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珕 (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 215000)
讓愛和自由發(fā)聲
——從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視角解讀《霍亂時期的愛情》
楊 珕 (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 215000)
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被譽為“一部充滿哭泣、嘆息、渴望、挫折、不幸和歡樂的愛情教科書”。本文擬從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視角,剖析小說中的女性形象,解讀馬爾克斯的觀點并提出自己的見解。
女性主義文學批評;霍亂時期的愛情;女性形象
《霍亂時期的愛情》(Love in the Time of Cholera)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爾克斯晚期回歸現(xiàn)實主義的一部長篇小說。費爾明娜·和弗洛倫蒂諾·阿里薩的愛情糾葛為小說主線:年輕的電報員弗洛倫蒂諾和費爾明娜一見鐘情并沉入愛河,但遭到女主人公父親洛倫索·達薩的反對;弗洛倫蒂諾求愛失敗,費爾明娜嫁給出身高貴的胡維納爾·烏爾比諾醫(yī)生;歷經半個世紀,烏爾比諾醫(yī)生死去,費爾明娜和弗洛倫蒂諾在古稀之年覓得愛情的核心。
在漫長的等待中,除了保留對費爾明娜忠心但虛無縹緲的愛,陌生人、妓女、黑人等622個女人在弗洛倫蒂諾的激情日記里一一登場。有人認為小說中的費爾明娜在父權社會中受到壓迫和束縛,和那些成為男人激情發(fā)泄工具的女人一樣是大男子主義下悲劇的存在。而事實上,筆者認為她們一起為追尋愛和自由而存在發(fā)聲。
本文擬從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視角解讀《霍亂時期的愛情》中的女性形象,探究女性的存在價值和馬爾克斯的女性觀。
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誕生于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受西方女權主義運動影響和滲入,是政治運動深入文化領域的結果。它主張從女性主義的全新視角對以往的文學作品重新解讀,對男性文學作品中被歪曲的婦女形象進行批判,同時對文學中的女性意識、女性寫作、女性語體等重新建構。
女性主義批評假定“所有的寫作都打上性別的烙印”?;谧骷易陨淼男詣e經驗和心理因素,在寫作過程中他/她往往會將性別觀念一定程度上投射到文學文本上,而這些觀點或固有形象則賦予文學文本不同的性別內涵。女性主義批評家明確地界定了以女性作家的創(chuàng)作及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為其研究對象。這一批評視角以批判男性文本中的性別歧視作為研究基礎,沒有把研究只局限在女性的文本上,也不排斥對男性文本的探討。
女性主義文學批評作為一種學術視角首先關注的是性別差異,認為“生理性別不等于社會性別,人們習以為常的女性性別角色不是天生的,而是男權社會共謀的結果。”很多文學作品中的女性,在男權社會里往往被動地充當男性中心社會賦予的規(guī)定性角色,處于依從封閉孤獨的境地,“被建構為貞節(jié)、物質性或精神性和非智力性等固定形象模式”。
馬爾克斯在書中構造了19世紀生活在拉美地區(qū)不同命運的女性人物形象,這里以女性作為文本主要閱讀點切入,可將教育背景、種族差異、社會地位等因素暫時擱置。
盡管生活在男權社會的大背景下,小說中的女性并不作為男人的附屬品而存在,她們追求性愛的愉悅體驗、生活自由,這與以往男性或女性作家文本中所構建的保持沉默向命運屈服的典型拉美女性形象截然不同。雖然小說并不指向性別戰(zhàn)爭,但如果沒有女性角色的串連,故事結構就不完整。書中女性與現(xiàn)實生活聯(lián)系更為緊密,她們充滿耐心與真誠;而男性雖然能做出瘋狂而偉大的舉措,但是他們缺乏耐心和信任,面對困境他們是弱者,需向女性尋求慰藉。
下面筆者將從單個人物出發(fā)對小說中的女性人物形象作更為詳盡的解讀。
費爾明娜這一女性形象貫穿全書六個章節(jié),作為女主人公她是弗洛倫蒂諾整整惦念了53年的愛慕對象。弗洛倫蒂諾在送電報時偶遇十三歲的費爾明娜,偶爾的一瞥“成為這場半個世紀后仍未結束的驚天動地的愛情的源頭”。書中第二章有這樣一段描述“她走起路來有一種天生的高傲……就像一頭小母鹿,仿佛完全不受重力束縛似的”這段描寫第一次體現(xiàn)出年輕的費爾明娜的獨特性。進入婚姻生活后,在她始終擁有自己的立場,她深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包括母親、妻子、朋友、公眾人物,因而她自信沉穩(wěn)內心強大,敢于挑戰(zhàn)貴族家庭的傳統(tǒng)、辨別虛偽。她與烏爾比諾醫(yī)生的婚姻生活雖然平靜規(guī)律但充滿矛盾:浴室里的肥皂、做飯、小便池的清潔都會引起爭吵;然而暮年之時,她和醫(yī)生卻又能為對方灌腸、洗牙、拔火罐,這恰恰是愛情的保留,體現(xiàn)了馬爾克斯對女性在回歸家庭后付出的肯定。費爾明娜足夠幸運,擁有溫馨浪漫的戀愛、和諧穩(wěn)定的家庭,最后重拾舊愛,老年依舊幸福。這里,馬爾克斯對老年、死亡和愛情進行綜合考量,將對幸福的思考雜糅在人物塑造中。
小說還塑造了其它自由獨立的女性形象,比拿薩勒的寡婦、奧森西婭·桑坦德爾、萊昂娜·卡西尼亞、薩拉·諾列加、奧林皮婭·蘇萊塔以及阿美利加·維庫尼亞等。盡管她們沒有好的背景條件,或是寡婦、妓女、黑人,但她們完全不需要顛覆自己的角色,從一個所謂的被壓迫者成為一個壓迫者,因為對于這些女性角色而言不存在任何的自卑或從屬感。作為與弗洛倫蒂諾在不同時段享受床上顛鸞倒鳳的情人,薩拉·諾列加甚至得出過“凡赤身裸體干的事都是愛。靈魂之愛在腰部以上,肉體之愛在腰部以下”這樣深刻的結論。
根據(jù)90年代“被傷害者女性主義”理論,所有的女人都處在被男人侵犯和攻擊的危險中,女人永遠是被害者因而要反駁和否認和父權扯上關系的價值觀等。筆者認為小說中的這些女性角色并不是被傷害者,在她們身上并沒有仇恨的身影。相反,從基本的追求經濟和生活獨立的女性主義原則出發(fā),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她們是被傷害者的對立面。弗洛倫蒂諾的母親特蘭西多·阿里薩和黑女人萊昂娜·卡西亞尼就是很好的佐證。作為單身母親,她開了一家雜貨鋪,獨自撫養(yǎng)弗洛倫蒂諾長大,甚至還會借錢給富人家。同時,她與兒子分享她對讀書的感受,“嘗試用自己的智慧之光為兒子引路”。
另一個成功的女性人物卡西亞尼——年輕漂亮的黑人女子。盡管被安排了最低等的職位,而她卻抱著嚴肅認真、謙奉獻的態(tài)度干了3年,她學英語、上夜校,最終付出得到回報。此外書里有這樣的描述“她是他生命中真正的女人,盡管兩人始終都不知道這一點,也從未做過愛?!碑敻ヂ鍌惖僦Z試圖向她表白并發(fā)生性關系時,遭到了卡西亞尼的拒絕。這一例子展現(xiàn)了女性自我覺醒的光輝,同時它說明了女性主義所強調的掌控性自由以及傾聽女性聲音這兩個原則。
小說中的女性角色雖然被馬爾克斯設定在父權社會的歷史背景下,但是她們能夠發(fā)出自己的“吶喊”,掌控自己的身體而不必作為男性的附屬品而生存,像費爾明娜、卡西亞尼、甚至是拿撒勒寡婦,最終都能沖破社會本身的桎梏而尋求充滿愛的生活。
除了正面對女性人物進行塑造,馬爾克斯將常人所解讀的兩性關系扭曲,改變了原本對暴力和性虐待的理解,從側面樹立小說中的女性人物。小說中第一次“強奸”發(fā)生在弗洛倫蒂諾身上,他被陌生的女人拖進房間奪去了“童貞”,盡管這樣,他卻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暴力的女性的真實身份,并且對這個未知身份的女性充滿感激。在這里,男性成為了“受害者”,而女性則是“加害者”。小說中的第二次“強奸”發(fā)生在卡西尼亞身上,同樣她也沒有見到施暴者的臉,但事后卡西尼亞強調她永遠記住了這個男人的體型和做愛的方式,她不但沒有恨他反而愛他并渴望找到這個男人。在女性主義的觀點下,強奸被視作是一種文化壓迫,女性成為男性的性宣泄工具。而這里,馬爾克斯在這里不僅將強奸的過程翻轉同時顛覆了傳統(tǒng)上對強奸的理解。過程翻轉在于女人強奸男人,結果顛覆在于強奸帶來愛和渴望而非原本會發(fā)生的仇恨。正如女性主義作家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1998)中所述,所有的壓迫都會制造一個戰(zhàn)爭,而這場戰(zhàn)爭的本質是二者的成長、自愛以及自尊。
小說中,女性角色戰(zhàn)勝了來自年齡、種族、社會會地位的偏見,獲得了肉體和心靈上的自由與勝利,她們構成了故事暗含的發(fā)展線索,成為獨立而不依附于男性的主體。盡管馬爾克斯筆下仍然出現(xiàn)了對女性的暴力以及男權社會描的寫,筆者認為這是社會歷史背景的局限性所致。
有評論者認為費爾明娜的婚姻因女性固有的妥協(xié)性和男權社會的壓迫是一場失敗的婚姻,弗洛倫蒂諾那些情人的命運也是因其本身的妥協(xié)性而走向悲劇。從女性主義批評視角出發(fā),馬爾克斯在某些方面是凸顯了男人在歷史變動中的地位,但是筆者認為在《霍亂時期的愛情》中女性價值得到了充分肯定,女性角色的塑造飽滿而充滿血肉感情,使小說的愛情的主題得到更廣泛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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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珕 (1991-),女,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2014級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方向在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