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川
勞德榮、劉光明、潘玉梅、安惠君、顧慧娟……這些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名字如今卻都被貼上了同一個標簽——“女性貪官”。十八大后,隨著政府反腐力度的加強,落馬女官員的數(shù)量也有所攀升。然而,透過輿論對于落馬女性官員的評論,筆者發(fā)現(xiàn),相較于對男性貪官“利欲熏心,為所欲為”的憤懣,輿論對于女性貪官的評論似乎更多地透露出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無奈。那么,輿論為何表現(xiàn)出對女性貪官額外的寬容?這種寬容又是否符合法制社會的平等觀念?筆者擬從應(yīng)然和實然兩個層面對上述問題進行探討。
從實然層面看,輿論對于女性貪官的容忍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不爭的事實,筆者認為,這種相對的高容忍度取決于女性的社會地位、社會形象、貪腐手段等幾個方面的因素:
首先,從女性的社會地位而言,盡管“男女平等”的口號已經(jīng)吶喊了多年,且“女權(quán)主義”的呼聲也日漸提高,但不可否認的是,在職場,尤其是在政治領(lǐng)域,女性仍作為一個弱勢群體而存在于社會的觀念之中。而這種弱者形象也為女性貪官博取了足夠的同情分,從輿論對于女性貪官的評價來看,其似乎總能從以下三個方面為女性貪官尋得托辭:一是女性官員內(nèi)心安全感的缺乏:女性官員長期奮斗于職場,而無暇顧及家庭,甚至無暇對自己的外貌進行精心的打扮與修飾,長此以往,其一方面需要承受職場中所面臨的巨大壓力,另一方面,也會與配偶及子女的關(guān)系日漸淡薄,在這一情形下,為了維護自身的家庭關(guān)系和滿足自身的生理需求,女性官員或為提高自身的外在魅力而斥巨資修飾容顏,或通過包養(yǎng)年青男性來滿足自身的生理需求,而無論采取哪一種方式,都將激起其對于財富的渴望,而成為其進行貪腐的內(nèi)在動力。而在輿論看來,盡管手段有所不妥,但這些行為卻不過是女性官員在經(jīng)歷了長久職場壓抑后的發(fā)泄之道,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情有可原;二是女性官員對于家庭的愧疚:女性官員長期奔波于官場,而缺少對于家庭的照顧,而這與中國社會傳統(tǒng)的“男主外,女主內(nèi)”觀念是不相吻合的,而親友偶爾對于女性官員的責(zé)備也將加劇女性官員內(nèi)心的愧疚感。此時,女性官員唯有通過金錢和利益來彌補自身對于家庭貢獻的不足,故而,其鋌而走險的行為往往被判定為對于家庭的彌補,從而獲得了輿論的諒解;三是女性官員的身不由己,相較男性官員,官場對于女性官員的容忍度似乎并不那么高,因而,女性官員僅有在比男性官員更為出色的條件下才有可能獲得與男性官員同等的機會,而與男性貪官結(jié)盟更是成為了她們以權(quán)換利的捷徑。部分男性官員正是抓住了部分女性官員急于求成的從政心理,對女性官員進行變相的誘惑或威脅,從而引導(dǎo)女性官員走上了貪腐的不歸路,而女性在官場中的這種弱勢地位,也是輿論對其同情且寬容的原因之一。
其次,從女性的社會形象而言,中國傳統(tǒng)觀念認為“人之初,性本善”,作為孕育生命的本源,社會也更期許女性是一個“善”的角色,因此,無論是在文學(xué)作品中還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女性多以“貼心的女兒”、“賢淑的母親”、“溫婉的妻子”、“慈祥的祖母”等角色出現(xiàn),因此,即便女性官員的貪腐行為東窗事發(fā),其本身所具有的上述社會標簽卻也因根深蒂固而一時間難以扭轉(zhuǎn)。而從某種意義上說,上述社會標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輿論觀念中對于女性違法行為危害性的認知。舉例而言,在薄谷開來故意殺人一案中,若隱去案件的背景信息,僅從事實認定的角度,以“在水杯中下毒,殺害尼爾伍德”的客觀言語進行描述,相信輿論更會傾向于行為人泯滅人性,然而,若是對案件背景進行更為細化的描述,即“一個母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不受威脅,無奈之下鋌而走險,以身試法”,相信更多的人會以一聲嘆息來表達內(nèi)心的惋惜與同情。因此,筆者認為,女性與生俱來的“善良”、“慈祥”等角色標簽在某種程度上弱化了輿論對于其貪腐行為的社會危害性的認知,基于對于女性“向善”的期許,輿論給予了女性貪官更多的容忍。
最后,從貪腐手段而言,女性貪腐往往存在以下幾個特點:一是從數(shù)量上看,女性貪腐數(shù)量總體上較少。盡管這種少數(shù)更多的是因為相較于男性官員,女性官員本身數(shù)量較少,權(quán)力也較小,但也不可否認,女性貪腐的相對低發(fā)性,使得社會對其危害性的認知產(chǎn)生了偏差;二是從手段上看,女性貪腐的行為手段較為隱蔽。在社會眼中,女性是善良、溫順的代名詞,而在女性內(nèi)心,其對于自己也有同樣的期許,因而,在進行貪腐行為時,其手段往往較為隱蔽,從而從表現(xiàn)形式上降低了其行為本身的社會危害性;三是從改造后果上看,女性貪官的悔改率較高。女性官員在官場之外往往還承擔著更多的家庭角色,而相較男性,女性的家庭意識也較強,在貪腐行為被發(fā)現(xiàn)后,女性官員更希望最大化地降低自己的違法行為對于家庭,尤其是子女的影響,也更樂意維護自身在親友心中的美好形象,因此,更愿意積極悔改?;谳浾撜J知,女性貪腐本身的社會危害性較小,而其事后的悔改度較高,因而,給予女性貪官更多的寬容體現(xiàn)了社會對于弱勢群體的關(guān)懷,而這一點,對于現(xiàn)代文明社會而言是十分必要的。
從應(yīng)然層面看,這種寬容是否與法治社會的平等觀念相契合卻是有待質(zhì)疑的。在西方,法律的女神蒙蔽著雙眼,代表著其不以任何的情感偏向看待任何一個法律主體,而在中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理念的推行卻在現(xiàn)實中屢屢難逃淪為口號的厄運。曾幾何時,同樣是拿起屠刀的少年,一個因為被貼上了“富二代”的標簽,而被冠以了“死得其所”的罵名;另一個則因為被貼上了“窮學(xué)生”的標簽,而被給予了“刀下留人”的同情。然而,法治發(fā)展的足跡已經(jīng)向我們證明了平等對于法治的重要性,這一點,在貪腐行為中亦是如此。筆者認為,輿論既不應(yīng)行為人是位高權(quán)重的男性而夸大其貪腐事實,從而苛責(zé)其承擔更多的責(zé)任;亦不應(yīng)行為人是有苦難言的女性而同情其不幸遭遇,從而容忍其犯下的各種不法行為?;蛟S,我們心中仍可以保持對女性那一份“向善”的期許,然而,在現(xiàn)實社會中,面對貪腐行為,無論男女,都應(yīng)做到“零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