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東
奔往商君的封地之前,就與友人商定好去二龍山游玩的計劃了。
從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上一下來,放眼望去,便看見在兩山之間筑起的壩上標(biāo)著的三個紅色行體大字:仙娥湖。
壩堤右側(cè)是二龍山發(fā)電站,水閘處突突地冒著白玉似的流瀑。
我們一行四人沿著壩下的石階彎腰而上。攀至壩頂,一片深谷幽湖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美而靜謐。在湖邊稍作休整,大家借著興致繼續(xù)前行。此時的天氣是陰陰漠漠的,雖然有幾分寒意,然而人在徒步中所產(chǎn)生的熱量便足以暖身了。
我們一路走著,一邊欣賞沿途的山色,可是身心卻無法放松。因為不是所有游客都喜歡步行進山里,有點家產(chǎn)的人們總還是愿意開著足以顯示自己身家資產(chǎn)的車子出行的,所以為了人身的安全,一路上總不免要提防身后或者眼前來來往往的車輛。車輪聲從身側(cè)不斷地飛來馳去,剛打算放松的身心一下子又被鳴笛聲逼得繃緊了,難免惱火而無奈。
我們只好另辟蹊徑,剛剛于大道旁邊看見著一條小徑,四個人便躥進了一片林子,樹木蔥蔥綠綠,繁茂入云,有些人家被掩映在樹林里,周圍的一些坡地上還鋪著些綠綠的麥苗。清脆悅耳的鳥音回響在林間,卻尋不見他們的身影。
沒有了車子的隆隆聲和雷耳的鳴笛聲,人頓時像是被放了刑,輕松而愉快。友人便選擇不同的方式放松身體,表達愉悅心情:或口頭開始呼喊,或時不時地想起一些詩句來,又或者暢談著居于此地的愿望。
四個人說說笑笑地前行,不一會兒爬上一處坡頂,看見一戶人家。有位老丈拄著拐棍,提著小凳子,他一面看著我們,一邊放下凳子并坐下。他看我在一棵核桃樹杈上坐著,便笑著說:“是你把核桃偷光了!”我一看,樹上全是新抽的綠葉,自然沒核桃,也并不是果實熟的季節(jié),即刻會意老爺子是拿我開玩笑呢,便也只是回笑了一下。樹上坐了會兒,我便縱身跳下樹枝,上前去與老爺子搭腔。我問道:“您祖上是不就在這,居住多久了?”他說他也不清楚,因為他一生下來就在這,他的祖輩也不知道從哪里遷來。我又問:“您家還有人嗎,都哪去了?”他說有,都住在城里。然后他也問我哪來的,干啥的?我也——如實相告。
聊天期間,我望見在坡的對面一處山頂有座廟,順手指去,并問老丈那是什么廟?他說是關(guān)帝廟,我一聽欣喜若狂,心潮澎湃,真不知在這里也能一睹關(guān)公神采。當(dāng)即招喚友人,辭了老丈,動身前往。
時有楠弟同游,與我義頗深厚,且好談文史。于是我們一邊信步登廟,一邊興致勃勃地談起三國人物故事來。在登關(guān)帝廟的石階邊上還有賣香火的,老板要我們買些拜一下關(guān)帝爺,求個福。我回笑著說:“我與關(guān)公素來交厚,不須此?!敝皇锹曅?,他們沒聽見,我們也無意理會,徑往廟上去了。
原來是座小廟,廟宇看起來也有些歲月了,建筑顯得陳舊,只是門楹似乎都是新的。里面關(guān)公正坐,左有周倉持青龍偃月刀,右有關(guān)平恭捧《春秋》一書,皆肅然而立,神威英武,傲岸之至。門楹還刻有金色字聯(lián),匾額上刻著四個金色大字:
德義千秋
右聯(lián)曰:赤面表赤心赤兔追風(fēng)千里不忘赤帝
左聯(lián)曰:青燈觀青史青龍偃月一生不愧青天
里面還坐著兩個人,大概是管理員。見于此,我未敢親身進去,只在門口看著神像,最后說了句:“云長,別來無恙??!”還是沒敢放聲。
轉(zhuǎn)過廟身后,我們停了下來,覽風(fēng)觀景,縱目遠望。仙娥湖分兩路各自伸進山谷幾百里,難溯其源。兩岸連山,叢林蒼翠,而云腳又沒其腰間,峰巒有一處沒一處的,俯視湖面,則深碧如玉,不見其底。湖中央臥著一小島,仿佛露出脊梁的鯨魚在安眠似的,站在高處細(xì)想:如若島上若置一亭,植些花樹,與云,與山,與湖,天作而合,則仙境成矣?;秀遍g被友人的嬉鬧聲拉回現(xiàn)實,想我一窮二白之身,家有老父老母,如此閑情逸致辭別世間之事,怕只能是夢一場咯,不覺苦笑嘆息。
我常想:大自然是一部無尚完美、無尚神秘、無尚迷人的詩集,用盡一生去讀、去感悟都是值得的。如果把大自然比作是我們的家,那么每一次投身于山水,其實就是一次回歸之旅;而最重要的是心靈的回歸,既然是心靈的回歸,又何必載著許多纏身的事物呢?回歸大自然,置身山水之間,帶著一顆朝圣的心徒步去朝圣便足以。
我和友人大約閑了很久,就取道下山返回了。
當(dāng)我們返至壩上時,山水,人家, 已在朦朧的煙雨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