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
上學的時候,我最喜歡坐的位置,就是窗口。因為如果不坐在窗口,要正襟危坐地上課聽老師滔滔不絕,下課聽同學喁喁私語,那對我是一種相當程度的折磨。坐在窗口就不一樣了。常常有人走過,天空變幻不定,偶爾有云,有時候樹葉會飄落到窗前。
當時還沒什么思想,只是覺得那樣的畫面很不同一般。光影斑駁,我的心也如移動的板塊,漂移到了遠離海洋的地方,與另一塊陸地慢慢連接到了一起。
令我頭痛的是,漸漸成熟的我,竟然也還是這樣。
別人接受世界上小小的規(guī)矩,而我,心里一路狂奔,想要去看不停流動的世界。有一段時間,我常常坐在城市或鄉(xiāng)村的某一個窗口看著街上穿梭不息的景象,看到無數(shù)種人,千百件事。這個世界如此有趣。我呢,只是個快樂的旁觀者。但是有一天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世界是不允許一個真正的旁觀者存在的,因為這無數(shù)種人,千百件事中,也很可能有我自己。這本是個簡單的道理,我卻花了好多年才懂得,真為自己的愚鈍感傷。
我比照著世界的規(guī)則,選擇了編輯工作。我是不是再也不是那個坐在窗口的人了?剛開始的時候,感覺自己陷入了人生的某種困境中。但經(jīng)過一段時間,觸摸過編輯工作的肌理后,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站在了一個更大的窗口面前。因為我面對的,不再是表面看到的一個人走過,我還知道這個人從何處來,到何處去;我面前飄過的云朵,原來將會是一場雨;而村莊呢,小河呢,它從前怎樣,未來又怎樣呢?這個問題的答案,會常常變幻。
比如本期“第一視線”,我不僅站在窗口看到馬文靜的村莊——碗窯,還看到了馬文靜也站在“窗口”看著自己的村莊的過去與現(xiàn)在,至于那未曾言明的未來,窗口中無法看到,又似乎可以看到。徐江老師的兩篇下水文,初看像是預告秋天將至的第一片凋零的枯葉,但細細琢磨,再看幾眼,會發(fā)現(xiàn)那枯葉將如浪潮般涌入地下,含蘊出一個廣闊而特殊的作文森林。
就這樣,我坐在眼前這個可以無限延伸的窗口,看到世界的輪廓,或清晰或模糊;我也看到存在的細節(jié),或不斷增加或緩緩刪減。這也算是一種理想的實現(xiàn)?也許吧。至少,它讓我感覺到人生的多義、豐富、有趣。
你呢,是不是心里也有一個窗口?還是至少,正在找尋它的路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