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琦++姜夢冉
摘要文章分析了2011年頒布的國家標準《標點符號用法》中關于頓號、連接號、省略號、括號、引號的用法規(guī)定和標點符號占位寬度的規(guī)定,認為有些規(guī)則不盡合理:或易導致語句歧義;或彈性過大,等于沒有規(guī)則;或規(guī)定過于死板,以致在某些情況下無法執(zhí)行;或與該國標本身、其他國標存在矛盾。根據(jù)語言實踐和出版工作的實際情況,文章對相應規(guī)則的修訂提出了建議。
關鍵詞國家標準標點符號用法規(guī)則修訂建議
2011年12月30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質(zhì)量監(jiān)督檢驗檢疫總局和中國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聯(lián)合發(fā)布了國家標準《標點符號用法》(GB/T 15834—2011),代替1995年12月國家技術監(jiān)督局批準的國家標準《標點符號用法》(GB/T 15834—1995),并規(guī)定從2012年6月1日起實施。
與1995年版相比,2011年版國家標準《標點符號用法》(以下簡稱“新版國標”)的篇幅大大增加。除了增加關于分隔號(/)的用法說明外,對各種標點符號的具體用法說明得比較細致,示例也比較豐富,還專門增加了兩個附錄,并在前言中說明:“附錄A為規(guī)范性附錄,主要說明標點符號不能怎樣使用和對標點符號用法加以補充說明,以解決目前使用混亂或爭議較大的問題。附錄B為資料性附錄,對功能有交叉的標點符號的用法做了區(qū)分,并對標點符號誤用高發(fā)環(huán)境下的規(guī)范用法做了說明?!?/p>
書面語的具體語境多種多樣,常常涉及如何妥善使用標點符號的問題。新版國標在“細化”上做得相當不錯,對以往容易引起分歧的地方往往有了比較明確的規(guī)定。但是,正因為語言實踐的情況比較復雜,新版國標難免還存在一些不當之處。本文擬提出一些個人看法,與標準的修訂者商榷,與語言文字界的專家、學者討論。
一、關于頓號
新版國標正文4.5.3.5 規(guī)定:“標有引號的并列成分之間、標有書名號的并列成分之間通常不用頓號。若有其他成分插在并列的引號之間或并列的書名號之間(如引語或書名號之后還有括注),宜用頓號?!?/p>
筆者認為,這項規(guī)定不夠妥當。
首先,標有引號的詞語之間,既可能是并列關系,也可能不是并列關系。譬如,在編輯出版工作中經(jīng)常會遇到作品(尤其是學術性的作品)中引用他人觀點、材料的情況。如果他人作品中表述相應內(nèi)容的原有文字比較長,引用者一般是采用間接引用的方式,即僅摘要引用其中的某些關鍵性詞語,并給它們加上引號。這時,加有引號的詞語究竟是并列成分,還是存在其他關系的句子成分,就靠是否有頓號來判別。如果按照新版國標的規(guī)定,不在具有并列關系的成分之間加頓號,就難以向讀者明示它們之間的關系,以致造成歧義。如:
【例1】作者認為,“出版”“傳播”“文化成果”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具有“不同的范圍”。
該句子就可以有兩種理解。一種是說作者認為這三個詞的含義“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具有‘不同的范圍”;一種是說作者認為“出版?zhèn)鞑ノ幕晒边@種現(xiàn)象“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具有‘不同的范圍”。因此,為了避免歧義,在表達前一種意思時,就需要在相應的三個詞語之間加上頓號,改成:
作者認為,“出版”、“傳播”、“文化成果”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具有“不同的范圍”。
再如:
【例2】從書中可以看出,“條目”“參見系統(tǒng)”的構建,需要從“學科或?qū)I(yè)知識系統(tǒng)的特點”上統(tǒng)籌考慮。
這個句子同樣有歧義。一義是“條目”與“參見系統(tǒng)”有并列關系,涉及“條目”的構建和“參見系統(tǒng)”的構建;另一義則是“條目”與“參見系統(tǒng)”有偏正關系,講的是“條目”的“參見系統(tǒng)”的構建,以有別于索引中的參見系統(tǒng)。解決歧義的方法,顯然也是要在具有并列關系的成分之間加上頓號。
其次,對標點符號用法的規(guī)定宜簡明,盡量減少例外,以方便人們掌握使用。新版國標已對頓號下了“句內(nèi)點號的一種,表示語段中并列詞語之間或某些序次語之后的停頓”的定義。那么,按照這個定義,就宜在各種并列成分之間,尤其是較短的并列成分之間(并列詞語比較長時,也可使用逗號)統(tǒng)一使用頓號,沒有必要再規(guī)定例外的用法,增加人們學習、掌握標點符號用法的難度。否則,相同性質(zhì)的詞語之間,有時要加頓號,有時不能加頓號,不僅顯得不統(tǒng)一,容易導致讀者產(chǎn)生疑惑,而且也不方便對規(guī)則的記憶。
因此,建議新版國標刪去這項規(guī)定。
二、關于連接號
1995年版的國家標準規(guī)定連接號有四種形式——一字線、二字線、半字線和一字浪紋線。對此,林穗芳先生(2000)在《標點符號學習與應用》一書中已經(jīng)指出,連接號實際上還有一種形式——三分線()。新版國標注意到了這個問題,規(guī)定連接號的形式有短橫線“”、一字線“—”和浪紋線“~”三種。這一修改是值得肯定的,因為二字線容易與破折號相混,而半字線容易與數(shù)學中的負號(減號)相混。
然而,新版國標關于連接號用法的規(guī)定尚存在值得商榷之處。
新版國標正文的4.13.3.2規(guī)定,標示“相關項目(如時間、地域等)的起止”和“數(shù)值范圍(由阿拉伯數(shù)字或漢字數(shù)字構成)的起止”,“一般用一字線,有時也可用浪紋線”。在1995年版的國家標準《出版物上數(shù)字用法的規(guī)定》(GB/T 15835—1995)中,曾經(jīng)規(guī)定:“阿拉伯數(shù)字書寫的數(shù)值在表示數(shù)值的范圍時,使用浪紋式連接號‘~?!痹搰鴺说?011年版修訂本中,將此規(guī)定改成“在表示數(shù)值的范圍時,可采用浪紋式連接號‘~或一字線連接號‘—”。這樣,雖然兩個國標的規(guī)定保持了一致,但在某些情況下會導致語句發(fā)生歧義。如:
【例3】那個小區(qū)中建有順次排列的15幢樓房,其中的4—5幢安裝了這種型號的電梯。
【例4】這部詞典的篇幅適中,如果抓緊啟動,作者撰稿的時間為6—8月,就可按計劃準時出版。
例3中,“安裝了這種型號的電梯”的樓房究竟有幾幢?是從第4幢至第5幢共2幢,還是大約有四五幢?兩種理解都可,顯然有歧義。例4中的“6—8月”,是說從6月份到8月份共3個月時間,還是說需要半年多。同樣也不夠明確。
標點符號的使用若導致語句有歧義,那就應該修改標點符號的用法規(guī)定,以保證語句意思明確。其實,1995年版國家標準《出版物上數(shù)字用法的規(guī)定》提出的規(guī)則,近年來在我國新聞出版界已經(jīng)得到廣泛執(zhí)行,從而保證了出版物的表意準確。現(xiàn)在將之取消,改成容易產(chǎn)生歧義的規(guī)則,可說是國家標準制訂中的“倒退”。
當然,1995年版的兩個國家標準,在連接號的用法上確實說得不夠清楚。其實,完全有可能用十分簡潔的語言將這兩種連接號的用法區(qū)分清楚:
一字浪紋線形式的連接號,用于連接可以用“多少”或“大小”來衡量的概念,通常是基數(shù)詞表示的數(shù)值范圍。
一字直線形式的連接號,用于連接可以用“先后”或“上下”來區(qū)分的概念,通常是用序數(shù)詞表示的序次范圍,以及用地理名稱表示的地域、空間起止范圍。
按照上述規(guī)則,“4—5幢”就表示排在第4、第5位的2幢樓房,而“4~5幢”表示樓房的數(shù)量有四五幢;“6—8月”就表示從6月份到8月份的3個月,而“6~8月”表示7個月左右。
此外,新版國標對短橫線使用范圍的規(guī)定,是采用列舉的方式說明。除了說明“在復合名詞中起連接作用”外,還說明用于標示“化合物的名稱或表格、插圖的編號”,門牌號碼、電話號碼、用阿拉伯數(shù)字表示的年月日等“號碼”,“產(chǎn)品的名稱和型號”,“漢語拼音、外來語內(nèi)部的分合”,比較瑣碎。實際上,需要用到連接號的化合物名稱、漢語拼音、外來語,原本也就是復合詞,而作為產(chǎn)品型號、各種編號的字符串,也是在整體上表示某種意義,同樣具有復合詞的性質(zhì)。因此,關于短橫線的使用規(guī)則,可以先概括為“用于復合詞(或具有復合詞性質(zhì)的字符串)中各個部分之間的連接”,以彌補可能列舉未盡的缺陷,然后再具體舉例,以方便人們理解。
這樣,用三條比較簡明的規(guī)則就可以將三種形式的連接號的用法說明清楚,十分方便人們記憶,在語言實踐中就不大會發(fā)生錯誤。
當然,一字直線容易與漢字“一”相混,尤其是在使用黑體、等線體、圓體等字體時。所以,在用漢字表示序數(shù)詞時,建議改用漢字“至、到”等連接前后兩個部分,或者在序數(shù)詞前加上“第”字,以免讀者誤解。如“五至八課”或“第五—第八課”。
三、關于省略號
1995年版國標《標點符號用法》中關于省略號使用規(guī)則的說明比較簡單,并且沒有涉及省略號前后的標點符號用法。新版國標不僅增加了標示重復詞語的省略、標示語意未盡、標示說話中的沉默不語和標示特定成分的虛缺等幾種用法,而且還在附錄A的A.9中專門說明省略號不能與“等、等等、什么的”等詞同時使用,在附錄B的B.2.4中列出“省略號前后的標點用法”條款。修訂者的這些努力,都是值得肯定的。然而,關于省略號前后的標點用法,新版國標的規(guī)定似不太妥當。
新版國標規(guī)定:“省略號之前通常不用點號。以下兩種情況例外:省略號前的句子表示強烈語氣、句末使用問號或嘆號時;省略號前不用點號就無法標示停頓或表明結構關系時。省略號之后通常也不用點號,但當句末表達強烈的語氣或感情時,可在省略號后用問號或嘆號;當省略號后還有別的話、省略的文字和后面的話不連續(xù)且有停頓時,應在省略號后用點號;當表示特定格式的成分虛缺時,省略號后可用點號?!绷谐龅氖纠校?/p>
【例5】想起這些,我就覺得一輩子都對不起你。你對梁家的好,我感激不盡!……
【例6】他進來了,……一身軍裝,一張樸實的臉,站在我們面前顯得很高大,很年輕。
【例7】這,這是……?
【例8】動物界的規(guī)矩比人類還多,野駱駝、野豬、黃羊……,直至塔里木兔、跳鼠,都是各行其路,決不混淆。
【例9】大火被漸漸撲滅,但一片片油污又旋即出現(xiàn)在遇難船旁……。清污船迅速趕來,并施放圍欄以控制油污。
【例10】如果……,那么……。
這條規(guī)則的彈性頗大。因為“不用點號就無法標示停頓或表明結構關系”和“省略號后還有別的話、省略的文字和后面的話不連續(xù)且有停頓”的情況,涉及的范圍是非常大的,不同的人對此完全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在語言實踐中難以準確把握。這就會使寫作者和新聞出版業(yè)的編輯、校對人員在實際工作中陷入尷尬,難以判定省略號前后的標點用得正確與否,只能在省略號的前面和后面有時加標點、有時不加標點,造成混亂。
從文字與標點符號的關系來看,前者作為詞語的書面形式,是處于主要地位的,能夠表達一定的信息內(nèi)容,而后者是附屬性的,僅是標示語流中在相應詞語之后是否要有停頓,或者標示詞語的語氣、性質(zhì)、在句子中的作用等??梢哉f,文字脫離標點符號仍能起到傳遞信息內(nèi)容的作用(雖然有時存在難以準確判讀的弊端,就如我國古代的許多文字作品那樣),而標點符號脫離文字就毫無價值,一堆單純的標點符號不能傳遞任何信息。因此,在書面語言中,省略號的作用主要是標示語句中文字的省略,而作為文字附屬物的標點符號,應該隨同文字同樣處理。根據(jù)這一認識,筆者建議將省略號前后的標點用法改成如下兩條:
其一,省略號之前的部分,均保留原樣,不論這些文字的末尾是否有標點。
其二,省略號之后,按語句內(nèi)容結構分別處理:除了問號、嘆號外的其他點號均不保留;標示詞語性質(zhì)的引號、括號、書名號、連接號等標號和兼起標號作用的問號、嘆號,如其所標示的詞語僅部分省略,予以保留,已全部省略的則不保留,但標示對話中的沉默不語時,仍保留后引號。
這是因為:省略號之前若有標點,則該標點附屬于其前不列入省略范圍的文字,自然不應省略;點號主要表示在其附屬的某個詞語后應有停頓,如所附屬的文字已被省略,則其就不能獨立存在,自然也應該同時省略;具有特定語氣、性質(zhì)的文字僅有部分被省略,主體部分尚存在并仍需要表示其語氣、性質(zhì),附屬于其的標號就理當存在。
按上述規(guī)則,則例5—例7中的標點使用合理,而例8—例9中省略號后的點號就宜刪除。至于例10,則是專門用于表示句型結構的,其中的省略號并不表示這里省略了什么文字,而是說明在語言實踐中可以用相應的合適文字取代省略號部分。所以,在語言實際中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語句,可以作為一種例外,不列入上述規(guī)則的適用范圍。
此外,省略號后保留標號的情況還有:
【例11】她輕輕地哼起了《搖籃曲》:“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欞啊……”
【例12】《文匯報》曾發(fā)表一篇文章《如果“閏土”有知……》,說的是……
【例13】她介紹時用了一連串比喻(有的狀如樹枝,有的貌似星?!?,非常形象。
筆者以為,上述規(guī)則比較簡單明確,在語言實踐中容易把握運用,有利于省略號使用的統(tǒng)一規(guī)范化。
四、關于括號
新版國標列出的括號形式有圓括號“( )”、方括號“[ ]”、六角括號“〔 〕”和方頭括號“【 】”四種,與1995年版相同。實際上,括號的形式應該還有空心方頭括號“ ”、尖括號“〈 〉”和花括號“{ }”(又稱“大括號”或“總括號”)。其中,尖括號易與單書名號混淆,且通常僅用作辭書中的標記符號,而花括號一般僅見于各種數(shù)學式或掛線表格(把分列數(shù)行的文字統(tǒng)括為一組),在一般文本中極少見。國家標準不列出這兩種括號形式,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遺漏空心方頭括號,則是不妥當?shù)?。這種括號形式還是有一定使用頻率的,只不過稍亞于實心的方頭括號“【 】”。因此,建議新版國際修訂時補上。
括號的主要形式是圓括號,使用十分廣泛。但是,如新版國標正文4.9.3.1那樣,要求標示注釋內(nèi)容、補充說明、訂正文字、補加文字、序次語、引語出處、漢語拼音注音“均用圓括號”,則是規(guī)定得過于死板,不利于實際應用。
首先,括號的用途有許多種,而有時在同一篇作品內(nèi),為了區(qū)分括號所標示內(nèi)容的性質(zhì),需要使用不同形式的括號。譬如,在創(chuàng)作翻譯作品時,有時譯者需要對其中的某些內(nèi)容進行注釋。這時,為了避免與原文中本來就有的注釋相區(qū)別,就需要采用不同形式的括號。再如,在引用古籍時,有時需要既對原文中的某些文字進行解釋,又要補加文字使前后文義貫通。這時也宜使用不同形式的括號。林穗芳先生(2000)的《標點符號學習與應用》一書中就有這樣的例子:
【例14】《論語·公冶長》:“〔子貢〕對曰:‘賜(子貢)也,何敢望回(顏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
其次,對序次語和漢語拼音的標示,也不一定就應該“均用圓括號”,使用其他形式的括號應該也是可以的。譬如,國家標準《文后參考文獻著錄規(guī)則》(GB /T 7714—2005)就規(guī)定,參考文獻表中“各篇文獻序號可用方括號”。國家語文規(guī)范《普通話異讀詞審音表》的“說明”中,也有如下用例:
【例15】……3.方言土音(如“歸里包堆〔zuī〕”、“告送〔song〕”);……5.音變現(xiàn)象(如“胡里八涂〔tū〕”、“毛毛騰騰〔tēngtēng〕”);……
況且,序次語和漢語拼音都可以不用括號標示。
第三,在文字作品中,包括括號在內(nèi)的各種符號的使用需遵循一定的體例層次原則,即處于同一層次、起相同作用的符號應該使用相同的形式。人們大多習慣在第一層次使用圓括號,遇到在括號中還需套用括號時,再靈活使用其他形式的括號。新版國標比較剛性地規(guī)定前述幾種情況“均用圓括號”,就會導致在需要套用括號時,因處于第二層次的括號只能用圓括號,作品中其他各處的第一層次括號就必須改成其他形式。一旦第一層次使用的括號按新版國標規(guī)定也是要用圓括號的,寫作者或編輯、校對人員就面臨著要么容許括號的使用與新版國標的規(guī)定不符,要么容許作品體例不統(tǒng)一的兩難困境,無法解決。
考慮到語言實踐中的這些情況,建議新版國標修改圓括號的使用規(guī)則,將“均用”改成“可用”,就如新版國標中關于方括號、六角括號、方頭括號的使用規(guī)則說明那樣,作為推薦性的規(guī)則。這樣,既可以讓人們在一般情況下統(tǒng)一遵循,使標點符號的使用體現(xiàn)基本規(guī)范,又可以讓人們在個別的具體情況下靈活處理,以保證語言文字交流的準確性,而體例也有相對的完整性、一致性。
另外,新版國標對括號如何套疊使用沒有具體的說明。這容易導致人們在語言實踐中各行其是,顯得不夠規(guī)范、統(tǒng)一。為此,筆者建議:考慮到作品中廣泛采用圓括號作為第一層次的括號,可規(guī)定在其中還需套用括號時宜采用六角括號;在套疊層次多于兩層時,可仿照書名號、引號的套用規(guī)則,交替使用圓括號和六角括號。這是因為:人們已經(jīng)對數(shù)學式中括號的高低等第(依次為花括號→方括號→圓括號)十分熟悉,不宜更改;方頭括號的形體明顯“重”于圓括號,也不宜將其置于圓括號之下;在可選擇的括號只有兩種形式時(如書名號、引號那樣),容許交替使用這兩種括號可以使規(guī)則簡單明了,便于掌握,也不大會造成閱讀者的困難,畢竟需套用三層以上括號的情況,在語言實踐中是比較罕見的。
五、關于引號
新版國標附錄A的A.7“引號用法補充規(guī)則”規(guī)定:“‘叢刊‘文庫‘系列‘書系等作為系列著作的選題名,宜用引號標引。”也就是說,對叢書總名稱的標示宜用引號。相應的示例有:
【例16】“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
【例17】“中國哲學典籍文庫”
【例18】“20世紀心理學通覽”叢書
筆者以為,這一規(guī)則是比較合理的,因為叢書是多部獨立作品的集合體,而不是單獨的一部作品(叢書不屬于匯編作品),不宜用專門用于標示作品名稱的書名號。然而,新版國標在對叢書名稱做這樣規(guī)定的同時,在正文4.15.3.2中說明應該用書名號標示的對象時,卻在“示例”中又列入“《社會廣角鏡》(欄目名)”。這就有些自相矛盾了。因為欄目的名稱與叢書的名稱具有相同屬性,都是指稱包含若干獨立作品的某種作品集合體,而不是指稱一部單獨的作品。所以,筆者建議,對欄目名稱也應該使用引號標示。
新版國標正文4.8.3.6規(guī)定:“在書寫帶月、日的事件、節(jié)日或其他特定意義的短語(含簡稱)時,通常只標引其中的月和日;需要突出和強調(diào)該事件或節(jié)日本身時,也可連同事件或節(jié)日一起標引?!备鶕?jù)這項規(guī)定,各種帶月和日的事件、節(jié)日名稱等,都要給詞語中的“月、日”部分加上引號。然而,在語言實踐中,這類詞語有時是不需加引號的,國家標準《出版物上數(shù)字用法》(GB/T 15835—2011)的4.2.3和5.1.6下,就有不加引號的示例,如:
【例19】五四運動 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
可見,新版國標的這一規(guī)定表述不夠明確。筆者建議:既然新版國標正文4.14.3.5已經(jīng)說明“以月、日為標志的事件或節(jié)日,用漢字數(shù)字表示時,只在一、十一和十二月后用間隔號;當直接用阿拉伯數(shù)字表示時,月、日之間均用間隔號(半角字符)”,再參照《出版物上數(shù)字用法》(GB/T 15835—2011)中的規(guī)定和示例,新版國標的這項規(guī)定就可改為“在書寫帶月、日的事件、節(jié)日或其他特定意義的短語(含簡稱)時,對用了間隔號的月、日部分應該加引號;如需要突出和強調(diào)該事件、節(jié)日本身,也可連同事件、節(jié)日一起標引”。這樣,就可以明確:對以月、日為標志的事件或節(jié)日名稱,如果月和日是用阿拉伯數(shù)字表示的,或者月和日用漢字數(shù)字表示且涉及一月、十一月和十二月的,都應該在數(shù)字前后加上引號;必要時也可將表示事件或節(jié)日的部分一起置于引號內(nèi);在其他情況下,可以不加引號。
六、關于標點符號的占位寬度
新版國標對各種標點符號的占位寬度做了規(guī)定,但其中有些規(guī)則與示例自相矛盾,令人無所適從。
前引新版國標正文4.14.3.5的規(guī)則中,稱“直接用阿拉伯數(shù)字表示時,月、日之間均用間隔號(半角字符)”,而正文5.1.7更是明確規(guī)定:“間隔號標在需要隔開的項目之間,占半個字位置,上下居中,不出現(xiàn)在一行之首。”但是,該國標無論是在說明間隔號的形式時,還是在展示其用法的示例中,列出的間隔號都明顯是占了一個漢字的位置,如下面的版面掃描圖所示:
從以往的出版工作實踐來看,間隔號一直是用全角形式的(即占一個漢字的寬度),用半角形式會導致文字之間的距離過小,且易與腳點“·”混淆。所以,新版國標增加這條規(guī)則是不合適的。
新版國標規(guī)定,連接號中的“短橫線比漢字‘一略短,占半個字位置”。實際上,短橫線就是林穗芳先生說的“三分線”(出版印刷行業(yè)中有時又稱“三開線”),并沒有這么長。林穗芳先生的著作中已經(jīng)很明確地說明,“長度為字的全身的三分之一,相當于西文的連字符”。新版國標列出的示例中,短橫線的長度也是如此,如下面的版面掃描圖所示:
不難看出,這些示例中阿拉伯數(shù)字的寬度相當于半個漢字,而短橫線連接號比阿拉伯數(shù)字還要窄,只有一個漢字的三分之一。這種形式是出版印刷行業(yè)已經(jīng)約定俗成的,各種計算機字庫中也采用這種形式。可見,新版國標的規(guī)定不妥,容易導致人們將短橫線誤作半字線,造成混亂。因此,筆者建議改成“短橫線的寬度相當于一個漢字的三分之一”。
新版國標正文5.1規(guī)定“浪紋線占一個字位置”,是有必要的,因為編輯出版工作實踐中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有誤用半字形式的,并且往往由于計算機字庫的兼容性不到位,浪紋連接號不是上下居中,而是居于上部。規(guī)定兩個問號或嘆號(或一個問號和一個嘆號)連用時,共同占一個字的位置,也是比較妥帖的。不然,標點符號之間的空距會顯得過大,字行因此而顯得過于稀疏,不大美觀。然而,規(guī)定句號、逗號、頓號、分號、冒號,單獨使用的問號,嘆號,引號、括號、書名號的前后兩個部分,都應該占一個字位置,就有些不妥了。
在編輯出版工作中有個稱為“開明制”的標點符號排版?zhèn)鹘y(tǒng)規(guī)則,其要點是:句末點號用全角,句內(nèi)點號及標號用半角,連續(xù)的兩個標點符號都用半角。新版國標本身實際上也采用了這個規(guī)則,如下面的版面掃描圖所示:
新版國標所制訂的規(guī)則,自己都難以執(zhí)行。況且,這種情況并不限于上面列出的個別例子,而是通篇如此,也難以用新版國標正文5.1.11關于“在實際編輯出版工作中,為排版美觀、方便閱讀等需要,或為避免某一小節(jié)最后一個漢字轉(zhuǎn)行或出現(xiàn)在另外一頁開頭等情況(浪費版面及視覺效果差),可適當壓縮標點符號所占用的空間”的說明來解釋。這就從一個側面證明了這些規(guī)則不大切合實際。
從現(xiàn)在計算機排版軟件的實際情況來看,各種軟件所帶字庫中,句內(nèi)標點的占位寬度不盡一致,有的是半角,有的是全角,甚至在同一種文字處理軟件中,也因所用輸入法的不同而呈現(xiàn)不同的狀況。如果要求統(tǒng)一執(zhí)行新版國標的規(guī)則,那么,不少軟件的字庫都要修改,而相應的軟件都已經(jīng)有許多用戶,很難都進行十分到位的修改??紤]到標點符號的占位寬度并不會影響信息的準確交流,而且在編輯出版工作實踐中,有時還需要通過調(diào)整標點符號的所占空間來進行縮行、伸行等處理,筆者建議,國標中對這些標點符號的占位寬度可以不做比較剛性的規(guī)定,而改成“一般可占一個字的位置,也可僅占半個字位置,但在同一部作品中,宜盡量統(tǒng)一”。
本文主要是對新版國標中的一些規(guī)則進行商榷,筆者的建議不一定正確或不盡妥當,還望學界人士共同討論。除了本文中提出的問題外,從標準類出版物質(zhì)量要求的角度來分析,新版國標還存在不少瑕疵,甚至是較為嚴重的錯失。因這類問題不屬于本文討論的范圍,筆者當另文分析[1]。
附注
[1]因這類問題不屬于本文討論的范圍,筆者當另文分析(見《國家標準的起草和編輯出版應審慎——2011年國家標準〈標點符號用法〉指瑕》,《科技與出版》2014年第2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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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戚雨村,董達武,許以理等.語言學百科詞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3.
3.袁暉主編.標點符號詞典.太原:書海出版社, 2000.
4.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出版物上數(shù)字用法.北京:中國標準出版社,2011.
(責任編輯李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