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雪花
(延邊大學(xué),吉林延吉 133002)
·女性文學(xué)研究·
空間與身份
——論美籍韓裔作家佩蒂·金的《“可靠的”的士》
洪雪花
(延邊大學(xué),吉林延吉 133002)
美籍韓裔作家佩蒂·金的小說《“可靠的”的士》中以移民美國的一個韓國家庭的故事展現(xiàn)了新一代美籍韓裔所面臨的身份的尷尬處境。這部作品的主要特征在于主人公對空間的感知與矛盾的身份。作品講述的是主人公在親眼目睹了母親出走后,借由對“可靠的”的士的尋找而開始的對自我身份的探求的心路歷程。將空間理論和身份認同理論結(jié)合起來解讀美籍韓裔作品《“可靠的”的士》,可以較好地探討空間與身份的關(guān)系。
佩蒂·金;《“可靠的”的士》;空間;身份
佩蒂·金1970年出生于韓國釜山,1974年隨父母移民到美國。她的處女作《“可靠的”的士》(以下簡稱《的士》)于1997年出版并獲圖森大學(xué)文學(xué)獎。小說以移民美國的一個韓國家庭的故事展現(xiàn)新一代美籍韓裔所面臨的身份的尷尬處境。作品講述的是主人公“安珠”在親眼目睹了母親出走后,借由對“可靠的”的士的尋找而開始的對自我身份的探求過程。本文將空間理論和后殖民主義理論結(jié)合起來,解讀美籍韓裔作家作品《的士》,以探討空間與身份的關(guān)系。
物理空間的游移導(dǎo)致了主人公身份的焦慮。主人公“安珠”一家從韓國的釜山移民到美國。其住所與其就讀的舍伍德小學(xué)只有兩個街區(qū)遠。然而對只有小學(xué)三年級的主人公來說,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尋找回家的路卻讓她非常不安。母親警告她,如果迷了路就永遠找不到家了。“她說這地方可是沒一處像釜山”[1](P1)。空間上的一次大跨越和母親的警告增添了她的不安情緒。這種移動前后的空間差異,以及對移動后現(xiàn)狀的不適,都是引發(fā)主人公身份焦慮的原因。
母親的出走使主人公陷入精神上的漂泊。因不滿于移民生活的窘境和不求上進的丈夫,母親帶著弟弟,坐上一輛“可靠的”的士匆匆離開,從此杳無音信。母親的離去改變了原本完整的家庭,因而主人公可以從家庭這個社會單位中獲取的歸屬感缺失了。離開母國和母親的離開使主人公經(jīng)歷了雙重的脫離母體的痛苦,這加深了她的焦慮。
主人公的父親所經(jīng)營的面包車也是一個流動的空間。安珠后來隨同父親搬家到華盛頓,這體現(xiàn)了父女倆漂浮不定的生活狀態(tài),也是他們在美國的主流文化中找不到歸屬感的象征。不間斷的“旅行”——空間的變換,是其身份焦慮與不安的根源。
政治權(quán)力存在于社會的各個角落,家庭以一種無形的力量控制著每一個成員的思想意識和行為規(guī)范,??抡J為,“每一個個體都被投入到了各種權(quán)力和包圍之中”[2](P8)。對于主人公來說,家庭和學(xué)校的空間都是權(quán)力場,這種無形的權(quán)力束縛著主人公,使她一步步被家庭和學(xué)校邊緣化,她的身份也變得更加不確定。換而言之,主人公成為主流文化之外的邊緣人。無論是在家庭的空間,還是在社會的空間,主人公都始終找不到真正的歸屬感,在身份上是流離失所的人。
在家庭的空間,主人公作為性別的“他者”,是個邊緣人。母親一直寵著弟弟,經(jīng)常謾罵她,和弟弟相比,她永遠都不受重視。男孩天生的優(yōu)越感增加了她的困惑,她希望自己是個男孩子,享受同樣的待遇。但在外面有人誤認為她是男孩子時,她卻開始辯解,別人又不屑一顧或者根本不相信,于是她就努力留長發(fā),努力變成一個美國女人。主人公在性別問題上是矛盾的,她既希望可以像男孩子那樣在家里得到更多的關(guān)注,又希望自己能變成真正的美國女人,這種矛盾性也使主人公的身份變得不確定。
在學(xué)校這一社會空間,主人公作為亞裔人,是被排在主流之外的邊緣人。名字是每個人身份的表征,然而主人公的名字經(jīng)常被老師叫錯。美國老師叫她Ann,但實際上她的名字是Ahn Joo,主人公說:“如果我的年齡稍微大點,我就會很禮貌地告訴她,我的名字不叫Ann?!敝魅斯珶o法糾正老師的錯誤,只能忍氣吞聲,因為她還沒有話語權(quán)。
她的身份是破碎的,且充滿矛盾性,成為美國社會構(gòu)建出來的“他者”。當督學(xué)說班里面只有一個人不講衛(wèi)生時,大家就會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她。主人公在班級是不合群的,不被其他的同學(xué)所接受。而最讓主人公憤怒的是常常有人誤認為她是中國人或者日本人,對于那些白人來說,亞裔人在他們眼中是一樣的,都是處于主流文化之外的邊緣人。
空間對身份的建構(gòu)有重要意義。小說的第七章,詳盡地描寫了白人女孩伊馮娜在班級過生日的場景。伊馮娜的位置在教室的中心,而主人公的位置卻沒有被提及,她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出現(xiàn)。在伊馮娜的父母面前,老師的態(tài)度也由嚴厲變成了溫和。列斐伏爾在其著作《空間的生產(chǎn)》中提出“空間是一種社會生產(chǎn)”的著名觀點。福柯則指出:“空間是任何公共生活形式的基礎(chǔ)??臻g是任何權(quán)力運作的基礎(chǔ)?!保?](P1)在他看來,空間不再是幾何學(xué)與傳統(tǒng)地理學(xué)的物質(zhì)概念,而是一個社會關(guān)系重組與社會秩序?qū)嵺`性建構(gòu)的過程。作者不惜筆墨描寫伊馮娜的中心位置及其父母的權(quán)威,由此也就滲透了這種空間布局中的權(quán)力關(guān)系。
母親的缺場導(dǎo)致了主人公身份的焦慮和不安;在家庭和社會空間中的“他者”地位又導(dǎo)致主人公身份的不確定性。面對這樣的困境,主人公開始了身份的探尋和建構(gòu)。
首先是其探尋自我身份的過程。主人公看見母親出走時所坐的藍色的士車門上寫著“RELIABLE”一詞。英語中的“Reliable”意為誠信的、可靠的。母親的缺場使主人公失去了依靠,加重了其身份的不確定性,她認為只有母親回來,才能使她有安全感。于是她不斷地尋找“可靠的”的士。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的,因為的士作為移動的載體,本身存在不確定性。她自己尋找不到答案,就求助老師,她在一張紙上工工整整地寫了大寫的RELIABLE(可靠的),問老師它在哪里。老師告訴她,“名詞指人、地方或東西。Reliable是形容詞,所以它不是一個人、地方或東西。”[1](P20)這就意味著主人公永遠也找不到那個“可靠的”的士。這時主人公對于可靠性的理解從簡單字母符號轉(zhuǎn)而上升到對可靠性身份的象征性追尋,希望不斷尋找自己的身份。不知母親去向的主人公,永無休止地尋找那輛“可靠的”的士。但對苦苦追尋“可靠的”的士的主人公來說,這樣的舉動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這是對“可靠性”的一種反諷。
其次是其融入主流社會的努力。家庭與學(xué)校之間遭受到的歧視和不公平對待,源于主流與邊緣結(jié)構(gòu)上的文化壁壘和刻板印象,促成了主人公寄予在“想象”空間中的一種新的“認同關(guān)系”。但這種認同也是一種建立在邊緣上的認同。主人公唯一能夠融入主流話語的行為就是看手相——編織謊言。她是在借助于看手相這一富有東方文化的行為試圖擺脫失語的狀況。
最后是建構(gòu)族裔身份及其主體性,而她的“韓國性”是主人公建構(gòu)自我身份的重要階段。主人公選擇“寫作”的方式爭取話語權(quán)。老師很喜歡她寫的有關(guān)韓國的文章,因為她的文章中頻頻出現(xiàn)異國情調(diào)的東西,如韓國的木偶、鼓、草鞋、裝飾品、老頭樂、筷子和香港的絲綢花。其實香港的絲綢花不屬于韓國,可老師并沒有察覺出來。換而言之,老師喜歡這些東西并非是出自于她對異國文化的理解,而只是好奇心和個人愛好而已。在確定全校寫作冠軍的目標之后,安珠開始努力查找關(guān)于韓國的東西。她讀字典的時候看到關(guān)于韓國的解釋,才知道自己對韓國生活的理解與美國教科書上解釋的有天壤之別。她從父親那兒得知姑姑的故事之后便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因為她們兩個人在家里都沒有地位,還被家里人拋棄。她試圖解救姑姑,因此,把悲劇性的結(jié)局改成了圓滿的結(jié)局。這故事最終沒能得到老師的認可,因為老師覺得故事不切實際。相比之下,安珠的另一篇文章——《母親的聲音》獲得了一等獎。由于這篇文章中主要講述了媽媽的偏心、自身所遭受的冷落和媽媽的毒罵。老師以及同學(xué)們對這篇文章的回應(yīng),只有好奇和驚訝。這說明主流社會把安珠的痛苦當作一種另類的體驗,并沒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同情和理解。
總之,《“可靠的”的士》中空間的變化與母親的離去引發(fā)了主人公身份的焦慮,主人公試圖在真實與想象的空間內(nèi),尋找可靠的身份。在經(jīng)歷了失敗和創(chuàng)傷后,通過寫作,她找到了自我言說的途徑,從而再現(xiàn)了她的家族乃至美籍韓裔的特殊經(jīng)歷。
[1] Patti Kim.ACab Called Reliable[M].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97.
[2] Foucault,Michel.Discipline and Punish:The Birth of Prison[M].Alan Sheridan.Trans.New York:Vintage,1977.
Space and Identity:On A Cab Called Reliable by Korean-American
HONG Xue-hua
(Yanbian University,Yanji133002,China)
In Korean-American writer Patti Kim’s novel A Cab Called Reliable,the heroine,who is from a Korean immigrant family,narrates a tongue-tied story of identity dilemma confronted by new-generation Korean immigrants.The novel highlights the heroine’s perception of space and paradox in identity.Afterwitnessing hermother leaving home,the heroine begins to pursue her self-identity through the seeking of the reliable cab.This paper analyses Patti Kim’s A Cab Called Reliable by integrating space theory with identity theory and then probes into the connection between space and identity.
Patti Kim;A Cab Called Reliable;space;identity
I074
A
1008-6838(2015)05-0037-03
2015-08-03
延邊大學(xué)人文社會科學(xué)基金項目“空間與身份——美國韓裔女性文學(xué)研究”(項目編號:2015N19)
洪雪花(1968—),女,延邊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英語系教授,博士,主要從事英美文學(xué)與比較文學(xu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