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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斯年史學思想的悖論

      2015-03-29 13:11:52
      關鍵詞:傅氏傅斯年史學

      張 峰

      (西北大學歷史學院,陜西西安710069)

      在學術界,傅斯年以倡導“歷史學只是史料學”而知名,強調(diào)“一分材料出一分貨,十分材料出十分貨,沒有材料便不出貨”,認為“推論是危險的事”,對待材料要采取“存而不補”“證而不疏”的態(tài)度,反對作“疏通”的事業(yè)。[1]但傅斯年在其古史研究的系列論文中,對史料之間的內(nèi)在關聯(lián)又作出了大量的疏通與推論,摻有不少個人的主觀分析,儼然在其學術主張與史學實踐之間形成了一個悖論。對此,傅斯年的好友俞大維和丁文江都有所認識,說傅是一個“Bundle of contradictions(矛盾的結(jié)合體)”[2]480。近些年來,有不少學者注意到了傅斯年學術思想中所存在的這一矛盾①如余英時指出,傅斯年的《性命古訓辨證》已違背其言論,“大量運用想象力”,“最顯著的例證是他在書中講‘天’,頗多推測性質(zhì)”(《學術思想史的創(chuàng)建及流變——從胡適與傅斯年說起》,見《學術史與方法學的省思》,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2000年版,第12頁)。王汎森也認為:“傅斯年本人的歷史寫作并不見得忠實于自己的口號,他那幾篇膾炙人口的古史論文,早已運用了大量的歷史想象與歷史解釋?!?《歷史研究的新視野——重讀〈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七十五周年紀念文集》,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2004年版,第166頁)陳其泰師通過對傅斯年的言論與實踐進行研究后,指出傅氏強調(diào)“存而不補”“證而不疏”,不贊成超出考證材料之外的推論或解釋,但是,“恰恰正是傅斯年本人,對于史料作了大膽的解釋”(《20世紀中國歷史考證學研究》,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451頁)。耿云志也認為:“從傅斯年本人的史學實踐來看,也不是像人們按通常字面上理解的那樣把史學就是理解成為史料學。無論他做的古史研究,還是他做的一些近代史研究,都是有理解,有推論。”(見布占祥、馬亮寬主編:《傅斯年與中國文化》,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453頁)周文玖在《傅斯年、朱希祖、朱謙之的交往與學術》(《史學史研究》2006年第1期)一文中也認識到,傅斯年的“實際做法與他所提出的主張并不完全一致”。羅志田的《證與疏:傅斯年史學的兩個面相》(《中國文化》2010年第2期)一文,提出了“我們?nèi)绻锤迪壬约旱淖髌?,如《周頌說》(在《〈詩經(jīng)〉講義稿》中),如更著名的《夷夏東西說》,特別是其《性命古訓辨證》,何嘗沒有‘疏通’和‘推論’,但他只是自己做,卻不提倡后學去嘗試”的觀點。,但是就傅氏這一思想體系作出深入探討的文章尚不多見。故筆者不揣淺陋,對此問題作較為系統(tǒng)的發(fā)掘,以就教于方家學者。

      一、“史料革命”與科學史學的形塑

      中國傳統(tǒng)學術歷經(jīng)三千余年的發(fā)展,至清代已蔚為大觀。然檢視其發(fā)展歷程,亦不無流弊,這首先表現(xiàn)在經(jīng)學長期在政治上和學術上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歷代學者無不重視對其注疏與研究,以至一部經(jīng)典被轉(zhuǎn)相訓詁、不斷釋論,而所使用的方法則是以文獻證文獻,很少脫離紙上考證的窠臼,“間有實物的研究,也是為了佐證或厘清文獻里的記載”,這種“方法及材料是內(nèi)循環(huán)式的”研究工作[3]347,使學術的發(fā)展籠罩在沉悶的氛圍中,致使學者缺乏問題意識,思維囿于經(jīng)典文獻之中。傅斯年對學術演進中存在的這一積弊有著深刻的洞察,認為以經(jīng)典為本體而不知擴充其他實物史料的研究,實為“書院學究的研究”,嚴重阻礙了學術的發(fā)展。他批評“歐陽修的《五代史》,朱熹的《綱目》,是代表中世古世的思想的”,“純粹不是客觀的史學”,大量春秋筆法的運用更是與學術發(fā)展的趨勢相背離;后世學者不能借用新工具、擴充新材料而修的《元史》、《清史》已成了“官樣文章”;現(xiàn)代學者如不能增益新材料,即使“照著司馬子長的舊公式,去寫紀表書傳”,也只能是“化石的史學”[1]。由此傅斯年強調(diào),史書纂修不能擴充新材料而僅是在形式上因襲前代,實際上已經(jīng)走到了歷史編纂的窮途末路,必須進行革新。學術演進的內(nèi)在法則,迫使先進的知識分子去探尋學術發(fā)展的新道路,以沖破舊學術的羅網(wǎng),開辟一片新天地。作為深曉西方近代學術理論與方法的現(xiàn)代知識分子,傅斯年勇于承擔時代的重任,倡導革除傳統(tǒng)學術的弊病,建立以史料學為基礎的“科學史學”。這一主張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與進步意義。

      傅斯年注重史料的搜集、整理與考證工作,對于推進中國現(xiàn)代史學的科學化貢獻頗大。五四時期,“科學主義”思潮彌漫整個學林,新型知識分子無不受到影響。他們懷著強烈的“科學”救國、救學夢想,留學國外,學習西方自然科學知識,引進新學理,并希望以此研治中國傳統(tǒng)學問,使之達于“科學”的境界。傅斯年即是這類學者中的典型代表。他留學英德兩國六年有余,深受西方自然科學方法治史與實證主義史學的影響,回國后積極倡導建立中國的“科學史學”。如何建構(gòu)中國的“科學史學”?傅斯年認為核心在于擴充歷史學研究的材料。在他看來,“凡一種學問能擴張他所研究的材料便進步,不能的便退步”[1]。他認為,文獻材料只是史料之一種,除此之外應大量參酌金文、甲骨文、檔案等直接材料,如此所作的研究方可稱為“科學的研究”;撰史亦要能擴充直接材料,“大如地方志書,小如私人的日記,遠如石器時代的發(fā)掘,近如某個洋行的貿(mào)易冊,去把史事無論巨者或細者,單者或綜合者,條理出來,是科學的本事”[1]。他又以西洋人擴充史料進而研究新問題為例,指出:“凡中國人所忽略,如匈奴,鮮卑,突厥,回紇,契丹,女真,蒙古,滿洲等問題,在歐洲人卻施格外的注意……又如最有趣的一些材料,如神祇崇拜、歌謠、民俗,各地各時雕刻文式之差別,中國人把他們忽略了千百年,還是歐洲人開頭為規(guī)模的注意。”“西洋人作學問不是去讀書,是動手動腳到處尋找新材料,隨時擴大舊范圍,所以這學問才有四方的發(fā)展,向上的增高。”[1]他以西方學術的發(fā)展為借鑒,認為當前中國學術要想有所發(fā)展,務必要擴充新材料。實質(zhì)上,這種利用直接材料的擴充進而研究新問題,以建立“科學史學”的思維,在傅氏1926年留學歸國的途中就有了明確的表述:“如不去動手動腳的干——我是說發(fā)掘和旅行——他不能救他自己的命?!保?]55這一主張在旨歸上實為新史學的發(fā)展樹立了新航標、新路向。

      為從事大型的史料搜集與整理,以建構(gòu)科學的歷史學,傅斯年創(chuàng)辦史語所,集合了眾多一流的學者,具體開展了明清內(nèi)閣大庫檔案整理、??薄睹鲗嶄洝?、敦煌卷子的搜集與整理、居延漢簡的考釋與研究、安陽殷墟發(fā)掘與山東城子崖遺址發(fā)掘等工作。這些史學實踐利用了新工具,擴充了新材料,研究了新問題,從而有力地推動了現(xiàn)代中國的史料學建設。史語所歷史組的初期工作,主要以整理明清內(nèi)閣大庫檔案為主。傅斯年極為重視這批檔案材料的整理,認為將來《明史》改修、《清史》編纂均依賴此等有價值之史料。自從購入這批檔案起,他便親自領導、參與檔案材料的整理。20年間,史語所共編輯《明清史料》甲、乙、丙、丁四編40冊,內(nèi)容涉及天啟、崇禎朝的遼東戰(zhàn)事,明末農(nóng)民起義,清人入關,抗清斗爭,朝鮮史料,沈陽舊檔等。因此等檔案材料均為研究明清史之直接材料,可與正史、野史記載相互參照,以起相互發(fā)明之效,“故《明清史料》出版后,一直受到明、清史學者陳守實、謝國楨、吳晗、黃云眉等前輩的重視,謝國楨更將其中關于農(nóng)民起義史料輯錄成《清初農(nóng)民起義資料輯錄》一書,1956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5]。

      傅斯年領導史語所從事考古發(fā)掘工作,是其史料建設的又一重要舉措。史語所尚處于籌備階段之時,傅斯年便積極派遣董作賓赴安陽進行調(diào)查與試掘;之后又聘請專業(yè)考古學者李濟、梁思永等主持考古發(fā)掘工作,從1928至1937年10年間共進行了15次殷墟發(fā)掘(后因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而被迫中止),取得了令世界學者矚目的考古成就。1937年,伯希和在哈佛大學300周年校慶的演講中評價殷墟的考古發(fā)掘說:“這是近年來全亞洲最重大的考古挖掘。中國學者一下子獲得了耶穌降生以前一千年中國歷史的大量可靠材料?!保?]77這些考古發(fā)掘活動,一方面為學術研究提供了新材料,推動了中國科學的古史體系的建構(gòu);另一方面則擺脫了中國學術處處落后于國外的局面,為新中國考古學科的發(fā)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史料是立論之依據(jù),史學研究缺乏史料的支撐便會流入泛泛的空論,尤其是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疑古風氣盛行之時,“建設可信的科學古史體系還要靠考古工作和發(fā)現(xiàn)其他史料,傅斯年強調(diào)史料和實證研究的重要,對于推進歷史和救弊糾偏是有明顯意義的”[6]282。但毋庸諱言,傅斯年有時將史料與史學等量齊觀,甚至過分強調(diào)史料與實證的重要,有意忽視理論的價值,又有矯枉過正之嫌,給史學的發(fā)展也帶來了一定的負面影響。

      二、“歷史疏通”與古史研究的推進

      史學研究的內(nèi)容不是史料的堆積,它需要研究者對史料勾稽貫串,從中發(fā)現(xiàn)內(nèi)在的邏輯聯(lián)系,進而再現(xiàn)真實的歷史。這一點正體現(xiàn)在傅斯年的古史研究之中。陳其泰師認為,傅斯年強調(diào)實證,反對疏通,而“恰恰正是傅斯年本人,對于史料作了大膽的解釋”[7]451。從傅氏的未竟之業(yè)《民族與古代中國史》一書的核心篇章來看,除了運用新史料與新方法之外,一個顯著的特點即是傅氏對史料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作出了“疏通”,貫穿了他“創(chuàng)始性、突破性的史識”[8]。這雖與傅氏的主張不相一致,但卻符合學術研究的內(nèi)在法則,因而對20世紀中國古史研究的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

      《夷夏東西說》是傅斯年參選中央研究院第一屆院士時提交的代表作。該文提出了三代及近于三代之前,中國存在東西兩個不同系統(tǒng)的新觀點。自古經(jīng)籍記載虞夏商周之四代為一個系統(tǒng),并無夷之任何一宗,傅斯年通過對先秦文獻與考古資料的再考察,認為“在三代時及三代以前,政治的演進,由部落到帝國,是以河、濟、淮,流域為地盤的。在這片大地中,地理的形勢只有東西之分,并無南北之限。歷史憑借地理而生,這兩千年的對峙,是東西而不是南北……三代及近于三代之前期,大體上有東西不同的兩個系統(tǒng)。這兩個系統(tǒng),因?qū)χ哦鸂幎罚驙幎范鸹旌?,因混合而文化進展。夷與商屬于東系,夏與周屬于西系”[9]181-182。傅氏輯錄《左傳》《國語》《詩經(jīng)》《尚書·周誥》《史記》《戰(zhàn)國策》中有關夏后蹤跡之所載,作統(tǒng)計的排比,從而推考夷的區(qū)域范圍“西至今河南之中心,東盡東海,北達濟水,南則所謂淮夷徐舒者皆是。這個分布在東南的一大片部族,和分布在偏于西方的一大片部族名諸夏者,恰恰成對峙的形勢”[9]225。同樣,傅氏認為自夷夏之后,夏商之間、商周之間在地理分布上均呈東西對峙的格局,其間夷夏交戰(zhàn)、商湯克夏桀、周武王克商紂,均屬于東西之間的斗爭。在先民生活的早期形態(tài)中,“因地形的差別,形成不同的經(jīng)濟生活,不同的政治組織,古代中國之有東西二元,是很自然的現(xiàn)象……在由部落進為帝國的過程達到相當高階段時,這樣的東西二元局勢,自非混合不可,于是起于東者逆流壓迫西方。起于西者,順流壓迫東方。東西對峙,而相爭相滅,便是中國的三代史”[9]228。這種憑借地理分布與種族演進的觀點對中國上古三代歷史所作的考察,確實發(fā)前人所未發(fā)。傅斯年自信他對上古史探討的價值,自我評介說:“此文論遠古中國文化之不同,極富新義。國內(nèi)批評者如徐炳昶、王獻唐諸氏,國外批評者如Owen Lattimore,皆以為定論?!保?]154從今天的認識來看,傅斯年《夷夏東西說》提出的種族演進以及中國古代有東西二元之分的觀點,實為自梁啟超提出中國古代民族“多元結(jié)合”[10]3的理論建樹后,在實踐上結(jié)出的碩果。傅氏所論,與當時彌漫于學界的“疑古”思潮不同,他是要通過考古材料與典籍記載相互印證,從而建立科學可信的上古史體系。這對于古史研究以及扭轉(zhuǎn)部分學者疑古過頭的風氣均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考古發(fā)掘為傅氏的觀點提供了有力的佐證,由此亦折射出傅氏眼光的獨特與認識的卓越。恰如張光直對傅斯年《夷夏東西說》的評價:“自傅先生夷夏東西說出現(xiàn)之后,新的考古資料全部是東西相對的:仰韶——大汶口,河南龍山——山東龍山,二里頭(夏)——商,周——商、夷。傅先生的天才不是表現(xiàn)在華北古史被他的系統(tǒng)預料到了,而是表現(xiàn)在他的東西系統(tǒng)成為一個解釋整個中國大陸古史的一把總鑰匙?!保?1]2

      《周東封與殷移民》是傅斯年撰成后對胡適影響甚大的一篇文章。此文認為史籍記載周朝滅商之后,除以宋作為殷人之管轄地外,不見其他殷遺民之記載。傅斯年認為商亡后,周朝將殷遺民分在宋、魯、衛(wèi)、齊等國,雖然統(tǒng)治者為周人,但禮俗仍采用殷商之制。他根據(jù)《左傳》定公四年所載周王“分魯公以大路……殷民六族,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使帥其宗氏,輯其分族,將其類丑,以法則周公,用即命于周……分康叔以大路……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锜氏,樊氏,饑氏,終葵氏……皆啟以商政,疆以周索”,推論魯、衛(wèi)之國為殷遺民之國,所謂“啟以商政,疆以周索”,是指周人雖取得對殷遺民的統(tǒng)治權,但殷人在習俗上仍采用原來之禮俗。為了支撐自己的推論,傅斯年以《論語》中的兩則史料為據(jù),進一步闡釋自己的觀點?!墩撜Z·陽貨篇》:“子曰: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倍睹献印る墓稀穮s記載滕國大夫的言論,說三年之喪“吾先君莫之行,吾宗國魯先君亦莫之行也”,顯然指出周并未實行過三年之喪的禮俗。文獻記載之間的互歧,使二千多年來的學者無法疏通,以致不可索解。傅斯年認為所謂“天下”,大約是指齊魯宋衛(wèi),不能甚大,可以“登泰山而小天下”為證,進而強調(diào)“惟一可解釋此困難者,即三年之喪,在東國,在民間,有相當之通行性,蓋殷之遺禮,而非周之制度”[9]243。也即是說,孔子所言三年之喪的禮俗行于齊魯宋衛(wèi)等東方之國,是殷朝之舊制,而非周朝之禮制,故在殷遺民中普遍流行而不行于周之統(tǒng)治階級。此解不僅獨辟蹊徑,疏通了文獻記載之間的互歧,而且對周代社會風俗作出了新探索,推進了商周社會史研究的深化。同樣,對于《論語·先進篇》所載:“子曰:先進于禮樂,野人也;后進于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睗h宋詁經(jīng)家對此所作的解說,皆迂曲不可通,唯傅斯年對此作出了大膽推斷,認為“先開化的鄉(xiāng)下人自然是殷遺,后開化的上等人自然是周宗姓婚姻”[9]224,故孔子所說“如用之,則吾從先進”與孔子所曾說的“丘也,殷人也”正相一致。胡適稱贊傅斯年的史識說,“能夠把這個觀念來解釋《論語·先進篇》第一章的,二千多年來,孟真還是第一個人”,“他替我解決了《中國哲學史》上不能解決的問題。我接受了他的觀念,寫了一篇五萬字的文章,叫做《說儒》,從這個觀念來講古代思想,根本推翻了我過去對于中國古代思想史的見解”[12]83-84??梢?,面對相同的史料,不同時代的學者便有不同的詮釋,這使得問題的探討逐步深入,同時更加彰顯了歷史解釋的魅力所在。

      在學界,傅斯年的《大東小東說——兼論魯燕齊初封在成周東南后乃東遷》也是一篇對史料作出大膽解釋而得出新穎見解的佳作。傅斯年認為,《詩經(jīng)》有“小東大東,杼軸其空”之說,大東于《詩經(jīng)·魯頌·閟宮》中有明言:“奄有奄蒙,遂荒大東?!庇墒峭浦髺|位于今山東境內(nèi)的泰山山脈以南。當時譚之地望在今濟南,譚大夫奔馳于大東小東之間,據(jù)此考訂出小東的位置在今山東濮縣、河北濮陽大名一帶,“自秦漢以來所謂東郡者也”。同時,傅斯年對魯、燕、齊之地望及其變更作了探討。他指出,武王伐紂的結(jié)果是“誅紂而已”,并未能盡滅其國,商朝所在的東方各部仍然沒能平定。周朝新立,占據(jù)雒邑“以控南方東方之諸侯者也。齊、燕、魯初封于此,以為周翰,亦固其所”[9]60,后因殷商勢力仍然很大,遂有周公東征、平定武庚叛亂。為了進一步加強周朝在東方的控制,于是從成周東南遷徙魯、燕、齊至東方各地。遷徙后的諸侯國,仍然采用初封時的舊號。古往今來研究《詩經(jīng)》者代不乏人,能將“小東大東”作為問題看待、并作出新解的,傅斯年可能是第一人。無獨有偶,楊向奎與傅斯年有著相似的主張,并贊譽傅氏之析論“非常符合宗周初年之實際情況”[13]。

      實際上,若仔細研讀傅斯年《論所謂五等爵》《姜原》《明成祖生母記疑》等古史研究之作,便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論著對長期以來經(jīng)典中存在的互歧與不通之處作出了疏通與新解,有力地推進了上古史研究的深入。

      三、內(nèi)在邏輯與思想認識的轉(zhuǎn)變

      傅斯年的某些口號或言論,往往存在過分夸大的成分,其目的是要引起學界的足夠重視。對此,我們可以從傅氏的某些文章中獲得一些認識。五四時期,傅斯年是新文化運動的旗手,倡導新思想,打破舊傳統(tǒng)。在這一時代背景下,他撰寫了《中國學術思想界之基本誤謬》,歷數(shù)中國思想界所存在的誤謬:“一、中國學術,以學為單位者至少,以人為單位者轉(zhuǎn)多”;“二、中國學人,不認個性之存在,而以人為奴隸為其神圣之天職”;“三、中國學人,不認時間之存在,不察形勢之轉(zhuǎn)移”;“四、中國學人,每不解計學上分工原理(Division of labour),‘各思以其道易天下’”;“五、中國學人,好談致用,其結(jié)果乃至一無所用”;“六、凡治學術,必有用以為學之器;學之得失,惟器之良劣足賴”;“七、吾又見中國學術思想界中,實有一種無形而有形之空洞間架,到處應用”[14]21-25。無論在當時抑或今日,傅斯年的這些認識都有其合理之處,但也存在“過而不當”的評價。傅斯年對此并不是沒有認識,在行文中,他說:

      余嘗謚中國政治宗教學術文學以惡號,聞者多怒其狂悖,就余良心裁判,雖不免措詞稍激,要非全無所謂。[14]26

      傅氏所謂“不免措詞稍激,要非全無所謂”,即表明其做法或言論已超出了一定的界限,目的是要引起人們對此問題的足夠重視。

      在另一場合,傅斯年有過類似的言論。劉復《四聲實驗錄》脫稿后,請傅氏為之作序。傅斯年在序言中說:我有位朋友對我說,“只有實驗是科學方法”,“要是說這話的意思,仿佛向文人把某點放大樣,是恐怕不注意這一點,本是可以的;若把這話當做真話,是不妥的”[14]418。傅斯年本是用“文人把某點放大”,是恐怕別人不注意這一點,來評價朋友之言,而無意間卻透露了自己的心聲。因此,對于他所倡導的“史學只是史料學”,也應當作如是理解。王汎森亦指出,對于傅斯年所說的“史學只是史料學”,不應作狹隘的理解,他只是為了“引起人們關注其學術立場而采取的策略性之夸張表述”[15]75。

      問題的關鍵在于,歷史學是否只是史料學?歷史學是否能夠達到純粹客觀?對此傅斯年在史學研究的前后期有著明顯不同的主張。眾所周知,他在史語所成立后,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與開展工作的需要,一再倡導歷史學只是史料學,并認為歷史學可以達于客觀的境地。在1945年史語所出版《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外編第二種《史料與史學》時,他依然秉持這一理念。他說:“本所同人之治史學,不以空論為學問,亦不以‘史觀’為急圖,乃純就史料以探史實也。史料有之,則可鉤稽有此知識,史料所無,則不敢臆測,亦不敢比附成式?!钡趯W術實踐上,他已逐漸認識到在史學研究中對史料作純粹客觀的處理很難行得通,故又頗為疑惑地說道:“史學可為絕對客觀者乎?此問題今姑不置答,然史料中可得之客觀知識多矣?!保?]335對史學研究能否做到“絕對客觀”采取存疑的態(tài)度。

      隨著實踐的發(fā)展,他的這一認識逐漸改變。筆者從傅斯年檔案中查到一份傅斯年的手稿(殘缺),涉及傅氏對此問題認識的轉(zhuǎn)變,現(xiàn)迻錄于下:

      中國古代學中好題目,一律都是感于材料不足的……在材料不充的范圍之內(nèi),一面要承認這材料的不充,一面也要留下幾種在現(xiàn)在已得事實可容許的想象,不然從哪里下手呢?[16]

      雖然此手稿的寫作時間不可考,但可以看出此時的傅斯年對當年堅守的一分材料出一分貨,十分材料出十分貨,沒有材料便不出貨,“材料之內(nèi)使他發(fā)現(xiàn)無遺,材料之外我們一點也不越過去說”[1]的治史原則已有了不少的松動。

      從傅斯年晚年發(fā)表的文字來看,對于史學研究之主客觀問題一直未有停止思考。他在給臺灣大學法學院出版的《社會科學論叢》所作的發(fā)刊詞中,對這一問題重加議論,觀點值得重視:“我想客觀之一事,在社會科學和在自然科學一樣,是個理想的境界,寤寐求之,尚且求之不得,仿佛莊子說:‘規(guī)不可以為圓?!卜路稹畮缀卧尽拿},是不能畫出來的;然若完全放棄了這個祈求,以為一切社會的方法都是從某一種主觀的法規(guī),這對于社會科學之進步,當然是一個大障礙了?!北砻鞲凳洗藭r已經(jīng)明了客觀是一種理想的境界,是不可能完全達到的;但這并不意味著對史學客觀性追求的放棄,或者可以用主觀主義來代替客觀主義。因而他強調(diào),應當“用多元主義代替客觀主義”[9]368-369。

      從傅斯年早期以史料代替史學,進而探求史學的絕對客觀,到其后認識的逐漸轉(zhuǎn)變,以至認為純粹客觀的史學難以達到,應采用多元主義來替代史學研究中的主觀主義的思想演變軌跡,可以看出傅氏的史料觀念并非處于靜態(tài),而是隨著史學實踐的發(fā)展不斷對其作出調(diào)適,以符合學術演進的內(nèi)在法則。

      [1] 傅斯年.歷史語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J].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1928(1).

      [2] 傅斯年.傅斯年全集(五)[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

      [3] 王汎森.中國近代思想與學術的系譜[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4] 王汎森,杜正勝.傅斯年文物資料選輯[M].臺北:臺灣傅斯年先生百齡紀念籌備會,1995.

      [5] 王春瑜.明清史研究的重要資料——重印《明清史料》序[N].光明日報,2008-02-20.

      [6] 瞿林東.20世紀中國史學發(fā)展分析[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

      [7] 陳其泰.20世紀中國歷史考證學研究[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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