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東風吹夢遠,最敬愛一片江山—或許,畫家周燕恰是那一位砥礪不輟的拾夢者、遠行者與記錄者,她的每一滴墨都是敬愛之作,她的每一個筆觸都是追憶之心。
在這個逼仄喧嘩的時代,周燕蕭然遠引,逆流而去,涉河入林,進入古老山水的褶皺和韻致里,匿身于靜水深流的詩詞間,放浪在金沙深埋的時間深處,用自己手中那一支忐忑的畫筆,悉心求索著當下這一片山水之上的因果與四季,慢慢走出了個人主義的足跡、只身問道的風格。周燕的畫作看似與這個時代無涉,自清,自明,自覺,自證,自足,渾然一體,構成了鮮明的自己,而埋伏在筆墨之下的,乃是周燕的自信和對傳統(tǒng)的勇敢接力。
世為遷流,界為方位。當更多的創(chuàng)作者避離了自然和大地,選擇了懸浮時,周燕卻獨自出走,重新回到山水之間,在彼處安放下魂魄與性靈,與蒼茫大地一道參悟、檢視。“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周燕的出走并不是一次孤身犯險,也不是一種背離—周燕的轉身乃是向偉大的傳統(tǒng)尋求一種神圣的庇護,向萬物生長的天地自然祈求一種可以皈依的背景。她分明知道,在那里,才有不竭的生命的源泉;在那里,也才能獲取藝術的不熄之火。
于是,她像一片葉子回歸了森林,像一只燕子寄托于春天,也像一支畫筆終于溯流而上,形成了自己的立場和風景。她將此命名為“回歸”,并認為這不僅意味著回歸外在的大自然,同時也是返回到人自身的存在。在那里,人會發(fā)現自己存在的真諦,讓畫筆慢慢地醒來,安身立命,并獲得一份精神的解脫。
無疑,這是一種現代性的“山水精神”。周燕的體悟以及她越來越深入的對傳統(tǒng)及筆墨的敏銳求取,讓她從造型到落墨,從寫實到寫意,從有法到無法的過程中,漸漸廓清了道路。她的筆力、筆鋒、筆勢,及至墨色和構圖都更上一層樓,擁有了屬于周燕個人的氣韻與語言。
江南的周燕,她的畫并不以強烈的視覺沖擊見長,但她綿密而細膩,溫婉又親切,憑著一份內在的詩心和女性的感受,淋漓地表達著個人的感知與體悟。是的,她的畫是靜品,氣息萬端,氣脈沉郁,斂盡了外在的躁亂與世俗之味,仿若每個人如水的天命。
周燕的江南則呈現出了一種繁茂與荒涼的張力,這是她的美學追求所致,也是她的技藝的敘述角度。她的畫并不表現繁茂蓊郁的南方景致,而多選擇冷清寂寥的局部小景下筆,她剔除了女性視角中的斑斕色彩,自然成章,只安然于一己的獨守和安適。這是她內在的豐盈和自信的所得。
周燕的江南有著熱與冷的凜冽溫度。在她筆下踴躍而現的南方風景滌清了人們概念中黏稠的熱量和細節(jié),卻凸顯出了一種格外的清冷和荒蕪。這是對現實社會的喧囂和浮華的拒斥,同時也是對自己美學立場的堅持與尊重。
周燕的江南充斥著有與無的抉擇,這大體上勾勒出了她個人的山水之境。在她的作品中,無論是清冷還是細密的場景,一般都鮮有人物出場,絕大多數均是無人之域。但這種空疏和寂寥卻又深入到了風景的肌理之中,含有強烈的個人情緒,從而提升了作品的整體意味和精氣神,一步跨入了有我之心的境地,成了她一次次莊重的宣喻。
周燕說,一道風景其實就是一種心境。對于她的作品來說,這是一枚秘密閱讀的鎖鑰,一條殊途同歸的秘徑。
而今,周燕和她的作品還在路上,還在吁請著這一片廣袤江山之上的諸神降臨,賜予她更多的靈感和更大的啟示。“青山不墨千秋畫,綠水無弦萬古琴”,周燕已經留下了她的獨特足跡,相信遠方的天空,會更加慨然地接納這一只歌聲嘹亮的燕子。
周燕的新作《山水·條屏》畫風雅致、清新,筆墨精妙、富于變化,有古意,也有來自客觀自然的生氣。文人畫體的山水畫如只有古意而無從真自然中來的生氣,便顯陳舊;反之,如一味追求“歸真”,則會失之膚淺而缺乏文氣。周燕正確處理了師法古人與師法自然兩者之間的關系,遂畫藝日漸長進,未來前景可觀。
邵大箴
中國美協(xié)理論委員會主任
中央美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周燕的山水畫有一種虛靜平和的詩意。她用女性的視角,去發(fā)現和捕捉平常生活中的一段景或一件事,通過自己的敘述而進入審美境界的體驗。她的作品又有一種真實的虛幻感。淡煙輕嵐、暮靄云林,都能恰到好處地顯現一個女性畫家的敏感和優(yōu)雅。朦朧與清新、淡逸與高華的筆墨形式相輔相成地融會于她的作品中。抒情雋永、或真或幻的意象顯現了現實與理想的某種結合,從而得到“山水真趣”的內在美。
茹峰
浙江畫院山水工作室主任
浙江省美術家協(xié)會理事
浙江省陸儼少藝術研究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