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靚
已是暑假第三次途經(jīng)這條路了,卻還是陌生如同初見。第一次的車程,一路聊天,無視兩旁風(fēng)景如梭。第二次,暈車顛簸,只憑無神雙眸茫然記錄,到達目的地即遺忘。唯這一次,無人在側(cè),有一心閑適來承接這窗外流景輕淌、風(fēng)馳云騁。
先是這山,青蔥連綿而過,仿佛綠波層層,漸次暈開,染就這背景如畫。遠處的山大多蓊郁蔥蘢,輪廓清晰,如同不規(guī)則的開口向下的拋物線,只是方程式難解。近些的山相對較低矮,有幾處一面幾乎刀削般裸露,巖石凹凸不平,亦有幾處旁逸斜出。最近旁的灌木叢急速閃過,模糊了視線,留下一抹意短而味長的流光。
要是沒有這潺潺流水,我想這山也會失了些許巍峨顏色。坐在大巴上注視一條條河是不同尋常的經(jīng)歷。帶著仿佛河水從腳下開始流淌的錯覺,安靜地注視一條河,任一帶白練向遠方蔓延開,溫柔地牽引著我的視線。有一處的河水與別處不同,水面平靜且淺可涉足,中間十幾列綠色“豆?!闭R排開,這便是生產(chǎn)珍珠的地方了。如果其他河流是伊人如瀑的秀發(fā),這里的水便是她們精心盤成的發(fā)髻。想到這里,我不禁有些發(fā)笑:我豈不是偷窺伊人梳妝的好色之徒了?
看向車內(nèi),大多的人倚著車座,或閉目靜思,或正安眠,全然不知窗外的景象。平直的林間小道上,間或有幾位少年騎著單車,輕盈地在林蔭里穿梭。河邊偶有兩三孩童相伴玩耍,皆是褲腿挽起,赤腳奔跑。河里有幾位頭頂草帽、皮膚黝黑的老農(nóng)在撒網(wǎng),可以想象他們臉上安適滿足的神情。其中一位農(nóng)人下半身浸在渾濁的河水里,上身下俯,伸手往河中摸著什么,也許是蝦魚,也許是貝類,也許是那一天充實自足的好心情。
三個多小時的睡意就是被這樣的景致所消弭的,我想,再紛亂的心情,再難走的迷途,只要心中留有一方凈土供我們打坐靜思,一切的傷懷不過是窗前那厚重的簾幕,掀開便會回歸到美麗的生活,苦難亦會在回憶里生香。
最美不過側(cè)影。近山忽有一亭檐斜斜挑出,窺不見全貌。我不以為然地想著,車再開下去,想看到的總會出現(xiàn)的。于是一直執(zhí)著于那未見著的亭子。但那亭仿佛和我開起了玩笑,每個地方總是有山峰、房屋、綠樹將亭子掩住,總歸看不到全景。正當我沮喪時,忽然聽到幾位剛醒的朋友的驚呼聲:“剛才的羊群,多么潔白可人!”我趕忙朝窗外看去,哪里還有羊群的影子!我恍然,原來,當我竭力挽留著錯過的亭子時,卻錯過了其他的美好。因為心里被“曾經(jīng)”裝滿,所以沒有位置留給“現(xiàn)在”,我微笑著,把目光放在窗外,不再去想那亭那羊群,我看到的,就是此刻最美的風(fēng)景。
后來,就落雨了。細絲斜雨,窗上盡是液化的白霧,世界溫和地改了面目,又或許,這才是本來面目。
接近目的地時記起沒拍照片,來記錄這場邂逅。后悔后卻又釋然,何必用相機記錄呢,不是用心銘記了嗎?其實也不用銘記,只是希望下次經(jīng)過這些風(fēng)景時,大腦皮層不吝于給自己一個訊息:原來,你還在這里——故鄉(xiāng)新昌。
(指導(dǎo)教師:張漢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