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佳祎
那日,騎著自行車在街上慢悠悠地晃著,從小城的這頭到那頭,不遠(yuǎn)的距離。
秋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抬頭看天,竟然明晃晃地刺眼,趕緊低頭,不經(jīng)意間,視線掃過地上一堆落葉。枯萎的黃色葉子,一片一片,在風(fēng)中凌亂。
已是秋殘。
自從那年看了額濟(jì)納的胡楊林,幾乎把這塵世間最美的秋色沉沉地裝在了心里,一想起秋,便是那滿心滿眼的燦黃,燃燒著生命的極致絢爛。而眼前地上那幾片枯葉,看似蔫黃,卻是染了愁緒的蕭瑟。同是秋景,各有況味。
腳尖踮地停下車,拿出手機(jī),對著一地落葉“嚓嚓”來了幾張,然后撿起一片,對著陽光,細(xì)看那葉子清晰的脈絡(luò),仿佛看到秋天的血液在流淌。
想起去年杭州媒體曾報(bào)道,環(huán)衛(wèi)工人不忙著清掃滿地落葉了,打算多留幾天供行人踏秋賞玩;西湖里的殘荷也不割了,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池的凋落與枯敗,自成風(fēng)景。一個城市的浪漫元素與詩意情懷,盡顯其中,深為這個好創(chuàng)意點(diǎn)32個贊。我的手機(jī)里,就一直保存著在杭州西湖邊拍攝的殘荷影像:暮色四合,幾枝殘荷獨(dú)立寒秋,風(fēng)吹荷擺,透著清冷的韻味。
漸漸有些領(lǐng)悟,也許自然的美無需人類修飾或過多干預(yù),即便殘破頹廢,也有其動人之處。
記得去年清明,帶著孩子,和爸媽一起回了趟老家。時隔十多年,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經(jīng)過村邊河埠頭,河對岸有幾個洗洗涮唰的婦女,河面上三三兩兩的鴨子浮游其間。關(guān)于童年的一些片斷和場景,一幕幕閃回,歡樂的、傷懷的、驚懼的……多是與這條河相關(guān)。靈魂猶如近了鄉(xiāng)土、接了地氣,便勃勃生動起來。
車子沿著小河旁的道路緩緩駛?cè)氪迩f。小時候覺得那河面好寬啊,清澈蕩漾,每到上游水庫放水時,能看到那水草的游動。如今,許是因?yàn)槿松倭耍@條河自然也冷清了,岸邊長滿了枯草,飄搖于風(fēng)中。
前方,路邊一排民房。稍微駛近,靠邊停車,下車站定,視線牢牢鎖住了其中一間老房子,只是看著,竟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仿佛人到中年,在外面游蕩一圈,又回到原點(diǎn)。它還是我記憶中的舊模樣,只是略顯破敗陳舊,在一片精致的白墻灰瓦間,以一種遺世獨(dú)立的滄桑氣質(zhì),無聲地訴說著往事,讓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它。
這是承載了我多少記憶的老房子啊,童年少年最撒歡自由、最快樂放縱、最沒心沒肺的時光,都在這里度過。老房子早在搬離的那年就被賣掉了,它,已不屬于我們,現(xiàn)在,被稱為岑漲路5號”?!搬瘽q”與“成長”相似的讀音,多么巧合的命名啊,印證著人生的某段路途。
老媽也很激動,繞著圍墻仔細(xì)地摸索,那神情,仿若斑駁粗糙的石頭墻面能開出花來般讓人眷戀。主人不在,無法應(yīng)門,怕也是早不入住,空曠日久了。
只見小院里,昔日的小花壇還在,雖已不再姹紫嫣紅,幾盆鐵樹、幾樹茶花卻是綠意蔥蘢,幾株寶石花的老樁更顯示著它頑強(qiáng)的生命力。
莫名地,對這幢老房子現(xiàn)在的主人心存感激,買下它以后,沒有翻新,仍留存了我記憶里最初的模樣,給我保存了一絲抹不去的暖意與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