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友華
晨讀課,持一卷《散文》,于瑯瑯的讀書聲里緩行,在卷帙堆積的書桌一角,一莖薺花赫然闖入我眼簾。說來親切,我曾在校園芳菲小徑邂逅它的家人,甫一重逢,內(nèi)心不由涌起一些別樣的情愫,神之所思,竟然全是它的婀娜風姿了。
薺菜俗名地米菜,是農(nóng)歷三月初三的烹物。這份尊榮,與端午的艾蒿、昌蒲,重陽的菊花、茱萸,當是同根同源的。地米菜煮雞蛋,從上古的習俗里流傳至今。先民的智慧與菜根的清香蘊于一爐,給春天賦予了一份難以言說的親切。
我有時想,蘭亭雅集之中,薺菜會不會偶爾在流觴曲水的背景里呈現(xiàn)呢?這樣一個修禊的日子,禳災的儀式莊嚴而神圣,花草爭奇斗妍,然而野芳往往出盡風頭,比如薺菜,更像是原野的一種恩賜。
薺菜似乎頗能牽動詩人的情懷。蘇東坡謫旅之中,“時繞麥田求野薺”,生活的清苦在曠達的老者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個內(nèi)心堅強的斗士,嚼著菜根也覺香甜。辛棄疾似乎也對薺菜青睞有加,“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因遭棄用而愁居一隅的詩人,盛贊堪為春之使者的薺菜。的確,桃李縱然艷麗,也在慘綠愁紅的風雨之中花容失色,看著薺花依然燦爛滿山,它們恐怕是愧不能當吧。
作家張潔懷念那長在野地里的薺菜,就像懷念那些與自己共過患難的老朋友一樣。在江南的鄉(xiāng)下,孩子們挽著菜藍子,在草長鶯飛的三月天里,在一望無垠的田疇地頭,把挖薺菜當作最有趣的郊游。蒼翠逼人的花草遍布田塍,鄉(xiāng)野更像是一個沒有圍墻的大花園呢!原野,是薺菜花的家,也是鄉(xiāng)下孩子的樂園。
那個時節(jié),騎在牛背上的牧童,也會摘一朵薺菜花戴在頭上,再吹一陣口哨,讓滿地的野草蓬勃生長起來。天邊,如薺的樹挺立著,與草屋上裊裊的炊煙融合著,仿佛是一盤清香的薺菜,就這樣饞著放牛娃的眼。
回過神來,在盈耳的閱讀聲里,我眼前的這莖薺花,也更加令人注目了。她一定挽留了桌畔學子當初尋覓的眼神,孩子們小心翼翼地采擷她來,頗有心思地把她安置于水杯里。正是因了這薺花,書氣蓊郁的教室里也零星地點綴著些春意。
這個早晨呀,傾聽著草木的呼吸,薺花在春天的背后一臉燦爛地向我招手。
(作者單位:石首市城南高中)
責任編輯 嚴 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