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蕓欣
出發(fā)去瀘沽湖之前,和我媽媽吵了一場。
因為很小的一件事情,脾氣上來了,誰也不讓誰,兩個人都倔強地堅持自己的觀點,直到我出發(fā),連聲再見都沒有說。
我與朋友阿琛在重慶會合,阿琛一早訂了客棧,客棧老板派車來鎮(zhèn)上接我們,為我們省去了不少麻煩。
司機山姆是一個中年大叔,三十多歲的模樣,黝黑、魁梧,操著不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和他對話要用盡自己所有的耳力。
在交談中我們得知,山姆大叔是摩梭族人,摩梭族是一個母系社會的少數(shù)民族,在摩梭族人的家中是女性當(dāng)家,居住著孩子和舅舅,就是沒有父親,而父親就居住在自己的家中,父親晚上會來家里,早上便離開,他們沒有正規(guī)的結(jié)婚,男女之間傾慕對方只需要確定戀愛關(guān)系就可以。
聽上去真是一種自由又不負責(zé)的生活方式。
第二天早起看日出,我和幾個當(dāng)?shù)氐男『⒆咏徽?,我問他們:“你們的爸爸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嗎??/p>
他們說:“對啊?!?/p>
我又問:“那他和你們住在一起嗎?”
他們笑著說:“是啊?!?/p>
“白天也在一起嗎?”
他們詫異地看著我:“不可能啊?!?/p>
這種在我看來十分疏離的親子關(guān)系,特別是父親和親骨肉之間疏離的關(guān)系,讓我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來瀘沽湖的第三天,我發(fā)現(xiàn)我?guī)淼腻X全部用完了,我決定去鎮(zhèn)上取錢。好不容易騎到了鎮(zhèn)上,發(fā)現(xiàn)全鎮(zhèn)只有一個ATM機,還在大排長龍。
又累又餓的我干脆到市場上去找點吃的。吃了兩口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第一天來接我們的山姆大叔,他抱著一個男孩子,五六歲的樣子,男孩子長得干干凈凈,但是沒精打采地窩在他的懷里,山姆大叔抱著他問:“你要吃什么?”男孩看到好吃的來了精神,指著一份涼皮說:“吃這個,要辣的。”
涼皮上來了,還是沒有辣椒,男孩不開心地不肯吃,山姆大叔喂了半天他也無動于衷,山姆大叔有些生氣了,大聲道:“你生病了,還要吃辣椒,怎么回事?”
男孩可能被他的大聲給嚇到了,話都不敢說,眼眶瞬間紅了,也不敢講話,山姆大叔的臉一下子就緩和了,上來抱了抱他說:“爸爸不是故意兇你,只是希望你健健康康的知道嗎?”
男孩像聽懂了山姆大叔的話,再也沒有吵鬧,乖乖地把桌子上的那份涼皮給吃完了。走的時候他看到了我,我說:“大叔,你怎么白天還帶著孩子?”
他寵溺地幫孩子擦去額頭上汗說:“他生病了,我?guī)メt(yī)院看看?!?/p>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其實愛孩子的父親哪里都一樣,雖然有著無情的風(fēng)俗,依然無法撼動血脈之間本能的關(guān)懷。
吃完土豆我去ATM機上取錢,卡插進ATM機的時候,我看到上面多了三千塊錢,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到是哪家的稿費,取完錢我打開手機,看到里面有一條我媽媽發(fā)來的消息:給你打了三千,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當(dāng)時我捏著我媽媽給我打的錢,很沒出息地哭了。
我在第二天離開了瀘沽湖,走之前我到附近的店里買了一只小巧的銀手鐲,山姆負責(zé)將我們送去洛水村坐車,他風(fēng)塵仆仆地趕來,在路上和我們聊著他的孩子,那眼中滿滿的父愛讓人動容。
窗外是清晨的瀘沽湖,起了白色如煙的霧,我拿出手機給媽媽發(fā)了一條短信。
“對不起媽媽,我愛你?!?/p>
內(nèi)容很矯情,可是那是我此刻最想說的全部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