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虎
Xiong Xiling, Premier of Republic of China from 1913 to 1914, dedicated to save the nation by engaging in industry and went to Japan to improve the quality of Chinese porcelain in 1904. As a result, the new porcelain specie of Liling porcelain came into the world, which also made Liling County a world-renowned porcelain center in China.
中國是一個以CHINA(瓷器)為名的國度,但是站在現(xiàn)代瓷藝之巔的卻不是中國,而是曾經(jīng)以中國為師的日本。1904年,抱著實業(yè)救國夢想的清朝官員熊希齡(后任北洋政府總理)考察日本,以日本為師改造的首選竟是CHINA(瓷器),于是曾經(jīng)只產(chǎn)粗瓷的醴陵誕生了全新的瓷種——釉下五彩瓷。醴陵釉下五彩瓷甫一出世,就以“白如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的特質(zhì)名揚海內(nèi)外,為醴陵贏得“瓷都”之譽。爾后,集全國之力制造的“毛瓷”更為其博得“紅官窯”之名。
跟隨醴陵瓷收藏家謝燮瑜來到湖南省陶瓷研究所,接待我們的是研究所的易廣平?!澳憧刹灰催@地方不起眼,這可是醴陵釉下五彩最純正的血統(tǒng)哦!”謝燮瑜說,這兒,便是1906年熊希齡成立的湖南瓷業(yè)公司和湖南瓷業(yè)學校的后裔。自熊希齡而始的醴陵釉下五彩瓷走的是高端路線,在經(jīng)歷過短暫的輝煌后,因為各種原因,最終在1930年徹底停產(chǎn)。而因為毛澤東對醴陵瓷器偏愛,在1955年,湖南瓷業(yè)公司和湖南瓷業(yè)學校改組為湖南省陶瓷研究所,已沉寂了25年的醴陵瓷迎來了第二春——紅色官窯時代。
易廣平把我們領進一棟大樓參觀研究所的精品展示館。在三樓,署著鄧文科、熊聲貴等大師級人物名號的觀賞瓷陳滿了偌大的陳列館,但最珍貴的卻不是這些署了大師名的觀賞瓷,而是無署名的日用瓷——釉下彩茶花魚盤、瓷芙蓉花牙盒、瓷梅花菜碗瓷、梅竹調(diào)味壺等——它們就是傳說中的“毛瓷”,一種供中南海的特供瓷。
醴陵生產(chǎn)的“毛瓷”,主要由湖南省瓷器研究所研發(fā),由群力瓷廠負責生產(chǎn),兩家總共研發(fā)、生產(chǎn)了精品“毛瓷”1500多件。如今,這些“毛瓷”絕大多數(shù)都陳列在各大博物館,流落于民間的不足200件,因而在拍賣市場每出現(xiàn)一件都會引起瘋搶。2013年,一套五件釉下五彩毛瓷碗就曾拍出了800萬元的高價。
“那時,舉全國之力,集全國知名藝術家?guī)啄曛Γ粸樯a(chǎn)一款瓷器,想起來都瘋狂!”參觀完精品陳列館,易廣平把我們帶到研究所的車間,這兒呈現(xiàn)出完全不同的景象。兩座廠房間已經(jīng)長起齊膝蓋高的野菜,甚至在野草間,還蔓延著幾根南瓜滕,瓜滕上還有幾只掛著花蒂長勢正好的南瓜。我們走進的是一個模具車間,上千平米的車間被水泥墻分隔成一個個三四平米見方的小隔間,每個隔間從墻壁到底面都立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白色模具,仿佛感覺來到了秦始皇兵馬俑——整個車間就是俑室,隔間就是墓葬坑,模具就是兵馬俑。這些形形色色的模具,有的產(chǎn)出過鄧文科大師的作品,有的出產(chǎn)過大名鼎鼎的毛瓷,有的只生產(chǎn)過尋常百姓家日用的粗瓷。但是如今,它們都被“亂葬于坑”中,經(jīng)年累月不會有人來探望。
湖南陶瓷研究所在鼎盛時,曾有四五百人,主要從事瓷器的研發(fā)工作。以前,往往是這里研發(fā)出新的瓷器后,交由群力、國光等大型國營瓷器廠生產(chǎn)。像群力一個廠,曾經(jīng)就有員工1萬多人。但計劃經(jīng)濟時代結(jié)束后,這些大大小小的國營瓷器廠紛紛倒閉,如湖南陶瓷研究所這樣的醴陵瓷發(fā)軔兼中興之地,最終肢解三份,一份花紙廠,一份私人瓷,還留一份茍延殘喘。
身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醴陵釉下五彩瓷有幾十道工序,但是卻有一個很奇怪的現(xiàn)象:全部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人都來自彩繪這一個工序。因為,醴陵瓷其他的工序,從煉泥到拉胚再到燒制,都和其他地方的瓷器大同小異,唯有釉下五彩是醴陵瓷安身立命的絕技,而彩繪決定著釉下五彩的成敗。
謝燮瑜在以藏養(yǎng)藏多年后終于按納不住,自己沖到了一線,和朋友合開一家名為富鈺文化的釉下五彩瓷廠,以產(chǎn)養(yǎng)藏。在富鈺文化的采繪車間,我們終于見識了醴陵瓷釉下五彩之秘。
醴陵釉下五彩施彩瓷精品都是由手工施彩的,而手工施彩又分為彩繪和分水兩種。彩繪,就是通過畫筆用勾、皴、擦、點、染的方法在素胎上施彩,說白了就是以素胎為紙做水彩畫;
而分水,則是先用油墨先在素胎上勾勒好線條,然后在墨線框內(nèi)滴入含有大量水分的顏料。
“分水的載體是經(jīng)過700度初次焙燒的素胎,素胎有一定的吸水性,當顏料滴在表面上時會慢慢向四周擴散。為了防止顏料之間發(fā)生滲暈,就要在不同的色塊之間用油墨勾勒出界限,所以先素描勾勒出來的線條,就充當了‘水壩功能,鎖住水顏料”,湖南省級工藝美術師易剛麗一邊用細毛筆在素胎上勾勒水彩,一邊解釋分水工藝。
她旁邊的小女孩正抱著一個梅瓶開始分水。只見她首先拿起一只沾有灰色顏料的毛筆往樹干部分施灰色,然后又拿起一只沾有紅色顏料的筆給梅花施紅色……梅瓶下有十來個顏色的顏料,每個顏料里放著一只施色的毛筆。
“不是說醴陵瓷是釉下五彩么?怎么眼前的色彩有十幾種?”我下意識地問了句外行話。
“1907年,湖南瓷業(yè)學堂研制出黑、藍、紅、褐、綠五種高火釉下彩顏料,醴陵從此燒制出名揚天下的釉下五彩瓷。但是技術在不斷改進,釉下彩料也已經(jīng)由最開始的五種發(fā)展到現(xiàn)在幾十個品種,幾乎涵蓋所有色系?,F(xiàn)在依然延用釉下五彩瓷之名,五——只是概數(shù)而已。”易剛麗在給我講解時,她的女徒弟已把瓷器分水完畢。易剛麗把施好彩的花瓶在架子上輕輕放好,等待彩料風干。此時,架子上已經(jīng)擺好了大大小小上百個花瓶,不時有工人師傅走過來拿走已精修風干的花瓶開始施釉。
所謂施釉,就是在施好彩料的胚胎上鍍一層保護膜。大的花瓶,采用噴槍噴釉,小的物件,則將其浸入裝滿釉液的容器中浸釉。施完釉后,整個花瓶又回復到分水之前的素顏狀態(tài)。
工人師傅搬起施完釉風干后胚胎,放進軌道車上。軌道車上放滿上下兩層胚胎后,師傅把軌道車推進窯中,擰開閥:“是龍是魚,1380度的高溫里憋一天后就分曉!”每次胚胎進窯、出窯前,所有彩繪師都會守到氣窯前。對他們來說,這些胚胎就是他們的孩子,而釉燒則是進京趕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