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妮絲·斯普林
周三下午是西哈特福德的老年中心的開放時間,任何想跳舞的人都可以來。爸爸不情愿地跟我一起去那里看看,如果跳舞能讓男人快樂,那我們不妨一試。
我們開車進城,用爸爸的殘疾人駕駛證得到一個停車位,這是老年人可以享受的為數(shù)不多的一個特權(quán)。爸爸費力地從車上下來,全然不顧自己有帕金森病早期癥狀并做過髖骨移植手術(shù),把拐杖扔在了前排座位上。
電梯上升得很慢,感覺像是走走停停的。我們被帶到了一間很大且燈光柔和的房間,里面全是老年人,有七八十個,大多數(shù)身體佝僂著,腳步拖曳著,兩人一對在油氈地板上跳舞。耳邊是埃拉的歌聲:“昨夜,當我們還年輕時……”我給爸爸倒了杯甜甜的檸檬水,然后跟他靠墻坐著。這里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對我也是新鮮的。
過了幾分鐘,我問:“你想跳舞嗎?”
“我太老了,簡?!?/p>
“來吧,試試看!都已經(jīng)在這兒了?!?/p>
爸爸猶豫地跟著我走到了舞池中,一對對舞伴在我們身邊跳動和搖擺。爸爸用一只手挽著我的腰,這個平常的手勢突然顯得過于親密了。爸爸跳出一個復雜的舞步,我怎么也跟不上,總是轉(zhuǎn)錯身踩著他的腳。
我們又踉踉蹌蹌地走了幾個舞步,爸爸說:“得啦!我們結(jié)束吧?!庇谑蔷屯嚴镒?。我們本想高興一下的,但是一點兒也不好玩,跳舞成了一件必須完成的差事,不但不自然,而且讓人有些憂傷。爸爸和我都清楚,在跳舞方面我是不可能填補媽媽的位置的。
我們對望著,疲乏地微笑著,很高興我們又回到了陽光和新鮮的空氣中。
我把爸爸安頓到車里,幫他系上安全帶,問道:“想吃個草莓冰激凌嗎,爸爸?”
“好??!”
有一種說法認為,如果孩子不高興,媽媽也不會高興。也許換一種說法也是公平的,那就是如果爸爸或媽媽不高興,女兒也不會高興。我只有爸爸了,他的情緒就是我的情緒。
(摘自《和老爸在一起的日子》人民文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