻觀念的演變歷史長河中是一朵奇葩，這也是唐代婦女婚姻觀念開始有了基于愛情的主觀意識，其深層次是唐代婦女對精神生活自由的追求，是盛唐時期婦女地位提高的表現(xiàn)。

(三)中晚唐婚姻的“才子佳人觀”

中晚唐時期隨著科舉制度的興盛，“才子佳人”的婚姻觀念日益成為了中晚唐時期婦女婚姻的主流觀念?！安拧闭?，在唐以前是指各項才能，而在中晚唐時期則成了“才學”的專有名詞?！安抛印笔侵赣胁艢獾哪凶樱凹讶恕眲t是指容貌美麗的女子，“才子佳人”的結(jié)合，不僅是中晚唐時期科舉制度發(fā)展完善的結(jié)晶，更是我們評判美滿姻緣的標準。隨著科舉制的發(fā)展和完善，沉重打擊了門閥士族的勢力，與士族門閥制度相對應的“門第觀”也逐漸削弱，甚至銷聲匿跡。此時的舊士族也要通過科舉考試達到“入仕”的目的，這也就為廣大寒門子弟開拓了“學而優(yōu)則仕”躋身名流的道路，“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也成為可能。因此，歷代文人就把“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視為最高的榮耀和追求。唐詩人李郢，與對手同聘才貌俱佳的鄰家女，在彩禮不分上下的情況下，女令“各賦一詩，以為優(yōu)劣”，詩人因才學取勝，抱得美人歸。[19]《太平廣記》“鶯鶯傳”中記載，鶯鶯就是被張生的詩詞、才氣所打動，造就了典型的“才子佳人”佳話。[20]此時的婦女， “才子”便成擇婿的首選，是擇偶的最高標準。正是科舉考試這一重要的選官途徑，將世人的仕途和婚姻緊緊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在其影響下，唐婦女婚姻觀念中的“才子佳人”觀日益成為婦女婚姻觀念的主流。金瀅坤先生在《論唐五代科舉對婚姻觀念的影響》中就將科名與選婿的關(guān)系分為兩種情況，即“榜前擇婿的出現(xiàn)”和“榜下?lián)裥鲲L氣的形成”來論述，從而說明唐代士大夫為臠的有科名的乘龍快婿而采取的不擇手段的方式，揭示了“中晚唐閨門重科名的實質(zhì)，是朝廷選官重科名的結(jié)果”。[21]說明唐代女性的社會地位比起初唐時期有了大大的提高。中晚時期，“才子佳人”觀成為了當時社會婦女婚姻觀念的主流，究其實質(zhì)，是當時士人對科名，對高官厚祿的重視。這種婚姻觀念開創(chuàng)于唐代，且一直影響到后來，對整個中國封建社會而言，可謂意義重大。

二、影響唐代婦女婚姻觀念轉(zhuǎn)變的因素

唐代婦女婚姻觀念在各個時期有不同的主流，如初唐時期的“門第觀”、盛唐時期的“開放觀”、中晚唐時期的“才子佳人觀”。而這種不斷變化的婦女婚姻觀念是我們研究唐代社會，開放性的民俗風情不可或缺的見證。探究其轉(zhuǎn)變的原因與當時社會的空前的民族融合、經(jīng)濟發(fā)展以及國家政策的變遷保持著緊密的聯(lián)系。

(一)民族融合的影響

魏晉南北朝時期，民族林立、各具特色，隋唐大一統(tǒng)后，初唐婦女也就繼承了魏晉南北朝時期盛行的婚姻“門第”觀。因為中國歷史是一個不間斷的發(fā)展過程，一個朝代的滅亡，必定會伴隨著另一個王朝的興起，但王朝興衰更替所必需的文化根基，仍是一脈相承的，無論婦女婚姻觀念怎么轉(zhuǎn)變，都根植于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文化。這就為婦女這種婚姻觀念的繼承，提供了可能。陳寅恪說“李唐皇室本出于宇文泰之胡漢六鎮(zhèn)關(guān)隴集團，實具關(guān)中、代北兩系統(tǒng)之性質(zhì)。”[22]實際上是從李唐王朝起源文化的地域性角度進行了分析，揭示了李唐王朝所具有的少數(shù)民族特性，即“胡性”?！袄钐平y(tǒng)治集團本來就有胡人血統(tǒng)，而又執(zhí)行了一套比較開放的民族政策，受胡人生活風習和觀念的影響，當時尚未被嚴加束縛和防范的自然人性還能相當自由地呈現(xiàn)和流露，女性的思想和行為也就不像儒教理學化后的宋代那樣受到種種拘禁束縛?！盵23]宋代理學大師朱熹就曾有“唐源流出于夷狄，故閨門失禮之事不以為異”的說法來攻擊唐代的“閨門不肅”、“禮教不興”。而在許多少數(shù)民族中，婚姻關(guān)系還比較原始，女性社會地位比較高。伴隨著唐朝社會空前的民族交往和頻繁的民族通婚(如唐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入藏等)，先進與落后，這兩種社會文化之間的碰撞，勢必會對各自社會產(chǎn)生強烈的影響，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lǐng)域。有力地沖擊了中原漢民族的禮教觀念，而表現(xiàn)在婚姻觀念上，就是繼承少數(shù)民族的粗獷特性，形成盛唐婦女婚姻的“開放觀”。

伴隨著民族融合的不斷深化，對唐代婦女婚姻觀念轉(zhuǎn)變的影響，可謂意義重大。所以說，唐代婦女婚姻觀念在民族融合因素的影響下“是這樣一種摻雜著傳統(tǒng)觀念，外來影響和‘近代因素’的混合體，傳統(tǒng)觀念構(gòu)成了內(nèi)在基礎，而外來影響和‘近代因素’則給予它外在的特點與色彩。”[24]

(二)經(jīng)濟發(fā)展的影響

一切上層建筑源于經(jīng)濟基礎，一個王朝的興衰除政治外，經(jīng)濟發(fā)展也是一個關(guān)鍵因素，只有經(jīng)濟的長足發(fā)展才能促進社會各方面的發(fā)展。而對唐代婦女婚姻觀念的轉(zhuǎn)變來說，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不斷變化，也就決定了唐代婦女婚姻觀念在不同時期的主要側(cè)重點。初唐時期，新的王朝剛剛建立，在經(jīng)歷了長達七年的隋末農(nóng)民起義(611-618)后，太宗前期出現(xiàn)了“自伊洛之東，暨乎海岱，萑莽巨澤，茫茫千里，人煙斷絕，雞犬不聞，道路蕭條，進退艱阻”[25]的嚴峻社會現(xiàn)象。在這種經(jīng)濟蕭條的局面下，作為一個新生政權(quán)，社會各方面只有而且也只能繼承前代，也就是初唐婦女在婚姻觀念上，對 “門第”婚姻的繼承。而經(jīng)幾代皇帝的勵精圖治，唐代經(jīng)濟進入了一個快速發(fā)展的時代，形成盛世局面，“貞觀之治”和“開元盛世”。表現(xiàn)為生產(chǎn)力快速發(fā)展、人口增加較多、整個社會比較富裕。而百姓在盛世“衣食足，生活穩(wěn)定的情況下，必然會比較多地追求生活中的享受與快樂”[26]，社會風氣空前開放，再加上盛唐時期空前的民族融合、國際間交往，有力地沖擊著中原禮教文化，“這是人們固有的需求層次的遞升與變化”[27]，于是在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基礎上形成的一種較前代比較“開明”、“開放”的婚姻觀念，即中晚唐代婦女婚姻觀念中的“開放性”。陳寅恪曾指出：“唐代之史可分為前后二期，而以玄宗時安史之亂為其分界線”[28]，唐代歷史上由盛至衰的轉(zhuǎn)折點——“安史之亂”，它“打破了唐朝向前發(fā)展的進程，伴隨國力的衰微，唐前期那種自信、開放、勇于進取的精神也慢慢消退”[29]。此時的社會經(jīng)濟處于一種轉(zhuǎn)折時期，科舉制在這段時間代替了以往看門第選官的制度，成為最重要的選官途徑。大批的寒門子弟通過科舉走上仕途，成為“學而優(yōu)則仕”的典型代表，而此時“公卿朝貴，嫁女娶婦，亦多攀附權(quán)貴，以取顯官。甚至擢取進士，亦托婚姻”[30]。是說伴隨寒族仕途政治地位的提高，財力的逐漸豐厚，越來越多的名門將這些“才子”歸納到自己“佳婿”的范圍之內(nèi)，越來越多的婦女將 “才子”視為良人的代表，繼而在經(jīng)濟發(fā)展影響下，婦女婚姻觀念的“才子佳人觀”興起，并成為社會的主流觀念。經(jīng)濟發(fā)展的變化，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影響唐代婦女婚姻觀念轉(zhuǎn)變的另一因素，而且還是最主要的一方面因素。然而 “在當時，婚姻并不是簡單的男女結(jié)合，而要受到家族、社會的種種制約，社會地位、經(jīng)濟狀況甚至家庭姓氏都是需要考慮的因素，所以‘老女難嫁’的社會問題在當時并不少見”[31]。經(jīng)濟因素是唐代婚姻觀念轉(zhuǎn)變的重要因素，也是決定性的因素。

(三)國家政策的影響

影響唐代婦女婚姻主流觀念轉(zhuǎn)變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就是統(tǒng)治者的政策。從某一方面來講，統(tǒng)治者的政策，也就是統(tǒng)治者精神意志的體現(xiàn)?！霸谌魏紊鐣?，婚姻是需要社會保障的?！倍y(tǒng)治者的政策就是保障婚姻重要的一種手段，“是一種先于法律，甚至也強于法律的有力保障”，達到“使家庭和夫婦關(guān)系，從而使整個社會得到穩(wěn)定。”[32]的基礎。貞觀元年正月，唐太宗頒布了“令有司勸勉庶人婚聘及時詔”，規(guī)定:“男年二十女年十五以上，及妻喪達制之后，孀居服紀已出，并須申以媒媾，命其好合”[33]這是運用詔令的措施敦促百姓及時婚嫁。因為唐初社會經(jīng)濟一片蕭條，唐統(tǒng)治者采取這種政策，是“為恢復遭受戰(zhàn)亂嚴重破壞的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生產(chǎn)”、“以增值人口”。因為“中國自古以農(nóng)業(yè)立國，人丁戶口多寡是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中最重要的因素，人丁戶口的增加也意味著國家賦稅財政增加?！盵34]詔令中同時規(guī)定“刺史縣令以下官人，若能使婚姻及時，鰥寡數(shù)少量準戶口增多，以進考第。如其勸遵乖方，失于配偶，準戶減少，以附殿失?！盵35]公開提倡婦女再嫁，也就為盛唐婦女婚姻觀念中婚嫁相對自由提供了保障。唐玄宗開元天寶時期，給予婦女在婚姻、社交等方面的自由，同時，順應婦女的自然天性，未施以苛刻的約束政策。而且玄宗時規(guī)定“男十五女十三以上得婚嫁”[36]，成為法定的婚齡，比太宗時期提倡的更為提前。到唐宣宗時期，統(tǒng)治者對唐由盛至衰的原因作了反思，得出“女禍”的結(jié)論。這在宣宗狠下殺手，毒殺臣子所進貢“美女”的故事中，就是最好的體現(xiàn)。而統(tǒng)治者的這種認識表現(xiàn)在婚姻觀念上，就是對女性的禮法控制，再加上科舉制的興盛，朝廷日益對科名的重視，也就使得婦女婚姻觀念又走向了科舉制影響下的“才子佳人觀”。所以說，統(tǒng)治者的政策也是唐代婦女婚姻觀念轉(zhuǎn)變的一個重要因素。

總之，唐代婦女婚姻主流觀念的轉(zhuǎn)變，與唐民族融合、經(jīng)濟發(fā)展以及國家政策的變化息息相關(guān)。需要指出的是，“婚姻觀念的完全轉(zhuǎn)變要經(jīng)歷一個漫長的過程，不可否認，門第觀念在唐朝人婚姻生活中仍占重要地位，但較前代而言，則是大為削弱了。”[37]初唐時期，基于門閥制度的門第觀居于唐代婦女婚姻觀念的主流；而盛唐時期，在大繁榮社會背景下，婚姻觀念中“大開放”觀念突顯，而在中晚唐時期，隨著科舉制度的興盛，“才子佳人”觀躍居婦女婚姻觀念的主流地位。唐代婦女這種主流婚姻觀念的不斷變化，是受唐代社會民族融合、經(jīng)濟發(fā)展以及國家政策變化的影響，同時這也是我們探討唐代社會風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以古為鏡，可以知道朝代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確得與失。而對唐代婦女婚姻觀念的研究，可以對當今婚姻觀念的變化有一定的參考作用，去其糟粕，汲取精華，為我們現(xiàn)代婚姻觀念所借鑒。

[1][2][23][24][31][32]程薔、董乃斌著：《唐帝國的精神文明》，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274頁，第235頁，第235頁，第238頁，第242頁，第27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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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李昉：《太平廣記》卷四百八十八，第4012頁。

[22][28]陳寅恪著：《陳寅恪文集之二·金明館叢稿初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238頁，第237頁。

[25][26][27]孫順華：《唐朝婦女婚姻觀念之嬗變與社會政治》，《文史哲》，2000年第2期，總25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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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孫玉榮、敖海平：《試論唐代婚姻門第觀念之演變》，社會縱橫，2007年3月，總第222卷第3期。

2015-03-20

安北江(1988-)，男，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夏歷史與文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