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xué)雯
爸開出租車有十多個年頭了。被稱為“的哥”的爸爸,在我眼里,就是與眾不同的“的爸”。
小時候,常趴在窗臺邊等他回來,一聽到有喇叭的聲音,就機靈地探出頭去。爸爸走路大搖大擺的,左腋下夾著包,右手拿著杯子,杯子上“富光”的字樣早已模糊不清。掛在腰間的一大串鑰匙,隨著步子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響。這便是我印象中和記憶中最深的爸爸。
小時候去別人家串門,大人們開玩笑時,總會問我喜歡爸爸還是媽媽。我總是毫不猶豫地尖著嗓門說喜歡媽媽。當(dāng)然,這必須是爸不在場時,我才敢這樣說。那時還小,只是單純地憑借自己的直覺回答這個問題,而現(xiàn)在,我仍是會說喜歡媽媽多一些。但與此同時,這個回答也會讓我有些小小不安。實際上,我是愛爸爸的。漸漸的我懂了,這個糾結(jié)追根到底,是源于我無意識地忽略。因為跟媽媽在一起的時間相對多一些,所以她大大小小的辛苦和艱難,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而跟爸在一起的日子,一直比跟媽媽在一起時少一些。記憶中,他很少能和我們一起吃一頓完整的飯,三四個手機這個掛了,那個又響起來。早上我起床,爸已經(jīng)出車走了,晚上他回來,我已睡得天昏地暗,只在偶爾半夢半醒中,隱約感覺他來給我掖被角。
爸唯一的假期便是大年初一那一天。我覺得那一天的每一分鐘都是珍貴的??赡苷且驗檫@個原因,所以他的辛苦我很少能體會,我看不出他日積月累攢下的胃炎,看不出他一整天在外面只吃包子餡餅,看不出他遇到的麻煩事,即使看到了鞋架上擺著的那雙磨破底的布鞋,也未曾細(xì)究過。
我常常想假如有一天我變成他,肩上擔(dān)著一家五口生活的重?fù)?dān),還完車貸還房貸,再加上成人世界中那些瑣事……面對這么多壓力,我一定會崩潰,可是爸沒有。我從未聽他埋怨過什么。他像山一樣撐起整個家,給予我沉默的愛。
爸在所有人面前都冷冰冰的,五歲的小表妹就很怕他。每次看見爸,她都會躲得遠遠的,甚至被嚇哭。因此但凡她不聽話,我們就嚇唬她:“老虎舅舅來了?!毙”砻昧⒖棠ㄑ蹨I,嚇得一聲也不吭了。但他在家不是這樣。爸是個很能嘮叨的人,比媽媽還要嘮叨。如果周末我一個人在家時,他出門前總要拖很長的尾巴:有陌生人千萬別開門,別只顧看電視要學(xué)習(xí)……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聽這些瑣碎的嘮叨,我都顯得很不耐煩,但我心里卻認(rèn)為聽他的囑咐是一種享受,因為這說明在他眼中,我還是個孩子。爸,貌似你的嘮叨我一輩子也聽不夠。
爸唯一的愛好就是唱歌。他參加過很多比賽,獲得過獎品。爸曾經(jīng)說,他有一個心愿:希望在五十歲之前,登上“我是大明星”的舞臺,而且要帶上媽媽。他要牽著媽媽的手,在舞臺上告訴全世界,這是我媳婦。那么爸,您知道我的心愿嗎?
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等我有能力了,每年在您生日那天,都要去KTV,包上最大的那個包間,讓您唱個夠,讓您有自己的舞臺,讓您幸福。
我想,離實現(xiàn)這個心愿的那一天,不會太遙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