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慈悲》中,鞋子、腳、腳底板這類詞貫穿于整部小說。弗洛倫斯第一次離開自己熟悉的農(nóng)莊和人們,獨自一人踏上尋找鐵匠的路途。在這過程中,她的腳從柔軟變得堅硬,她對自己有了一定的認(rèn)知。其他人物的腳在小說中很少提及,但能夠清楚認(rèn)識她們的腳的變硬過程,從中預(yù)知弗洛倫斯會面對的磨難。這篇論文將淺析腳的象征意義,得出結(jié)論:在早期殖民地生活的女性注定需要堅硬的腳,以承受來自身體和心理的雙重重量。
關(guān)鍵詞:弗洛倫斯;腳;堅硬;重量
弗洛倫斯在第一章中以她熟悉的鞋子作為開始,講述她的故事。她承認(rèn)小時候無法承受光腳,會祈求任何人給予鞋子,那時候,她的腳是柔軟的。小說倒數(shù)第二章,她再次以腳結(jié)束她的敘述部分,讓她母親相信她的腳現(xiàn)在已硬到可與柏樹皮作相比,她已不再強(qiáng)烈希望有鞋可穿。這時的她已能承受光腳。這篇論文將通過分析弗洛倫斯的腳,得出結(jié)論:腳變得越來越硬象征承受心理重量的能力越來越強(qiáng);在早期殖民地生活的女性需要堅硬的腳,承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重量。
一、腳柔軟和堅硬的矛盾性
弗洛倫斯的母親,一位黑奴,認(rèn)為高跟鞋會美化女性,也會讓女性變的“危險”和有“野性”(4)。但是她還是允許女兒穿“散漫女人的鞋子”(195)。母親做法的不一致,是因為她作為黑人女奴的特殊境遇。母親,早料想到女兒會承受痛苦。她在最后一章中說“沒有保護(hù)。沒有。穿鞋的惡習(xí)也不會提供保護(hù)”(190)。穿鞋不會給予保護(hù),相反的,會讓腳變?nèi)彳?,柔軟的腳觸到硬東西時痛苦只會加倍。出于保護(hù),母親不想讓女兒穿鞋,但是因為母愛,她允許女兒穿鞋。
琳娜自見到弗洛倫斯開始,就像母親一樣照顧她。琳娜說弗洛倫斯的腳太柔軟了,生活需要堅硬的腳。但是,琳娜也沒有狠下心讓弗洛倫斯的腳變硬。她為弗洛倫斯做鞋子,還找鞋穿。琳娜的保護(hù)行為是因為時代,“她(琳娜)說,現(xiàn)在是1690。誰在這年代會有奴隸的雙手,卻有葡萄牙女士的雙腳呢?”(3)作為奴隸,已有很多的痛苦,作為黑人奴隸,更是雪上加霜。但是,琳娜也沒有忍心讓弗洛倫斯腳變硬。
二、弗洛倫斯的腳柔軟的原因
弗洛倫斯的腳是柔軟的歸于她從幾個方面得到的保護(hù)。
(一)最有影響力的是她母親。母親對弗洛倫斯穿鞋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足夠說明對女兒的愛。在母親的內(nèi)心深處,她在盡她所能保護(hù)著女兒。然而,弗洛倫斯卻從沒有注意到這一細(xì)節(jié)。她關(guān)注的僅僅是她母親用她,而不是她弟弟,抵消主人一部分的欠債。她怨恨母親選擇了小弟,而拋棄了她。弗洛倫斯從未想到母親為她著想的心,她解讀不了這種“拋棄”其實也是“保護(hù)”。“沒有保護(hù),但是有差別”(195)。經(jīng)歷世事的母親覺察到了這種差別,跪下來求雅各布帶走女兒。
(二)保護(hù)來自雅各布的農(nóng)莊,他們共同營造的似家似的團(tuán)體。“一對好心的夫婦(父母),三個女傭(姐妹)和樂于助人的兒子們”(169)組建了這個家庭。相比于其他三個家庭,即女主人麗貝卡、琳娜和薩柔之前待過的家庭,這個新家充滿和諧氛圍。她們在之前的“家”中遭遇的冷漠、屈辱是弗洛倫斯在農(nóng)莊生活時期沒有遇到的。這個共同體過濾了邪惡,但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于此。離開了農(nóng)莊,她注定會承受痛苦,她的腳注定會變硬。
(三)保護(hù)來自弗洛倫斯自己。她說對陌生的事物有兩個問題:一個是誰負(fù)責(zé),另一個是是否會解讀。在她解讀錯誤的例子中,重要的一個就是鐵匠。成熟的琳娜,一眼看出弗洛倫斯的想法,提醒她“你只是他樹上的一片葉子”(71)。但弗洛倫斯不接受,堅決回答“不,我是他的整個樹”(71)。鐵匠沒有給她任何暗示,弗洛倫斯也知道鐵匠不能帶走她,不能娶她,但是,她卻自己單方面的編織白日夢,并越陷越深。弗洛倫斯的這種自我保護(hù),一方面讓她暫時免受打擊,另一方面,又最終使她傷的最慘。
三、弗洛倫斯的腳如何變硬
弗洛倫斯離開農(nóng)莊,踏入真正的外部世界,獨自一人尋找鐵匠。她的變化是在尋找鐵匠的過程中發(fā)生的,更確切一點,開始于伊林家中。
在伊林家中,弗洛倫斯遭受的恥辱讓她開始反思自我。他們看到弗洛倫斯時的表情和行為(一個婦女倒吸一口氣、一個遮住眼睛、一個小女孩不斷哭泣、一個男士的拄拐敲擊著地板)以及對她羞辱性的檢查都超出她的想象。他們在她身上找尋不屬于人類的多余的或不正常的異物,對她有表達(dá)能力,更是驚愕不已。她逃出村子后,開始反思。她明白,有那封信,她的存在是合法的,她屬于另一個人,沒有這樣一封信,她的身份得不到肯定,即使有這樣一封信,那些女巫捉拿者們,仍然懷疑她是撒旦的奴才。她內(nèi)心質(zhì)問她母親“為什么她選擇沒有我而生活?”(135-136),她提這個問題不再僅是出于怨恨,她深思背后的原因,“不是因為我們都有的外在的黑,而是因為我們不共有的內(nèi)在的黑”(136)。弗洛倫斯經(jīng)歷伊林家的事件后,她不再選擇忽視或逃避什么,她想正式面對她的處境,她說,“突然間,我不再處于之前總是恐慌的狀態(tài)。我不再恐懼了”(136)。
以伊林家的遭受作為序曲,有了后來在鐵匠家歇斯底里的弗洛倫斯。
弗洛倫斯對鐵匠和小棄兒馬萊克在一起的場景如此熟悉,她馬上想到了受驅(qū)逐的過去。她不愿再受驅(qū)逐,她承受不起拒絕,也不允許自己輕易被別人拒絕。因為這個原因,她對男孩充滿了戒心,覺得他的眼神充滿了對她的厭惡,想把她趕出去。馬萊克是失去了父親的小孩,他的想法完全可能和弗洛倫斯的想法一致,他也不希望離開鐵匠或者有人來分享他的愛。弗洛倫斯雖然有過和馬萊克相似的遭遇,但她沒有憐憫他,也沒有想到他的處境,她的焦點一直在自己身上,“在這里我不會是被丟棄的”(161),“這種驅(qū)逐再也不能發(fā)生了”(161)。
鐵匠最終的拒絕和責(zé)罵傷她太深,她反抗他的這種行為,發(fā)泄她的憤怒。經(jīng)歷了伊林家的羞辱后,黑暗慢慢侵蝕著弗洛倫斯。這種內(nèi)在的黑暗,盡管“小,柔和,才剛開始”(135),但對她影響很深。如果說弗洛倫斯之前是未孵化的蛋,那么,伊林家的羞辱事件砸開了蛋殼,她的小鷹形象開始出現(xiàn)。當(dāng)鐵匠因為馬萊克而把她捶倒在地時,她心理痛苦著,但是她壓制自己,沒有反抗。直到鐵匠說她就是野性時,她才拿起鐵錘和鉗子攻擊打他。弗洛倫斯在她最后的敘述中承認(rèn),“長有羽毛的爪子確實向你(鐵匠)開攻了,因為我無法抑制他們不傷你,像你讓我痛徹心扉那樣的傷你”(187)。鷹爪最終展開攻擊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她長時間自我欺騙,但是她想躲避的痛苦卻不斷出現(xiàn)。另一個原因,是弗洛倫斯對鐵匠期望過高,把自己的主導(dǎo)權(quán)給了鐵匠。當(dāng)她被自認(rèn)為該擁有她的鐵匠拋棄,并僅把她定為野性時,她徹底失望,最終展翅反攻。
弗洛倫斯最后告訴她母親“我的腳和柏樹皮一樣堅硬”(189)。她的腳變硬了,這能從她的變化中推斷出來:“他們知道的那個溫順的人已變的兇猛”(171)、她是“不可觸碰的”(179)。另外,她對自我有了一點認(rèn)知,她能理解她生存的矛盾性?!拔沂亲兊囊靶?,但我還是弗洛倫斯。奴隸,自由,我活著”(189)。她把自己定為“野性”,而她又確定她可以被人奴役,同時也可以自由。
四、結(jié)語
雖然如此,弗洛倫斯的腳還沒有硬到找著正確的方式來看待過去,并繼續(xù)生活。她寫下她的故事是重塑自我的過程,但她仍然沒走出過去,她以現(xiàn)在進(jìn)行時敘述故事是一個明顯的證據(jù)。她把故事寫完之后,會做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弗洛倫斯還有一段路要走,讓她的腳繼續(xù)變硬,以承受起生命的重量。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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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oulimari, Pelagia. Toni Morrison.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11.
[5] Smith, Valerie. Toni Morrison Writing the Moral Imagination. West Sussex: Wiley-Blackwell, 2012.
作者簡介:才讓旺姆(1989-),女,北京師范大學(xué)外文學(xué)院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