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榮
1947年1月,法國作家波伏娃應(yīng)美國幾所大學(xué)之邀去講學(xué)時,在芝加哥結(jié)識了美國作家納爾遜·阿爾格倫。初次見面,他們就像老朋友一樣無話不談,很是融洽。
波伏娃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比她小一歲、身材高大、談吐不凡、瀟灑俊朗的男人;她的風(fēng)采、卓越的才華以及她身上特有的塞納河左岸的藝術(shù)氣息,也同樣深深地吸引著阿爾格倫。兩個月后,他們墜入愛河。
同年5月23日,這一天對阿爾格倫而言是終生難忘的。在波伏娃寄來的信中夾著兩枝小花,此花的名字叫風(fēng)鈴草,是波伏娃在巴黎的郊區(qū)特意為他采摘的。
這小小的花草仿佛是個預(yù)言,預(yù)示著他倆的愛情也像風(fēng)鈴草的花期一樣短暫。在相愛的日子里,他們呆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還不足半年,聚少離多成了這段跨國之戀的宿命。由于大洋的阻隔,大多時候,他們只能在信上伴著幸福的淚水談情說愛,傾述相聚的歡愉、離別的憂傷和兩地的相思。
正所謂,情濃之時愁也重。平常時日對于廝守在一起的戀人而言,如燕子疾飛似的匆匆滑過;對于與波伏娃隔海相望的阿爾格倫而言,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更何況是長久的等待?可想而知,別后的思念有多甜蜜,也就有多痛苦。
認(rèn)識波伏娃的時候,阿爾格倫剛離婚,是波伏娃撫平了他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給他以快樂和慰藉。他從心底里珍惜這份感情,真摯地、全心全意地愛著波伏娃,希望能與她組建一個家庭,白頭偕老。
和屬于自己的女人、還有孩子一起住在屬于自己的小家里,享受夫妻之愛和天倫之樂,一直是阿爾格倫的夢想。但他不懂法語,法國作家也喚不起他的興趣,可以說他對法國一無所知。他熱愛寫作,他的工作就是寫芝加哥這個城市,而且也只有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才能做這份工作。于是,他寫信給波伏娃,請求她來芝加哥和自己一起生活。
讓阿爾格倫大失所望的是,波伏娃婉言拒絕了。她說,她可以放棄旅行和各種娛樂,也可以放棄朋友和巴黎的甜美,但就是不能放棄那個對她寫作和工作唯一有意義的地方,因?yàn)樗荒軆H僅為幸福和愛情而活著。
阿爾格倫很受傷,他即刻作出回應(yīng):“手臂再溫暖,當(dāng)它遠(yuǎn)在大洋彼岸的時候,它就不再是溫暖的了……這不是說,我已不愛你了,但你離我好遠(yuǎn)啊,到下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要相隔好久啊?!?/p>
愛到深時是怨時。他們之間出現(xiàn)了不和諧,都為對方不肯作出犧牲而苦惱。愛情,漸行漸遠(yuǎn)。
3年后,他們的關(guān)系從戀人成為朋友,但保持著書信往來。通信截止于1964年11月,這期間波伏娃總共給阿爾格倫寫了304封信。最后一封信的結(jié)尾處,波伏娃告訴阿爾格倫,她將于明年5月赴美,并說她的回憶錄第三卷《時勢的力量》將在美國出版。
遺憾的是,正是這本書導(dǎo)致了他們倆關(guān)系的最終破裂。因?yàn)樵谶@本書里波伏娃描寫了他們的愛情,暴露了他們的隱私。阿爾格倫大為震怒,斷然終止了和波伏娃的交往,直到她去世。他一怒之下,把波伏娃的信全都給賣了,但轉(zhuǎn)天又費(fèi)盡周折,全都買了回來。
1981年,72歲的阿爾格倫因心肌梗塞猝死在美國家中。經(jīng)記者報道,人們得知,在阿爾格倫的遺體旁邊,有一個保存完好的鐵盒子,里面是波伏娃寄給他的一千八百多頁書信和那兩枝枯萎了的風(fēng)鈴草——不再相見,并不代表著不再想念。
分手了,愛依在;花萎了,香依舊。30多年前,波伏娃的一句“我為你采集的法國小花”,是鐫刻在阿爾格倫心靈深處的一個永遠(yuǎn)的香吻。愛一個人可以愛多久?阿爾格倫的風(fēng)鈴草作了無言的回答:永遠(yuǎn)的永遠(yuǎn)。
這就是愛的長度——超越了生死,注定在生命之外延續(xù)。
編輯?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