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群
盡管有威廉王子給上海首映站臺,但《帕丁頓熊》在中國除了口碑之外,吸金能力并不強勢。為何這只家喻戶曉的萌熊遭到這般“冷遇”?未能同步上映是一方面,但主因還是相對恬淡的英式敘事。
“帕丁頓熊”系英國文學中的經典形象,由邁克爾·邦德始創(chuàng)于1956年。這一次的改編主要講述秘魯小熊初抵倫敦的遭遇,談不上創(chuàng)造性,但敘事工整,只是英式敘事相對恬淡,笑梗也比較老式。對于習慣了好萊塢動漫節(jié)奏的中國觀眾來說,《帕丁頓熊》缺乏一個像大白那樣必須走進影院取暖的理由。假如換作美國人來拍,再改個《倫敦大冒險》之類的俗名引進,結果可能又不一樣。
但這并不影響網友對《帕丁頓熊》的厚愛。豆瓣網上,文青們給《帕丁頓熊》高達7.8分?!杜炼☆D熊》的討喜,一來得益于網絡非法下載的便利,耐不住性子的網友不等引進就早早與小熊際會于互聯(lián)網;二來影片貌似恬淡的敘述背后,其實還有著可以深挖的時代底蘊。
上世紀中期,人類學鼎盛,而經歷了一戰(zhàn)二戰(zhàn)的洗禮,“西方中心說”業(yè)已動搖。帕丁頓熊作為秘魯偷渡客抵達倫敦,與黑人、黃種人一樣,是西方文明世界的一個“他者”——以這樣一個動物形象來尋求世界和諧,作者的大愛之外,還有不可抗逆的時流。
帕丁頓熊在倫敦遇到的布朗先生一家,介乎冷暖之間,傳統(tǒng)的紳士風度仍在,又不無“他者”的排異。父親和孩子們一開始站得遠遠的,只有布朗夫人對他施以援手,并沒有偶遇萌寵的歡愉。暫時收留之后,風險分析師布朗先生還趕忙買下保險來降低風險。直到帕丁頓熊意外逞英雄,出了風頭,上了報紙,布朗一家的防線才算消失,一家人程式化的生活由此改變。
如果把故事的主角看成是一個叫帕丁頓的秘魯青年偷渡客,這個故事就一目了然了——因為上一輩人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家園毀盡的帕丁頓,在嬸嬸的指引下,只身扒船來到倫敦尋求投靠。影片和原著作者都借鑒了二戰(zhàn)時期離開英國的“流浪兒”形象——他們脖子上掛著牌子,隨身帶著行李箱。這就是帕丁頓的經典造型。初到倫敦的他其實是傻根進城,人們行色匆匆,誰也不待見他,也不恐懼他。從這點可見,帕丁頓僅只是個不入眼的偷渡客,而非猛獸。接下來的故事,自然是外鄉(xiāng)青年歸化的問題。
這個故事再往下挖,還可以在殖民問題上發(fā)掘更多。博物館大反派(妮可·基德曼飾)的生物學家父親,其實是帝國殖民的隱喻,他對“熊文明”的陳述不被認同,并因為保護大熊而被排擠。影片所謂的“熊標本”,其實就是帝國殖民侵入的指代。當然,這一切都是過去式,而影片中的“當下”,正好反過來,演繹了一個偷渡客的“后殖民時代”。
卡通的帕丁頓熊,是個從娃娃抓起的文化輸出,而電影《帕丁頓熊》,更多的是“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懷容納天地”的新倫敦訴求。早已失去了世界中心地位的英倫,如今也只有通過這樣海納百川的態(tài)度來諂媚世界。當然,這并不是說倫敦什么人都歡迎,以帕丁頓熊為例,首先他得懂英文,并從長輩那里學到文明世界的基礎知識。盡管如此,他依舊必須通過“英勇擒賊”等精英化之舉,方得到社會以及布朗一家的認同,最終找到家的感覺。
同樣是滯后的批片引進,大白和帕丁頓熊在中國的遭遇高下立現(xiàn)。大白是給世界一個暖暖的擁抱,帕丁頓熊是期待世界的暖抱,我們人人都幻想他人的安慰和暖抱,卻未必有主動給予他人暖抱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