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覺得,這年頭走出家門覓食去,簡直像在冒險。
從前,我倘若想吃些自家做不來或做不好的小吃點心,就專程上光顧多年的老字號解饞;如果人在外地,沒有什么熟悉的店家,便挑看起來比較講衛(wèi)生的小吃店,觀察一下干活的伙計手腳干不干凈,碗盤是不是只用兩桶水來清洗,我可不想為了口腹之欲,而壞了腸胃,甚至感染肝炎。
然而,事情如今沒那么簡單了。要求衛(wèi)生已是一般常識,那種一條抹布既拭碗又擦桌,從開店到打烊只用兩桶水把碗盤越洗越臟的情形,至少在我居住的臺北市是愈來愈少見了,但食品濫加人工化學(xué)添加物的現(xiàn)象卻日漸猖獗。更惡劣的是,有些不肖廠商用的還不是合法添加物,而是黑心的工業(yè)用化工物。
如果不想冒著被當成吃飼料的豬,或淪為實驗室的動物的“危險”,也不愿在非自愿狀況下攝取過量的人工化合物,最容易做到的好辦法,或許就是自己下廚,從采買食材開始,簡單但好好地做一頓飯。
現(xiàn)代都會,大伙生活忙碌,平日沒時間,那就周末來做。上菜場或可靠的商家采買新鮮的食材,分門別類整理好,分裝成一餐的分量,可冷凍的冷凍,宜冷藏的冷藏,有些蔬果如蒜頭、洋蔥、馬鈴薯和西紅柿,不適合冷藏太久,最好放在陽光曬不到的通風(fēng)處。
周末是慢慢煮菜的好日子。何不熬一鍋高湯?如此一來,家里不必添購味精、雞粉和柴魚素(發(fā)源于日本的一種提鮮調(diào)料)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就能常有鮮美的好湯可喝。順便也燉上兩鍋不同的主菜(紅燒肉、燉雞之類),分裝冷凍起來。接下來幾天,白天上班前把燉菜和高湯拿出,置冷藏解凍,下班后,湯中加點冬瓜片、蘿卜絲或青菜豆腐什么的,撒點芹菜珠、姜絲或蔥花,就有清爽的熱湯好喝。至于燉肉,要另外加料,還是直接加熱,隨你。
愛吃魚的,要么到可靠的商家買安全無毒、友善環(huán)境的冷凍魚鮮,要不趁周末到傳統(tǒng)菜場買上兩三條鮮魚,一條當天趁鮮烹煮,大塊朵頤。其他的也分裝至密封袋,盡量擠出袋中空氣,冷凍。早上出門前移至冷藏柜解凍,或臨烹調(diào)前整袋置流動的自來水中快速解凍??筛杉?,可紅燒,可添味噌煮,或加點蔥姜豆豉放在電飯鍋里蒸。
另外炒個青菜,弄個拍黃瓜或小蔥拌豆腐,再不炒個蔥花蛋或西紅柿炒雞蛋,不就有三菜一湯了?要是家里人口簡單,好比我和丈夫,平日就兩人用餐,那么一頓飯有兩個合胃口的菜、一小鍋湯加一兩碗白飯,也可吃得滿足。
我并不把下廚燒菜當成是非做不可的“家事”,而視之為某種“創(chuàng)作”,只是采用的并非墨水、顏料或石頭、金屬等等媒材,而是各種可食的動植物和調(diào)味料。一周七天當中總有五六天的傍晚,當一天工作或家務(wù)告一段落時,我給自己倒一杯葡萄酒或啤酒,按下音響開關(guān),隨即一邊喝著酒、聽著喜歡的音樂,一邊收拾晚餐要用的食材,開始做飯。
在烹飪的過程中,感覺到自己繃緊的神經(jīng),慢慢地松開了,腦子里面不安跳動的各種念頭,也漸漸各就各位,我的思緒不再一團混亂,千頭萬緒終究只歸眼下這一件重要的事:下一步該怎么做,手中正在烹調(diào)的食物才會好吃。
這說來,或許也是,活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