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秒

思葦 譯

體育場內(nèi)的喧囂聲浪席卷我的全身。盡管久經(jīng)訓(xùn)練，我依舊感覺到自己的腎上腺素在不斷上升，滿懷期待也讓我心跳加速。我緩緩地做了一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次可不能跑砸了。我們站成一排，一臺攝像機從我們面前掃過，在播音員向觀眾介紹我們的時候，鏡頭會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臉上停留片刻。攝像機來到我的面前，人們的叫喊聲越發(fā)響亮了。我沖著鏡頭揮舞雙手，用笑容掩蓋腎上腺素激增帶來的緊張。這一刻是屬于我的，這是我重顯威風(fēng)的機會。接下來的幾秒鐘，成敗將見分曉。

我們前面站著一位身穿紫色襯衣的年輕女性。她的神色有點糾結(jié)，既帶有專業(yè)人士的冷靜，又包含著一種在奧運會焦點賽事中遇到偶像時的快樂和雀躍。她招手示意我們上前，大家紛紛站在自己的起跑器旁邊。對我來說，這是壓力最大的時刻，此刻的我就像一個等著爬進機艙的傘兵。我現(xiàn)在還可以退出，我可以轉(zhuǎn)身離開，走出賽場。而一旦我的雙腳蹬上了起跑器，我就別無選擇了。

往往在還沒正式開跑之前，比賽就已經(jīng)在起跑線上決出了勝負。我必須集中注意力。我想象著接下來的比賽，把它的22秒壓縮成4段，每段5秒：起跑，前100米，跑入直線跑道，最后沖刺。我的雙腿到那時會發(fā)出痛苦的抗議，每一個對手都將與我不相上下。而到了最關(guān)鍵的沖刺階段，我的腦海中必須緊緊抓住一種感覺————當(dāng)我知道金牌將屬于我的時候就會有這種感覺。

“各就各位！”

我牢牢地抓住這種感覺，不斷地深呼吸。我彎下身子踏上起跑器，檢查雙腳能否踩緊，看見手指甲縫里都是跑道上的膠粒。我扭動著腳趾頭，把鞋釘調(diào)到最佳位置，全身心地去把握面前的目標。我側(cè)耳傾聽，右眼的余光能看到美國選手參賽服上的紅色條紋——這是我必須警惕的對手，這個女人可能會奪走我的夢想。

“預(yù)備！”

我抬起身，在心里給自己的雙腿鼓勁。觀眾席上鴉雀無聲，還有兩次心跳就會迎來那22秒。就在這時，我的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一個我不需要的雜音。我將那聲音推到一旁，但那一瞬間的分神與遲疑令我錯過了發(fā)令員開槍的剎那，我成了起跑最慢的選手。我更加拼命地追趕，將渾身的力氣都灌注到肌肉里，雙腳用力踏向跑道，身體向前急沖，一心想著縮短與美國選手之間的距離。但是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你在看什么呀？別看奧運會了吧？我們什么時候去喝茶？”

我搖了搖頭，把它打發(fā)走，再次看向屏幕，但是為時已晚。22秒過去了，金牌落到美國人的手里。除了那顆再次破碎的心，我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