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感覺的美感”的理解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5）06-0114-01

我們始終強調(diào)，美感是人對于美的存在的經(jīng)驗。當(dāng)然這并不否認美感自身是一種心理現(xiàn)象，它既可能是在狹隘意義上的，也可能是在寬廣意義上的。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將作為心理現(xiàn)象的美感作非心理學(xué)的思考。這就是說，讓作為感覺的美感植根于作為審美經(jīng)驗的美感，也就是回歸于人的生活世界，回歸于欲望、工具和智慧的自由游戲。

感覺就是感到和覺到。如人感覺到了一塊石頭的堅硬和沉重；人感覺到了海潮由遠而近的聲音的節(jié)奏；此外，人還感覺到了自身的發(fā)熱或者是發(fā)冷。感覺是事物和人向人自身的一種直接顯示。作為一種身心現(xiàn)象，感覺似乎是自明的。不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覺，而且只要人存在，人就會有他的感覺。感覺始終伴隨著人的身體和生命活動本身，由此它就是人的身體和生命活動的證明。一個沒有感覺的身體和生命活動就意味著死亡了。

但將感覺的本性揭示出來卻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這不僅在于感覺自身是不可思議和不可言說的，而且在于它所產(chǎn)生的感性認識與理性認識相比是模糊的、甚至是錯誤的。因此感覺長期以來是被輕視的，是沒有被思考，是要被否定的。對于感覺的重視只是現(xiàn)代的事情。

為了確定人的感覺最一般特性，這需要將它與動物的感覺進行比較。與人一樣，動物也是有感覺的。動物的感覺是片面的，人的感覺是全面的。動物的感覺是本能的，而人的感覺是培養(yǎng)的。因此人的感覺完全區(qū)別于動物的感覺，即使是人的感覺的本能也與動物感覺的本能之間也有著巨大的距離。將人的感覺的本能理解為動物性不過是一種比喻而已，否則就是一種誤解。

如果說人的感覺根本不同于動物的感覺的話，那么人的感覺的本性究竟立于何處？感覺作為事物和人在人自身的直接顯示是一種獨特的現(xiàn)象：它既不是單純身體的，也不只是單純心靈的；它既不是單純自然的，也不是單純文化的。相反，人的感覺自身表明，它既是身體的，也是心靈的；既是自然的，也是文化的。

雖然人自身一向被規(guī)定為身心合一，但人的活動卻常常分離為以身體為主的活動和以心靈為主的活動，并且形成了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的分工。與此不同，感覺是身體和心靈的共同活動。一方面，它是身體的。另一方面，它是心靈的。感覺會轉(zhuǎn)化成思想和語言，被思考并會言說出來。即使是不可思議的和不可言說的感覺也表明了它自身與思想和語言的不可避免的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

與感覺的身體和心靈特性同時顯現(xiàn)的是，是它的自然和文化的特性。感覺的自然性是無庸質(zhì)疑的。人感官和身體是天生，因此是自然給予的。這種自然性不僅確定了人與的動物的感覺的不同，而且確定了人與人之間的感覺的差異。但感覺的自然性與文化性是共同生成的。人的感官和身體的成長不僅在自然中，而且也在文化中。因此感覺在發(fā)展它的自然性的同時，也產(chǎn)生了它的文化性。此文化性在于，感覺自身是培養(yǎng)的、塑造的。所謂的趣味、情調(diào)和時尚便是感覺的文化性的個體和社會的形態(tài)。

感覺的自然性和文化性是感覺最一般的特性。人們往往會對于這樣的特性產(chǎn)生誤解，以為感覺的歷史就是從自然到文化的歷史，因此是從自然到文化的轉(zhuǎn)變。事實上，人的感覺的歷史表明，自然性和文化性始終保持一種張力關(guān)系。這就是說，自然性和文化性在一種矛盾的關(guān)系中相互存在。它既不能走向片面的自然性，也不能走向片面的文化性，而是兩者的共同生長。

這種人的感覺成長便是在生活世界的游戲之中人的感覺的形成。我們說過，生活世界的游戲是欲望、工具和智慧的游戲。人的感覺首先是欲望性的感覺，主要是食欲和性欲。同時人的感覺也工具性的感覺。不僅如此，人們還用工具特別是現(xiàn)代技術(shù)延伸、擴大和深化人的感覺。最后人的感覺也是被智慧規(guī)定的感覺，因此形成自由的感覺，也就是自由感。在欲望、工具和智慧的永恒游戲中，人的感覺在自然性和文化性兩方面都得到發(fā)展，而形成了一種人的歷史性的感覺。人的感覺作為人性的感覺，既不同于獸性，也不同于神性。人的感覺的歷史行程就是感覺的不斷解放的過程，亦即讓感覺的自然性和文化性互不傷害，保持各自的本性。這樣一種具有自由特性的感覺便是審美的感覺，亦即美感。

在探討了感覺的歷史形成之后，我們要探討感覺自身。人們一般將感覺主要限定于五官的感覺，也就是眼耳鼻舌身的視覺、聽覺、嗅覺、味覺和觸覺。在這些種種形態(tài)的感覺中，一方面事物向人顯示出自身現(xiàn)象，即它的形象、聲音、氣味、味道和物體等；另一方面人的身體和心理由此呈現(xiàn)出相應(yīng)的狀態(tài)。但在身心所呈現(xiàn)的這種感覺狀態(tài)中，感覺自身已經(jīng)揭示了與外在感覺不同的另外一面，即內(nèi)在感覺。它是人對于自身身體和心靈的感覺。在人自身存在著內(nèi)在的形象和聲音，它不是五官所能感覺的。相反，人們往往需要中斷用五官對于事物和人自身的感覺，才能看到自身之內(nèi)的形象，聽到自身之內(nèi)的聲音。這是感覺非常神秘的地方，它也是一些關(guān)于身心訓(xùn)練的思想所強調(diào)的關(guān)鍵點之一。

盡管人們區(qū)分了理論的感覺和實踐的感覺，并認為理論的感覺才能成為審美的感覺并具有純粹的美感，但是一個實踐性的感覺，亦即味覺卻對于審美的感覺理解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味覺是這樣一種感覺，它是對于食物進行品嘗。在這樣一個過程中，人們主要的不是考慮滿足自身的饑餓感，也不是為了完成某種神圣的和世俗的禮儀，而只是品嘗食物自身的味道。但在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除了品嘗食物的味道之外，人們還品嘗自身的味覺本身。因此作為品嘗的味覺是對于感覺的感覺，也就是對于感覺進行再感覺。這種感覺就不是一般的感覺，而是特殊的感覺，它有區(qū)分、比較、選擇和決定。人們不僅品嘗現(xiàn)實世界，而且品嘗美和藝術(shù)。于是人們常常稱美感為鑒賞、欣賞和趣味等等。

不管感覺分為多少種類和層次，但感覺自身是如何感覺的呢？當(dāng)我們說感覺的時候，總是說“我感到”和“我覺得”。因此感覺甚至表現(xiàn)為一種情態(tài)或者狀態(tài)。人有了感覺或者人處于感覺之中，這無非表明人從無感覺到了有感覺，或者從一種感覺轉(zhuǎn)到另一種感覺。但“我感到”和“我覺得”同時又是“我感到什么”和“我覺得什么”。因此作為情態(tài)性的感覺也是意向性的。感覺的意向性意味著，感覺總是朝向某物的。這就是說，感覺是源于某物同時又是為了某物的。但感覺的意向性不能理解為被動的反映和接受，而是主動的構(gòu)造和揭示。正是在感覺的意向性活動中，感覺者和感覺物都共同顯示出來。作為審美感覺的美感就是揭示了美與人共同存在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