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怡
我的同桌是個怪人,在這如花般美好的年紀卻常寫些諸如“我們是剛被人從農(nóng)場拖進食堂的牲口,等著被鋒利的刀切成一模一樣的碎肉和骨渣”之類的話?;蛟S是因為我看慣了循規(guī)蹈矩的文字吧,這些句子總讓我覺得過于血腥,卻又隱隱地想要贊同。
同桌是個好學生卻不是個乖孩子,因為乖孩子不會在校服外故意披一件自己的衣服,乖孩子不會在高考前九十多天還出去旅行,乖孩子不會遲到,乖孩子不會不寫作業(yè)而去做化學實驗,還差點燒壞自家?guī)?,乖孩子會聽話地去吃食堂而不是在街邊小攤旁轉(zhuǎn)悠……總之,乖孩子會守規(guī)矩,而他不會。
我也問過他為什么不愿守規(guī)矩,他說他只是不想被那些規(guī)矩磨去了棱角,成了食堂里一模一樣的碎肉與骨渣。
“是嗎?在你有本錢出去吃之前還是乖乖回來吃食堂吧,不然你會被食堂里的人吃掉?!蔽翌^也不抬地說。
我不知道我這樣說是為了維護食堂還是怕他真的被“吃”掉。但我知道,吃慣了食堂的我已經(jīng)無法咽下街邊小攤上的飯菜了。我一邊譏諷著食堂飯菜的一成不變,一邊把所有的飯菜都咽下肚;我一邊訴說著自己在各種規(guī)矩的“壓迫”下失去了個性,又一邊小心翼翼地不敢越雷池半步。
同桌笑我是只膽怯的小鼠,想曬曬太陽又怕自己被烤焦。但其實他也是一樣,一邊不屑地說自己不追求成績,一邊為了期末考試而復(fù)習到凌晨兩點,最后穩(wěn)居班上前三名的位置。
我們都是這樣,不想吃食堂卻又怕被餓死而不得不去吃,無比嫌棄食堂菜式的單調(diào)卻又不敢去嘗嘗外面的新菜,生怕自己吃了之后會有什么不良反應(yīng)。不去吃食堂?都只是嘴上說說罷了。有多少人真正敢去打破那些束縛,去做并且做好那些自己愛做的事?
習慣于吃食堂的我們把不吃食堂的人視為異類卻又無比羨慕他們的自由。我們?nèi)諒?fù)一日地吃著食堂,被食堂切成一個模樣,有幾分迫不得已,又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被食堂丟到外面去活活餓死。我們并不太喜歡食堂卻又自發(fā)地維護著食堂,因為沒有食堂我們幾乎無法生存。
當個性與生存二選一時,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
所以我會乖乖地吃食堂,并且盼望著食堂越來越好。
我們琢磨著食堂的菜式,我們檢測著食堂的衛(wèi)生,我們觀察著食堂里會不會有人插隊,我們思考著是不是需要換個燈泡來讓食堂變得更加明亮。
我不否認食堂菜式單調(diào),但現(xiàn)在也只有這種千篇一律才能讓食堂正常運轉(zhuǎn),我們的食堂還不足以每餐都換新花樣。
食堂把我們切得規(guī)規(guī)矩矩,丟掉一些切不動的和已經(jīng)壞掉的肉,然后給我們加上配菜和佐料,再進行蒸炒燜炸煮,最終讓我們變成一道可以吃的菜。我不知道這樣的菜好不好吃,但至少它可以果腹,富有營養(yǎng)。我想,就算成為食堂里不那么好吃的一道菜也總比成為街邊賣不出去的黑乎乎油膩膩的肉串兒好吧。
我想,我的同桌也會明白這些的吧。你看,他開始拖著我去吃食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