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玉平蒙古族
斑斕星·少數(shù)民族詩選
海日罕的山魂(組章)
包玉平蒙古族
包玉平(蒙古族),筆名:達(dá)爾罕夫,出生于孝莊文皇后故里科爾沁草原。詩歌作品散見于《民族文學(xué)》《星星》《草原》《北方文學(xué)》等海內(nèi)外報(bào)刊雜志。獲得過中國·星星散文詩2014年度散文詩大獎(jiǎng)賽二等獎(jiǎng)等全國性獎(jiǎng)項(xiàng)。
我想徹底隱藏海日罕的經(jīng)度,緯度
和他的身世。
那里葳蕤的叢林,灌木,五月的冰川,亂石,甚至一粒鳥鳴,都作為我終身的秘密
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讓你永遠(yuǎn)在祖國北疆的版圖上
難以搜尋,甚至
永遠(yuǎn)找不到。
——因?yàn)?,那里隱藏的美,整夜整夜都在我的夢里夢外
泛濫成災(zāi)。
我想獨(dú)享那里的美!
驅(qū)車千里之外,跋山涉水,只求一睹:一朵紅杜鵑的盛放,杜鵑花的瀑布:人流,車流,馬隊(duì),老人,小孩,滿山的牧歌和鳥鳴。
科爾沁扎魯特山地草原,從此,沒有了沉寂——
這是何等的渴求?
金錢,再也滿足不了一個(gè)人噴涌的愛美渴望。
森警車輛,防火警示,也無可阻擋半山腰上,山間低谷花瓣點(diǎn)燃的火苗,嘩啦啦,從冰川頂端,到鳥鳴滴落的山崖峭壁,火勢兇猛。
美,在泛濫!城市的
遠(yuǎn)處。
深山里。
淹沒蒙古高原的冰雪,山峰,亂石叢,枯枝敗葉,崖壁上的青苔,纏繞
陰影的舊藤蔓。
不忍驚擾,一只蝴蝶的夢。
在花瓣上,用顫栗的指尖,輕輕撫摸,
貼臉,親吻海日罕的山魂,借助視覺,嗅覺傳達(dá),拓印到
靈魂深處。
半山腰。
亂石叢的海日罕。
蹲下來,就像跟幼兒園的小朋友交心,與一塊石頭對話:你原來在山上,還是在山下?
它的眼神里,充滿憂郁和古板——
其實(shí),我沒因爬山疲憊,而有一絲恨意。
從蒙古高原的小坡度,爬到我一生的高度,始終,有一塊亂石在脊背上,拖拽,
也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思緒的頂端,牽引。
一塊石頭,默默刻在記憶中
——我漫長而又
短暫的一生。
滿山萬綠叢中,除了初萌的綠叢以外,都是夢:
比如,一只碎花一樣翩躚的白色小蝴蝶,和另一只眼睛難以撲捉的蜉蝣,在風(fēng)中,驀然飄逝。
綠叢,在夢外也變成了夢。
——荊棘叢中,繞石而過,蝮蛇一般的小徑,暗了一下。
整座深山暗下來,誰也感覺不到的事情,
一直在發(fā)生,追逐。
杏花,在路邊野性,殘忍地綻放。
山石,緩慢接近我們。我們疲憊地抬起上鎖的雙腳,更感覺不到低處河道的空曠。
石頭,有血有肉。
在海日罕的深山里,石頭上下亂串,遍地跑動(dòng),比山兔跑得還快。有一塊石頭,跟著游人的腳步,從山上,瞬間跑到山下,靜靜地在空蕩,悲涼的河谷里,等你。
命運(yùn)極佳的石頭,永遠(yuǎn)在高高的懸崖上,聳立,將山的榮光,豪氣高高托舉。它們亙古唱出來的歌,只有鉚在天空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一只鷹,才能聽懂。
有的石頭自古命薄,被暴動(dòng)的山洪,沖到山谷里,滿臉滄桑,將一塊棱角分明的光陰磨得溜光,變成了意外生出來的
天鵝蛋,野鴨蛋,一碰即碎?;蛞嗫呻缰?,用噴涌的泉水里去煮,慢慢去殼,當(dāng)配酒菜,飲酒驅(qū)寒。
這些石頭,自從下山,從來沒贏過山上的石頭。
上山人,向山坡爬去,踩到亂石的脊背上,疼痛,使它們像一只煩躁不安的跳鼠尖叫。誰要是爬到海日罕的最高峰,去摘走一朵最美的紅杜鵑,那得踩傷很多,很多石頭的心。
這些散居的石頭,渴了,喝一口輾轉(zhuǎn)的露水,或吃一塊冰川上的冰雪,餓了,像一只非洲草原上纏繞樹杈上的考拉,吃樹葉,野果,甚至一頓吃一雙夕陽下秘制的“紅燒鷹翅”。
這些石頭生命,最長久。
它們的心里裝著整個(gè)世界。它們所經(jīng)歷的事情,隱藏的秘密,只字不露。
這里的每一塊石頭,都是傳奇。
這青藏高原和西伯利亞的移民,外來物種,情愛中的一服毒劑。
海日罕的女兒,摯愛這空寂,寒冷,悲涼的蒙古高原的一隅,荒原亂石灘涂。
20個(gè)姐妹,一個(gè)賽一個(gè),山地草原的美女。
讓荒原的愛情,在這空曠里扎下毒根,一如磐石。
荒草編織的網(wǎng),在她僅有0.5厘米的手掌里,撕出:一片幽藍(lán)。
——撕碎的天空,遼闊無際。
愛情,執(zhí)著如鋼鐵,甚至已偏激,尋找悶雷和閃電。
蒙古高原的英雄巴特爾,手中的套馬桿,不僅套住日月星辰,一株狼毒花,在他渾圓的套子里,盛放傳奇——
盛放民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