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旭午

近些年來，在蘇中、蘇北地區(qū)的一些高中學校漸次興起一種新分班模式，那就是每學年結束后都要分一次班。具體的分班方式是：高一結束升高二和高二升高三時，把原有班級的學生打亂，然后按照上學期的期末成績重新編排學生、重新調配任課教師。我們稱之為“洗牌式”分班。如此分班的理由是：每學年后重新按學生分數(shù)均衡分班，使年級每個班學生的學習成績都大體相當，大家又都在一個新的、比較均衡的起跑線上重新開始角力，以免因學生學習成績的不均衡而影響班主任和科任教師的積極性，最終影響高考升學率。然而，事實上這樣分班除了便于以分取人、統(tǒng)人、評人，急功近利地搞應試教育外，遠沒有充分調動起教師的積極性、主動性和自覺性，甚至還獎勤罰懶，嚴重挫傷了一線教師的積極性、主動性和自覺性，還加大了班級和學校的管理難度，給教育教學與管理造成了許多的弊端。

首先，從學生角度來看。學生都有情感，他們都需要有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班級，需要在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班集體里學習和生活，藉此不斷使自己情感、人格、品格、精神等獲得發(fā)育和提升。同時，這種班級生活也會在將來給學生帶來美好的回憶，進而使學生將來對母校和那個班級都有一種歸屬感。這是人性的一種需求，更是學生人生發(fā)展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甚至是他們未來幸福生活的一種需要。頻繁地分班，顯然就無法滿足學生這種情感和心理上的需求。同時，這種分班還會助長了個別情感麻木、人格發(fā)育有缺陷的學生的浮躁心態(tài)。這類學生總是自我感覺良好，他們看到的常常是教師和同學的不足，而看不到自己心態(tài)、性格、人格甚至人性上的缺陷，更沉不下心來做深刻自我反思，總想著換換班級環(huán)境。這樣分班恰恰非但不利于這類學生在心態(tài)、性格、人格甚至人性等方面的自覺反思，不斷覺悟，反而助長了他們心態(tài)、性格、人格甚至人性等方面的缺陷越來越嚴重。當然，個別學生需要換換班級環(huán)境的要求肯定也有其合理性，也應該適當考慮滿足他們的需要，但還是要特別注意他們心態(tài)、性格、人格甚至人性等方面的良好發(fā)育的。我要強調的是，定期“洗牌式”分班，而不關注個別學生心態(tài)、性格、人格甚至人性等方面的良好發(fā)育，這無疑會助長這部分學生的看不到自己有缺陷的不良期待心理，進而更導致他們不能夠健全發(fā)育和健康成長。這種動態(tài)的、目中無人的、完全以便于應試管理為目標的分班制，最終剩下的只能是蒼白、可憐、害人害的分數(shù)。

學生的學習也是需要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來彼此交流、互助和競爭的。同學之間的友愛、友善以及他們之間那種競爭而不嫉恨、互助而情誼日深的境界等，也都是需要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來培育或自主發(fā)育的。換個角度講，一個良好的、有益于全班學生學習和做人的班級環(huán)境是需要時間來培育的，一旦培育成功又需要相對穩(wěn)定的。只有生活在這個良好相對穩(wěn)定的友善互助的學習環(huán)境中，學生向善的人性、健全的人格、高尚的品格、陽光的心態(tài)等才有可能一點點生成。這樣分班，顯然是既不利于這種友善互助的學習環(huán)境的培育的。不僅如此，還會加劇師生眼里只見分數(shù)不見人，整天只知道浮躁、匆忙地死教死學死練死考，分數(shù)分數(shù)再分數(shù)。這樣下去，學生自然也就一點點成了一個只會做題的機器，而嚴重缺乏為人的寬度、厚度和深度以及處世的能力、藝術和智慧。

其次，從教師的角度看。每個教師的知識體系是相對系統(tǒng)的、完整的。不同的教師會按自己的步驟，有先有后、有所側重地進行教學。好的教師更都是有他近期、中期和長期的教育教學規(guī)劃的，這也是學科教學和學生教育所客觀需要的。當然，這種規(guī)劃更都是需要較長時間、較穩(wěn)定的師生合作來實現(xiàn)的。如果三年一貫下去，一方面教師為了獲取學生的認可，就要不斷地完善自己的教學體系;另一方面學生也會熟知了教師的教學套路，輕松而愉悅學習，并形成一種完整的知識體系。但是這種“洗牌式”分班則人為地破壞了這種知識體系的完整性。可見，班級內師生合作大多都是有其個性色彩且無法復制的。而這種分班制則無視教師近期、中期和長期的教育教學規(guī)劃，無視教師發(fā)展的實際需要。長此以往，教師也就既沒有長遠教學的意識，也沒有自我長遠發(fā)展和提高的意識了。

學生與老師、學生與學生之間的協(xié)調，也都是需要有一定的磨合期的。這種磨合期是客觀存在的，是由師生之間、生生之間心理、思想、觀念、情感、地位、身份等方面的差異造成的。磨合好了，對教與學、對師生的成長和發(fā)展都有益;磨合得不好或得不到很好的磨合，也就沒有什么益處可談了。這種頻繁的“洗牌式”分班，形式上雖然沒有取締班級授課制，但實質上卻極大地破壞了班級的穩(wěn)定性和持久性，勢必會人為地頻繁中斷這種磨合期，造成磨合不好或不能很好地磨合，因而會嚴重影響到師生的情感、心理、志趣等的良好發(fā)育。

同時，教師也都需要成就感。這種“洗牌式”分班，只會使那些急功近利、死教死考死練，不考慮學生長遠發(fā)展，沒有長遠眼光的教師更有成就感。而那些有長遠眼光、重視學生全面發(fā)展和未來發(fā)展的教師則往往很難短期內會獲得成效，也就沒有了成就感。于是這些教師也只好識時務，短視一些、功利一些。原因也不復雜，就是不這樣做就可能導致學生考得不好，進而導致評價不好，得不到更多的獎勵，名利都喪失掉?？梢?，這種分班制根本就無法保障有長遠眼光、搞真教學和真教育的教師有一個較穩(wěn)定的積極環(huán)境。誰都知道，這種較穩(wěn)定的積極環(huán)境更有利于教師教學風格的形成和名師的培育。既然這一切都幾乎不存在了，又怎么來培育和造就一批真正的教育名師呢？

最后，從學校管理的角度來看。每年學校重新分班以后，班主任都得重立規(guī)矩，重新整頓班級紀律，費時費力，效果不佳。以前被班主任管得松的學生，受不了現(xiàn)任的班主任的嚴厲，會產生逆反心理，與現(xiàn)任的班主任發(fā)生對抗;以前被班主任管得嚴的學生，現(xiàn)在突然遇到一個管得不嚴的班主任，會感覺自由了，變得恣意妄為起來。另外，由于先前的同學分散在不同的班級之中，分班后就造成了學生之間的走動串聯(lián);由于先前的矛盾積怨沒有解決，分班后正好利用這新交朋友之機來解決，進而甚至出現(xiàn)挑釁群毆現(xiàn)象。如此種種現(xiàn)象，都給班主任的管理帶來很大的難處，給學校的班級管理帶來了極大的不利。不僅如此，這種頻繁的“洗牌式”分班還嚴重地暴露了“獎懶罰勤”的弊端。某班教師教得好一點，出現(xiàn)一個波峰;某班教師教得不好，出現(xiàn)一個波谷。不要緊的，分班之后就又扯平了。如此這般，長期下去，哪個班級的教師還愿意教出一個“波谷”來。這無疑又嚴重地傷害了教育教學做得好的教師的積極性，而且還容易產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不利于和諧上進，使教師管理更難。最為嚴重的是，這種頻繁的“洗牌式”分班，本身就是僅僅指向高考應試、只看分數(shù)不問人的，本身就不想把教學搞成一個綜合、深入、系統(tǒng)、完善的工程，為教學相長，師生都獲得學識、能力、人格、境界等方面的提升創(chuàng)設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師生合作環(huán)境。這樣一來，學校的教育教學管理也就基本喪失了對人的發(fā)育和提升的關注，也就談不上什么樹德立人了。

當然，我們還必須得承認，這樣分班也是一些學校領導為了迎合家長和社會的無奈選擇。但這絕不該是我們必須這樣選擇的借口，因為我們必須要看到：相對穩(wěn)定的教學環(huán)境更利于充分調動同班授課教師工作的積極性、主動性和責任心，有益于他們的穩(wěn)定合作，團結協(xié)作，也有益于最大限度地減少影響教師發(fā)展的消極因素，發(fā)育和強化他們的長遠觀念、大局觀念、責任意識、合作意識等。同時，相對穩(wěn)定的環(huán)境還有利于規(guī)避教育教學的短視行為，有益于對教師個體做出長效的、科學的評價，真正調動起教師教書育人立魂的積極性，矯正那種只為應試而不顧學生做人立魂的偽教育傾向，從而減輕或杜絕短視的偽教育給師生、教育事業(yè)、國家和民族未來造成的危害。

總之，頻繁地洗牌式分班必須叫停，再也不能任其發(fā)展下去了。這樣分班，不僅嚴重損害了學校和領導、教師的形象，更是嚴重挫傷了教師工作的積極性、主動性和責任心，也一點點兒地泯滅了教師們的長遠觀念、大局觀念、責任意識、合作意識等。教育的實質就是喚醒、發(fā)展和提升人，學科教學就是實現(xiàn)這一實質目標的主渠道和主陣地。我們的基礎教育，尤其是高中教育的希望在哪里，就在于徹底摒棄應試短視的陳腐觀念，讓學科教學返璞歸真，真正實現(xiàn)學科教學與育人立魂的有機融合。為此，徹底廢止洗牌式分班的短視行為也就成了革舊鼎新、走向希望的當務之急。

（作者單位：江蘇泰州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