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不斷的魯迅文學獎,最近又起波瀾。作家張弓日前發(fā)布消息稱,陜西作協(xié)副主席閻安為了得到魯迅文學獎,向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高洪波行賄,“用一件國家一級文物換得了魯迅文學獎”。對此,中國作協(xié)在次日發(fā)布消息回應表示:“中國作協(xié)始終堅持文學評獎的公平公正……對于近日對有關高洪波和閻安的反映,中國作協(xié)高度重視,正在進行認真的調(diào)查了解”。
這些年,圍繞魯迅文學獎的爭議,已經(jīng)遠超文學本身。僅2014年,本身也曾是“魯獎”得主的作家方方,就罕見地兩度炮轟“魯獎”——先是入圍階段,揭發(fā)獲得“全票通過”的詩人柳忠秧是如何“到處活動”;再是評選揭曉后,直言詩人周嘯天的獲獎是“欺負文學”。柳、周二位都有流傳頗廣的“名句”,比如“‘日啖荔枝三百顆,柳郎獨唱嶺南好”,又如“炎黃子孫奔八億,不蒸饅頭爭口氣”。其詩的“文學性”到底如何、像不像有評家贊的那般“中國文學史難得、世界文學史罕見”,讀者自會作出文學上的判別。但再怎么“詩無達詁”,方方炮轟那些文學之外的利欲熏心,卻是得到過證實的。
再向前追溯,第五屆“魯獎”中火起來的“羊羔體”直至今天仍能被人記起,獲獎者那句“徐帆的漂亮是純女人的漂亮/我一直想見她,至今未了心愿/其實小時候我和她住得特近……”,著實“石破天驚”地讓人彈眼落睛。而在2007年,當屆魯獎獲獎者中竟有四人是評委會成員,更令公眾大跌眼鏡。這些風波看似發(fā)端于文學范疇內(nèi)的討論,實則往往同非文學的因素相互勾連,最終成為種種社會弊端的映射體。
有評論憤言,如此這般的魯迅文學獎,“糟蹋的豈止是魯迅的聲名,其踐踏侮辱的更是出產(chǎn)過唐詩宋詞的國度的文學傳承”。如果一個文學獎留在公眾心目中的印象,永遠是層出不窮的風波、丑聞,而不是一部部能體現(xiàn)文學價值的作品,這一獎項是不是背離了創(chuàng)設的初衷?
我們這個時代,“魯獎”應當是對文學的一項莊重乃至神圣的褒獎。它代表著當代中國文學殿堂內(nèi)的最高榮譽之一,本身也旨在選出“思想性藝術性俱佳”的作品。也正因為“魯獎”的這種分量,“魯獎”身上的風波才會格外令人痛心。人們不得不承認,從近年的“魯獎”獲獎作品中,人們很難找到充分體現(xiàn)創(chuàng)造力、能長久地被人們記存、乃至以文學方式對現(xiàn)實世界作出響應的真正佳作。如果再任憑其中怪象迭出,它將同真正的文學漸行漸遠。
當諸如“跑獎”之類的手段橫行于“魯獎”這樣的評選,傾情其中者究竟是看中文學本身的榮譽,還是看中背后豐厚的利益,就顯得再明白不過。這顯然是文學的悲哀。文學本應是一個時代最富詩意、最具想像力、最有反思性的書寫,它本不該染上時代的雜質(zhì),反倒應當對時代作出回答。但源源不絕的風波只怕是讓人忘了文學的這一根本價值。
說實在的,在腐敗問題多發(fā)的當下,“風波”本身也表明文學界不能“免俗”,只要有心,沒有什么不能“反腐掃黑”。但存留于文學上的傷痕,又能由誰來修復呢?
【原載2015年7月7日《解放日報·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