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彥萍

一

母親住的平房有獨立的小院，一并排地住著七八戶人家。母親住在最中間。她今年已81歲了，一輩子人善面慈。我慶幸上天不僅讓我成為她的第九個孩子，而且讓我有更多的機會陪著她。

自從前年，父親從這里離開了我們之后，母親一直執(zhí)意守在這所老房子里。房子雖老舊，但院子里有她種的一些花花草草和小青菜，尤其到了秋天，比屋檐子還高的桂花樹和石榴樹枝葉疏密交叉穿透，花與果相互掩映襯托，非常地好看。

每次回母親家，才走到門前那條窄長的道口，高跟鞋發(fā)出的聲響，便招來了鄰居家的那只卷毛狗，它總是聞聲從院子里沖出來，站到路中間，仰著頭，沖我不停地叫。那模樣真像是一個能孜孜的小小潑婦，激動中難掩可愛。今天，瞅著前后都沒人，我索性停下來。對著它，學著它的樣子，也大聲“汪汪”了幾聲。這一次，它不叫了，認真地看了我一眼，進屋去了。

從那一刻起，我猜想，在它心里，我們儼然成了知己。

二

在母親家，吃了午飯后，見天氣晴好，我便幫母親把頭發(fā)洗了洗。然后，搬把椅子讓她坐在院子里，濕濕的頭發(fā)垂下來，她低著頭慢慢地梳著，水順著發(fā)梢流下來，一滴一滴地……

我站在一旁定定地看著。突然，心頭一驚，是不是頭發(fā)們哭了，止不住的淚水順著發(fā)梢淌了下來？也許，人一上了年紀，到了風燭殘年，無論從哪兒望她，都像個無助的孩子，需要愛憐。

三

早晨，洗漱完畢，照著鏡子，一絲不茍地梳頭、描眉，還涂口紅……視線里，一粒小小的黑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只蚊子趴貼在鏡面上。好奇，再湊近了看，發(fā)現(xiàn)它的翅膀還在動，一顫一顫的。一瞬間，猛然覺得它是在笑我，居然還笑得渾身亂顫！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乎？”也許它想說什么，也許它只是在笑。不能深想。

這一對一的世界，美得令人窒息。

四

天黑了，女兒在聚精會神地看著《喜羊羊與灰太狼》，灰太狼的那句“我還會回來的……”一次次在我那不大的客廳里回響。頓感恍惑。

冥冥中，是不是困惑會回來，煩惱會回來？無數(shù)的迷失與輪回過后，最想要的那些美好瞬間也都會再回來嗎？又一次翻開沈復(fù)的《浮生六記》，它總是讓我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