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天盛

曲天盛小小說二題

◎曲天盛

給爸爸買披肩

周末，我以最快的速度清點完服飾，換上繡裙簪珠，足蹬高筒靴，披上那條精美的披肩，正對照鏡子陶醉地走兩步，準備提前下班去赴讓我心動的約會……

突然！店門被推開，進來一個十歲左右，背著書包的小男孩，他一臉沉重，很勉強地從兩顆小虎牙里擠出一絲笑容。

“小朋友，你要買啥明天來吧，阿姨要關店了?！?/p>

小男孩心急如焚的樣子，仿佛沒聽見我的話，雙眼像大海撈針在店的四壁掃視了一圈，失望地耷拉著頭，突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身上的披肩說：“阿姨，我就想買條你披的這款披肩！真是天助我，終于在這兒看到了?！?/p>

“買披肩？你到巾飾品專營店吧! 阿姨這店不賣披肩?！?/p>

“阿姨，你說的那些店我全都去了，沒有這款披肩?！焙⒆討┣笾郯桶偷赝?。

我很納悶：“商場里琳瑯滿目的披肩，干嘛非要買我這款？你這孩子，懂事挺早的，為哪個女孩子買披肩這么執(zhí)著，非這款不買？”

“阿姨！你誤會了——我是給爸爸買披肩。”

“給爸爸買披肩？！男人哪有這樣趕時髦配披肩？”我很驚奇，瞥了他一眼，感到很無聊，示意要走。

當我轉身關店門時候，突然看見孩子眼眶紅紅的，這樣子讓我心里澀澀的，有一種說不出的酸酸的憐愛。我急忙緩和臉色，盡力安慰他：“孩子，別哭！這披肩阿姨今晚上一定要披，明天一定給你好嗎？”

孩子聽了搖了搖頭，哭得更厲害了。

“阿姨我求求你了，別明天——就今天吧！我出雙倍的錢，這條披肩就賣給我吧！”

孩子帶著哀求，一只小手抹著淚，另一只小手十萬火急地伸進書包夾層里摸著什么，一會兒掏出幾張百元紅鈔票遞給我，見我沒接，非常恐慌地擔心我嫌錢少，又從夾層中掏出了兩張：“阿姨這是我的押歲錢，這些錢夠不夠買下你那條披肩？”他雙眸里透著迫切的渴望……

“哎！你把阿姨看成什么人了，這披肩雖不是什么珍品, 但多錢我也不會賣啊……今天……今天絕對不行！”

孩子失望地擦拭著眼淚，一臉焦急自語道：“明天——明天就——晚了！”他嘴唇顫抖著，喉嚨哽咽了。這讓我摸不著頭腦，披肩竟然和時間聯(lián)系這么重要么？

我捧起孩子失望的臉不解地問：“不就是給爸爸買條披肩嗎？還至于這樣爭分奪秒受時間限制？也許你爸爸是一句隨心所欲的笑話，孝敬爸爸不差這一天！”

“阿姨，我給爸爸買披肩，其實爸爸也不知道的?！焙⒆友劭衾锖鵁釡I。

“你這孩子也太浪漫了，爸爸都不知道，這么急著買披肩干嗎啊？”我忍不住問。

孩子淚流滿面地說：“我是想給爸爸一次機會，錯過今天爸爸就沒有機會了……”

一條披肩，至于這樣嚴重？我疑惑了……

“阿姨！是這樣的：昨天我和媽媽去機場接爸爸出差回來。剛要啟動車走的時候，爸爸的手機突然響了，爸爸看了一眼，神色顯得有點慌張說：“是陌生號打錯了!”順手擦試了一下額頭上冒出了濕漉漉的汗，便下了車，說是去趟洗手間。

車中等候的媽媽和我在分享爸爸給我們帶來禮物時，媽媽看著爸爸手提包還鼓鼓的，就好奇地順手打開，突然眼睛一亮：看到里面有條精美的披肩，媽媽高興地拿出來披在身上，情不自禁地說：“噢，太精致漂亮了！”連聲夸爸爸：“最懂女人心，就知道冬季里我最喜歡它。”

等了一會兒，爸爸還沒回來，媽媽便將那披肩又疊起來物歸原處說：“你爸沒拿出來，咱也裝著不知道吧, 也許是想給我個驚喜?！笨梢恢钡鹊街形?，爸爸從外面回來時，媽媽偷偷看他那手包里空空的。

下午爸爸走后，媽媽陰著臉翻遍了家里各個角落，就差挖地三尺，也沒找到那條披肩，不知為什么媽媽突然莫名其妙地躲到小屋里痛絕地哭的好傷心，像受了什么委屈抹著淚，很憔悴地說：“晚上你爸爸回來，如果拿不出披肩，這日子就算過到頭！”

孩子緊皺著眉頭,嘴唇顫抖著,淚順著臉頰吧嗒吧嗒的滴……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我一把將孩子攬在懷里哄著他說：“好乖巧的孩子，咱不哭！阿姨會幫你的。”

孩子忽然親熱著轉過臉，低下頭，小手擦試著淚和氣地把雙手合在胸前，“阿姨！您猜猜看，我現(xiàn)在心里最想的是什么？”

我“哧”地笑了,搖了搖頭，阿姨怎么會猜對呢?”

孩子一只小手輕輕撫摸著我身上披肩上飄逸的蕾絲帶，一邊小聲說：“我就想馬上能買到媽媽在爸爸包里看到那款披肩給爸爸, 這樣媽媽和爸爸就不會吵架的?！?/p>

我彎下腰，輕輕地撫摩著孩子因抽泣而顫抖的小肩膀，怯怯地問：“小朋友,你這樣做,不覺得對媽媽不公平，坦護慫恿你爸爸嗎?”

孩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阿姨如果不這樣,媽媽今晚上和爸爸較上真，爸爸拿不出那披肩,媽媽會原諒爸爸嗎？我好怕他們真的分道揚鑣和我同桌家那樣！”

“你同桌家怎么了？”

“我同桌的爸爸就是因為背著他媽，給一個阿姨偷偷買玫瑰花，那阿姨回復的短信不小心讓他媽媽發(fā)現(xiàn)了，一點機會都不給，就和同桌的爸爸離了婚。每當節(jié)假日同桌看到來接孩子的爸媽成雙成對非常羨慕，在小朋友面前很沒面子，常常失落地流著淚，好可憐……”

孩子的話，剎那間淚水模糊了我雙眼，小小年紀用心良苦， 默默在給爸爸一次回心轉意的機會，他的行為完全超出了我想象的范圍，我好佩服這個孩子。

我偷偷望著他，孩子紅紅的眼眶里還夾著淚，小手在不?；瑒又謾C屏，滑著滑著突然在一個漂亮女人照片前停下，我注視著照片上的女人問：“她是誰?。俊?/p>

“是媽媽！”

“媽媽好漂亮！小朋友，手機里有爸爸照片嗎？”

“有……有的?！焙⒆友杆賹⑹謾C遞給了我?！澳憧?我爸爸好帥氣！”

看著手機上的男人，我一時不知所措……

孩子深切地望著我，我毫不遲疑地將那披肩原封包好，小心翼翼地遞給了他。孩子臉上洋溢著笑，深深為我鞠了一躬，興奮地跳了起來?！爸x謝……謝謝阿姨……”

我頓了一會兒,有點不放心，又試探地問了一句：“你拿回披肩直接給媽媽嗎？”

孩子毫不猶豫地說：“我馬上給爸爸打電話，讓爸爸晚上請媽媽吃飯——也算是媽媽盼的遲到驚喜?！?/p>

孩子甩頭急著向家方向跑去……那腳步聲像錘子一樣，咚咚砸在我的心上……

回眸中，我忍不住拿起手機，心像被馬蜂窩蜇了，撥通了一個男人的電話，沒等我開口，電話里傳來了：“寶貝！到哪了？”

“唉!”我長嘆了口氣，冷冷地說：“別再裝了！你以為我還蒙在鼓里把你當單身啊？那披肩不值得我留，讓你有金子般的心的孩子給拿回去了！一個有家的人，別在外面朝三暮四，糟蹋一個好端端家，還是好好過日子吧……”

未來

大學畢業(yè)之際，同學們都在做著關于未來的夢，王暉的心也茫然失措，室長對王暉說：“喂，你還沉重什么，有個當副市長的神通廣大的老爸，那還用得著辛苦打拼？你爸稍一變通你就會有個好未來?！?/p>

王暉聽了淡然一笑。

回到家，懷揣大學畢業(yè)證的王暉高興地向爸說了要回來，等待爸給安排一個體面的工作。

爸說：“回來也好，政府為鼓勵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出臺了許多優(yōu)惠政策，先選個投資門檻低，方便大眾的面食店做起吧?！?/p>

“爸，我怎么能干這個?”

“你不是學食品質量與安全的嗎？”

王暉疑惑了：“那我不成了個體戶？你可是堂堂的副市長呀！”

爸一愣！“副市長的兒子就不能是個體戶？我年輕時也是普通工人?！?/p>

幾天后，社區(qū)街角處多了個“都市快車”面食店。

王暉沒有做面食經(jīng)驗，技術掌握也不嫻熟，一天下來，精心做的食品到收攤時候只賣出一半。

他有些灰心了……

剛要貼出饅頭花卷大減價，一個老者笑呵呵地走上前來問：“小伙子是新手吧？磨練下行行出狀元?！闭f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下崗工人，從一碗牛肉面到百萬富翁的新聞報”給王暉看。

王暉邊看邊點頭，老者說：“剩下的面食我全買了?！蓖鯐熛渤鐾?。

第二天，老者又買走了當日剩下的面食，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王暉納悶了，老者天天買這么多面食干什么？

周日，老者又買走了剩下的面食，王暉急忙收起攤位，悄悄地跟在身后。老者騎著三輪車,穿過幾條街在一個工地旁停下。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王暉的面前——爸爸！

只見老者笑盈盈地說：“小王，你兒子不愧是學這行的，越干越有套路了，面食天天都推出新品種。你看！今天就剩這點了，聽說下周有兩個訂單要簽約，為大超市做特供食品了，看得出這孩子未來必成器啊!

“謝謝老師!萬事開頭難，只希望這樣扶他一程，我只能幫他到這里。給,這是一周來買面食錢，勞駕老師再給工地農(nóng)民工送去……”

“小王，謝什么！以后有什么事您盡管和老師說，我知道就憑你為孩子安排一個未來很容易，你沒有這樣做，培養(yǎng)和教育孩子自己成才，這才是人生最大的未來。”

老人和爸的話，王暉聽了恍然大悟，眼窩濕潤了……他仿佛明白了人生的幸福未來，不是靠別人給你的寄生，而是靠自己去創(chuàng)造。

兩年后，在海濱市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表彰大會上，會場大屏幕上，傳來了播音員清脆甜美的聲音：“王暉從一個面食店做起，現(xiàn)在全國擁有58家“都市綠色美食快車”連鎖店，他的公司吸納就業(yè)員工近萬余人，他的團隊所有連鎖店都為豁區(qū)早班環(huán)衛(wèi)工提供免費早餐和飲品……”

優(yōu)美的授獎播音聲還在響著, 主持人宣讀：“下面請市委副書記、市長向綠色原生態(tài)美食有限公司董事長王暉頒獎?！敝飨_上王暉從代表市委市政府的老爸手中接過“我的未來不是夢”授獎錦旗，父與子相視而笑。

（責任編輯 葛星星）

曲天盛，男，49歲，筆名海濱，遼寧丹東人，丹東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本科學歷，遼寧藥研所科技人員。中國閃小說學會會員，“2014年度中國閃小說新銳作家”、中國閃小說72星座。迄今已在《今晚報》《國際日報》《中華日報》、《新中原報》（泰國）、《華頁報》（新西蘭）、《牡丹晚報》《當代閃小說》《參花》《丹東文學》《小小說大世界》《精品短小說》《遼寧工商經(jīng)濟》等海內(nèi)外報刊發(fā)表作品20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