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佛 劉
黃昏中的村莊
◆ 佛 劉
接近黃昏的時候,趙明輝終于在離村莊不遠(yuǎn)的那個路口下了汽車,他抬眼看了看黃昏中的村莊,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
路過自己家那塊玉米地時,趙明輝特意放緩了腳步,本以為也是地肥秧壯,但映入趙明輝眼里的卻是一幅荒蕪的景象:雜草叢生,玉米枯黃,一派不景氣的樣子。
血一下子就涌向了腦門。在這之前,他多次給老婆紅葉打電話,詢問莊稼的情況,紅葉都說好著呢。趙明輝沒想到,這就是紅葉嘴里的好莊稼。
院門虛掩著,鐵質(zhì)的大門還是兩年前趙明輝特意安裝的,一來氣派,二來也防人,老婆一個人在家,不得不替老婆著想啊。
放下行李,趙明輝里里外外幾個屋子看了看,都沒有紅葉的影子,正猶疑時,大鐵門卻響了,紅葉和玉敏有說有笑地走進(jìn)來??吹节w明輝,她們都驚訝了一下,但馬上又都恢復(fù)了原來的模樣。紅葉嗔了趙明輝一眼,笑著說,回來也不說一聲。趙明輝說,不是你讓我趕快回來嗎?還怪我。紅葉說,怪我,都怪我,你先歇會,我做飯。
玉敏說,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久別勝新婚呢。
紅葉說,去你的,都多大年紀(jì)了,還新婚,不要個臉。
玉敏說,輝哥,有空去我們家坐坐,勝偉也回來了。
看著玉敏一扭一扭的屁股,趙明輝腦門的血也慢慢地流了回來,不管怎么說,老婆一個人在家里,也不容易。
晚飯是烙餅、疙瘩湯,趙明輝最愛吃的飯食。話題很自然就轉(zhuǎn)到那片莊稼地上。紅葉瞅了幾眼趙明輝陰沉的臉色,才說,反正不管那塊地長勢是好還是壞,都不影響咱家的收入。趙明輝說,為什么?紅葉說,馬志勇說了,只要收秋后把土地承包給他,他都按最高的價錢補償。趙明輝說,我怎么不知道這事兒。紅葉說,讓你回來不就為這事。趙明輝說,你這事應(yīng)該早告訴我。紅葉說,現(xiàn)在說也不晚,又不是咱一家,再說了馬志勇是村支書,誰能不給他面子。
趙明輝放下飯碗,他忽然覺得這次回來好像與往日不同了,常年在外打工,這個村莊對他來說,已經(jīng)多少有點陌生了。
心里雖然不怎么痛快,但趙明輝依舊沒有放棄和紅葉的溫存。久別不一定勝新婚,但是要交公糧,卻是趙明輝心里最清楚的事情。
紅葉表現(xiàn)得似乎很配合,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異樣的味道讓趙明輝似曾熟悉。后來,趙明輝禁不住問,你噴香水了?紅葉羞了臉不說話。趙明輝說,跟誰學(xué)得這些道道?紅葉把頭埋在趙明輝的懷里依舊沒吭聲。趙明輝說,是不是跟玉敏學(xué)的?紅葉說,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還不是讓你喜歡。
這樣的話紅葉以前也說過,但現(xiàn)在的感覺卻與以前大不相同了。畢竟都是50歲以上的人了,那些浪漫也好,情調(diào)也好,已經(jīng)不適合他們的心境了。
紅葉也去打工了,是村支書馬志勇的蔬菜加工廠。這倒有些出乎趙明輝的意料,他沒想到馬志勇會辦企業(yè),也沒想到紅葉竟然在家門口就可以打工了。怪不得那些莊稼都顧不上收拾呢。
紅葉說,馬志勇招了很多的女工呢,她一報名,馬志勇就批準(zhǔn)了。
似睡非睡的時候,趙明輝聽到大鐵門似乎響了三下。她問紅葉,紅葉說,風(fēng)吹的吧,我怎么沒聽到。
吃罷早飯,紅葉去上班了,趙明輝提著那兩瓶“汾酒”去看老爹。
老爹的住處離他家不遠(yuǎn),在村子的中間部分,也就是老房子比較集中的地方。這些年,大家蓋房子都喜歡往村外挪,挪來挪去,村莊似乎變大了,可是中間的那些老房子卻空了。有一次趙明輝看報紙,上面說某個城市即將成為鬼城,趙明輝想,這些村莊以后難說不成為鬼村,可是被關(guān)注度卻差遠(yuǎn)了。這幾年各鄉(xiāng)各村也都在積極地改造村莊,但趙明輝的村莊一直也不見動靜,當(dāng)然關(guān)鍵點在村支書馬志勇那里。
父親在打掃院子,看見趙明輝進(jìn)來馬上停下手來。你怎么回來了?
這不紅葉讓我回來,商量土地承包的事。
現(xiàn)在的人都懶了,你說莊戶人家,沒土地了,還是莊戶人家嗎?
這個問題其實趙明輝也想過,只不過他沒有父親這么強烈。這些年漂泊在外,他也看出來了,靠種地,給兒子永遠(yuǎn)也買不起房子。
你們要是真的種不了,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干得動,兩畝三畝也沒問題。
不是這個意思。趙明輝隨著父親走進(jìn)屋子,把酒放在桌子上。自從母親去世,趙明輝就下定決心不讓父親下地了,他怕父親寂寞,就把房子?xùn)|邊原來是豬圈的地方填平了,然后交給父親打理。父親也很認(rèn)真地對待那一小片土地,每年的瓜果蔬菜都吃不完。現(xiàn)在那片小菜地依舊旺盛著。用父親的話說,地旺,人就旺。
話雖這樣說,如今家里只剩下父親和老婆,哪里還有旺盛的跡象。
父親說,你看看東頭那塊玉米地,都荒成什么樣了,我看著都臉紅。
紅葉她一個人顧不過來。趙明輝說。
原來都好好的,就今年顧不過來了,我看都是人心浮了。
趙明輝笑笑,父親說的也許是對的,可是如果讓趙明輝選擇,他也會選擇馬志勇的蔬菜加工廠。但他不能跟父親抬杠,只好說,現(xiàn)在人們的眼光都高了,不想受這苦累了。
現(xiàn)在和過去比,不是輕松多了,人啊,總是不知足。
趙明輝看著父親花白的胡子,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小宇還好嗎?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這孩子。
還可以吧,回頭我說說他。
就是啊,不能看到外面的大世界,就把爺爺忘了。
越來越不像話。趙明輝附和道。
以后回來看看就可以了,就別買什么酒了,有那兩個閑錢,給我孫子買房吧。
不差這一點。
那些地你們是真的想承包出去?
只要價錢合適,總比荒著好一些吧。
馬志勇那小子有野心呢。
就村里這點小天地,他能有什么野心?
不說他了,父親沉默了一下,又說,老讓你媳婦自己在家,我看也不合適,土地承包出去,你就帶她一起出去打工吧。
有她在家里,不是還能照顧一下您嗎?
我不用照顧,我的意見你自己想想。
知道了,爹。
午飯紅葉也沒回來吃,趙明輝打了一個電話,紅葉說,蔬菜廠管飯,能省一頓算一頓吧,并囑咐趙明輝一定要吃點熱的。紅葉雖然這樣說,趙明輝還是覺得有些百無聊賴,他簡單地?zé)崃艘幌吗z頭,又從咸菜缸里撈了塊芥菜疙瘩,切成塊,便大口嚼起來。
從紅葉的口氣里,趙明輝可以感覺到,馬志勇的蔬菜加工廠可能還不錯。在趙明輝的心里,他從來也沒真正看起過馬志勇。小時候他們同學(xué),雖然最后殊途同歸,都沒有走出村莊這個圈子,但是,后來當(dāng)趙明輝在外面一個月也能掙幾千塊的時候,他馬志勇卻還是呆在家里研究莊稼。兩年前,大隊的老支書退下來,馬志勇就去當(dāng)了新支書。當(dāng)時他曾來趙明輝這里拉票,說他當(dāng)上村支書要如何如何,但是兩年過去,他承諾的自來水工程還沒有一點影子,更別說硬化村里大街小巷的路面了。倒是自己的蔬菜加工廠像模像樣了,現(xiàn)在的人,從來都是說一套做一套,現(xiàn)在趙明輝多少有些后悔投給馬志勇的那一票了。
吃過午飯,趙明輝小瞇了一會兒,后來他還是決定去把村東頭那塊玉米地的草拔了。都說以地看人,他趙明輝無論從哪一方面講也不是一個懶惰的人。
趙明輝找了草帽,又拿了鐮刀,走出家門的時候,又想起應(yīng)該戴上一副手套更好,這些年在外打工,他知道帶著手套對付那些野草更容易一些。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些用過的舊手套,趙明輝想,不在家里呆著就是不行,連家里的東西放在哪里都摸不著門道了。他打開衣柜,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那里面有趙明輝以前從單位拿回來的勞保手套,他打開包袱,抽出一副嶄新的手套。跟著手套一起彈出來的還有一團塑料東西,開始趙明輝并沒有注意,當(dāng)他把那團東西放回包袱的時候卻怔住了……竟然是幾個疊加在一起的避孕套。避孕套的包裝很陌生,趙明輝和紅葉以前也用過這些東西,還都是趙明輝從外面免費的地方拿回來的,很顯然,這些避孕套不是趙明輝拿回來的。
趙明輝一下子坐在炕頭,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里好像忽然間多了許多的熱線,先是一根,接著便是兩根三根無數(shù)根,很快趙明輝頭上的汗水就開始往下流。趙明輝覺得自己可能很快就要燃燒了。
等前心后心的汗水濕透上衣時,趙明輝也清醒過來。趙明輝自言道,不會吧?
趙明輝想起昨夜紅葉的香水味,以前的確是沒有的,看來自己沒在家的這些日子,自己在變,紅葉也在變,只是紅葉的變化如果是真的,那是自己所沒想到的。
趙明輝決定不戴新手套了,他把包袱又恢復(fù)原狀,他想用事實來證明自己的猜測。
不戴手套,拔草果然就吃了不少苦頭。那些草因為生長的時間長了,根莖都有了勁道,趙明輝也想用鐮刀,可是用鐮刀不能斬草除根,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手拔。好幾次,都因為草勒得手疼而不得不停下來。
接近黃昏的時候,玉米地里的草也拔了一半了,看著被拔掉草的那一半玉米地,趙明輝覺得,不僅自己舒服了,那些玉米們肯定也舒服了。趙明輝想,這才應(yīng)該是莊稼地的樣子,要不老爹也不會看不過眼去。
回家的路上,一輛桑塔納轎車忽然停在趙明輝的身邊。趙明輝正遲疑著,車窗卻搖下來,趙明輝看到一張熟悉的笑臉,是勝偉。
走,上車。勝偉說。
兩步道,別臟了你的車。
看你說的哪里話。
你怎么也回來了?
還不是馬志勇,讓我回來當(dāng)他蔬菜廠的廠長。
外面的工作舍了?
我也是舍不得,可實在是沒辦法,玉敏天天吵天天鬧的,她離不開我。
回來也不錯,馬志勇這小子干大了。
好像還可以,我先幫他干一段時間再說。
都買車了?你真行。
不是我買的,馬志勇給我配的。
哦,是這樣,他的蔬菜廠很大嗎?
哪天你去看看不就完了嗎?馬志勇這家伙,有打算呢。
你們都行。
看著桑塔納轎車搖搖晃晃地駛?cè)?,一種失落忽然涌上趙明輝的心頭,他知道每個人都在變化,只是不知道有些人變化會這么大。
黃昏快要包圍整個村莊的時候,紅葉才騎著自行車回到家里。
飯菜已經(jīng)做好了,看著擺好的飯菜,紅葉故作驚喜,我也能吃上現(xiàn)成的飯菜了。
趙明輝笑笑說,快坐下吃吧。其實紅葉說的沒有錯,這么多年,趙明輝做飯的時候還真不多??醇t葉坐下,趙明輝又說,跟我說說蔬菜加工廠的事吧。
那有什么可說的?咱就是干活。
你們都干什么活兒?
我負(fù)責(zé)包裝。
那些咸菜真能賣出去?
我看拉貨的車不少。
馬志勇還真有兩下子。
可不是嘛,村里人都夸他呢。說到這里,趙明輝看到紅葉的眼里發(fā)出了抑制不住的亮光。
都夸他什么?
夸他心里有數(shù),能帶大家伙一起致富。
他承包土地的打算,也是擴大種菜的規(guī)模?
可能是吧,他那么精明的人,誰知道他腦子里想什么高招。
好像你們都很喜歡他?
也不是喜歡,你自己可以看看咱村里的變化啊,他剛當(dāng)村支書沒兩年,蔬菜加工廠就起來了,他曾經(jīng)跟我們說,咱村里以后要大變樣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回來跟他干吧?趙明輝試探著紅葉。
你,紅葉抬頭看了趙明輝一眼,你恐怕不行。
為什么?
就你那脾氣,不服輸?shù)膭蓬^。
這么多年,我的脾氣早都沒有了。
我看一點也沒變,說瞪眼珠子就瞪眼珠子,我怕呢。
看你說的,我有那么恐怖?
紅葉笑笑繼續(xù)吃飯。
趙明輝說,我也想了,再過兩年,等給小宇買了房子,成了家,我們也搬到城里去住。
別做夢了,我可不想去,我覺得咱村里就挺好的。
讓你一個人在家,還真有點擔(dān)心你。
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小偷到咱家里,都得空著手走。
就怕把你偷走了。
偷走就偷走唄,你不正想換個年輕的嗎?
看你說的,口無遮攔。趙明輝看著紅葉的臉色,他似乎覺得紅葉比以前有些伶牙俐齒了。你猜,我下午干什么去了?
猜不到。
趙明輝伸出手,你看。
趙明輝的手雖然洗了好幾遍,但上面的草汁似乎很難洗凈,況且有幾個手指頭上還留著草勒出來的紅印子。
你拔草去了?
是的,趙明輝點點頭,爹說咱的地讓他臉紅,我閑著又沒事,就干脆去拔草了。
我不是告訴過你,那塊地?zé)o論收成如何,馬志勇給的錢都一樣嘛,你真傻。紅葉拉過趙明輝的手看了幾眼,為什么不戴手套呢?
出門的時候沒想到,拔草的時候再想起來就晚了。
笨。紅葉嗔怪了趙明輝一眼。
你今晚上,給我找一副手套出來,明天我還要拔那一半地的草。
算了,不拔了,受那個累。
已經(jīng)拔了一半了,不全部拔掉也不好看。
閑得你。紅葉開始收拾碗筷。
我出去轉(zhuǎn)一圈兒。
黑燈瞎火的,有什么可轉(zhuǎn)的。
我想聞聞夜色的味道。話說出來,連趙明輝自己都伸了伸舌頭,臭拽。
鄉(xiāng)村的夜色的確是不同于都市的,天空澄凈,安詳,空氣里彌漫著草腥的味道,濕潤而使人忘懷。
走在村子的小巷里,趙明輝把村里適齡的男性都排除了一下,其實范圍也不大,在家的男性,比他趙明輝強的,紅葉能看上眼的,除了馬志勇,還能有誰呢?可是如果是馬志勇,他喜歡紅葉什么呢?半老徐娘,風(fēng)韻都不存了。
回到家里關(guān)大鐵門的時候,趙明輝仔細(xì)地看了看門栓,一切都是正常的。他想起昨夜大鐵門疑似的聲響,如果是那個人來,一定是覺察到了什么。趙明輝想,如果這幾晚,大鐵門不再響,那他的猜測就是對的。
一夜無話,趙明輝睡得很香。早晨起來的時候,趙明輝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副雪白的線手套。
紅葉給他做了早飯,兩個雞蛋,外加油炸饅頭片。
這娘們兒還是不錯的。吃著饅頭片,趙明輝想,看樣子也不是想離開我的樣子啊。
爹來的時候,趙明輝剛收拾完畢。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爹,你有事?趙明輝有點心虛。
也沒什么大事?我想問問你,那土地承包的合同簽了嗎?
還沒呢,不過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我在想,你說咱莊戶人家,把土地都交到馬志勇手里,以后他不就成地主了嗎?
爹,沒你想得那么嚴(yán)重,現(xiàn)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你看,能不能給我留個一畝兩畝的。
爹,你就別添亂了,就你這年紀(jì),好好輕松幾年吧,要不別人也會罵我不孝順。
我能行的。
這不是你行不行的問題,這是村莊的大規(guī)劃,我雖然不怎么喜歡馬志勇,但我覺得他的思路還是對的。
反正這事要慎重。
我知道了,爹。
送走老爹,趙明輝坐在椅子上一時無語。他理解父親的心思,但是時代不同了,對他而言,別說土地,連村莊都想棄之而后快呢。
出家門之前,趙明輝沒有忘記打開柜子里的那個包袱,正如他想象的,那幾個疊加在一起的避孕套不見了。無論趙明輝怎么翻,也沒有找到。
盡管想象了很多的可能性,可是一旦真的成為事實,趙明輝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紅葉她,一個已經(jīng)50多歲的老女人竟然還紅杏出墻,這一刻,趙明輝忽然想起爹昨天說過的話,莫非爹已經(jīng)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或者在暗示他什么?
趙明輝不想再去拔草了,他覺得這個樣子再去拔草,即便不中暑,自己也會沒有力氣。
趙明輝沒有火冒三丈,昨天他就想了,即便是真的事實,他也不會像年輕人那樣大吵大鬧,或者痛打紅葉,如果那樣,就不是在外歷練多年的趙明輝了。
其實,趙明輝在外面也有過女人,而且不止一個。出門打工的第二年,他就和一個同班組的女同事好上了,盡管那里的人都知道,但那個工廠沒有趙明輝的同鄉(xiāng),所以趙明輝也就有恃無恐。后來他又和兩個女人搭伙過日子,也不是沒有感情的那種。即便是這次回來,他的相好還曾盼他速去速回。在趙明輝的生命里,他不缺女人,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紅葉,竟然跟他一樣,也有了露水夫妻的生活??墒羌依镉欣系诎?,有那么多鄉(xiāng)親的眼睛啊,都說女人大膽,真的什么都不顧了嗎?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完美的辦法,這種事說破就得分道揚鑣,而保持沉默,只能讓別人笑話他戴了綠帽子還蒙在鼓里。
趙明輝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了。紅葉的香水味兒,玉敏一扭一扭的屁股,這個世界,連一點干凈的地方都沒有了嗎?
趙明輝決定去馬志勇的蔬菜加工廠看看,勝偉應(yīng)聘回來當(dāng)廠長,紅葉口口聲聲說那里好,見鬼了。
馬志勇的蔬菜加工廠離村莊不近,鬼才知道他怎么會把廠址選在那塊無人耕作的鹽堿地上。如今那里已經(jīng)豎起了彩涂板廠房,周圍也種上了一些花草和樹木。
站在大門口,趙明輝沒有進(jìn)去,他也沒打算進(jìn)去,他只是那么瞄上一眼,就知道這個廠子是不是有發(fā)展前途??吹贸鲩T衛(wèi)很正規(guī),廠房內(nèi)外也很干凈,很有序的樣子。
趙明輝不得不佩服馬志勇的眼光,在他們村莊,除了地多,還真找不出有特色的東西出來,發(fā)展蔬菜,然后深加工,的確是一條不錯的發(fā)展之路。說不定幾年之后,村莊真的像紅葉說的有巨變呢。
回來的路上,趙明輝多少有些惆悵,自己在外面混了這么多年,除了給家里增加了一點財富之外,給這個村莊帶來了什么呢?不僅沒有帶來什么,還把老婆賠了出去。這日子混的!
夜里,趙明輝和紅葉又溫存了一次,不過這次趙明輝顯得心事重重又力不從心,直到紅葉問他是不是累了時,趙明輝才說了老爹的事。紅葉說,老人的思想就是保守,這么大年紀(jì)了,安安靜靜地過幾年輕松日子有什么不好?趙明輝說,我也這么說呢?你說,咱的地還承包給馬志勇嗎?紅葉說,都說好了的,中途變卦合適嗎?趙明輝說,要不咱就像爹說的留兩畝地。
誰種?你回來種,反正我不種。
你也知道,我回不來。當(dāng)然要是回來,也只有像馬志勇那樣要承包很多土地來種才行。
那不成了和馬志勇競爭了嗎?
好像是這樣。
你別沒事找事了,你沒有人家的實力和腦筋。
我也不笨。
你是不笨,但是沒用對地方。
你說,用在哪里才算用對地方?
你自己想吧。
此一時彼一時,馬志勇不也就這兩年剛剛顯山露水。
人家那叫臥薪嘗膽。
你總是偏向他。
不是偏向,我是實事求是。
算了,不說馬志勇了。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后天就回去了。
合同你不簽了?
你簽就可以了,你辦事我放心。
別說的這么好聽,是外面有人催你回去吧?
瞧你的小心眼兒,就你老頭這個笨樣,誰能看得上?
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不過是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罷了。
說得跟真的似的。
玉敏跟我說過,好多民工都在外面搭伙過日子,要不是她一心要勝偉回來,勝偉能當(dāng)廠長?
一點都沒必要。
我看很必要。是玉敏發(fā)現(xiàn)了勝偉的蛛絲馬跡,才狠了心把勝偉弄回來的。
她可以跟勝偉一起去城里啊。
你說得那么容易,老人怎么辦,孩子怎么辦,吃喝拉撒睡怎么辦?
沒你說得這么嚴(yán)重,要不這次咱們一起走,你看看容易不。
我過不慣那種日子,我喜歡清靜。
那就別胡思亂想。
誰胡思亂想了,還不是你剛回來就想走?
我也是沒辦法嘛。
那你走吧,明天一早就走。紅葉側(cè)了身子,甩給趙明輝一個后背。
看著紅葉的后背,趙明輝覺得紅葉挺會表演的,似真似假,連他自己都難以分辨了。看來紅葉跟著玉敏,沒學(xué)到什么好東西。她竟然先入為主,試探起自己在外面的私生活了,莫非她也聽到了什么信息?
盡管趙明輝說轉(zhuǎn)天就走,但他還是等到簽完合同那天才打算返城。這兩天,趙明輝想了很多,在這個村莊,馬志勇已經(jīng)把空間都占滿了,他趙明輝發(fā)展的余地幾乎沒有了,在外面動動腦子,說不定還可以鬧出點兒動靜來。
紅葉也沒再挽留,她給趙明輝準(zhǔn)備了路上吃的喝的,然后送他到路口等公共汽車。依舊是分別,依舊有一種難舍的情緒,但是趙明輝卻覺得這一切都是在為一種結(jié)果儲備能量。
到了火車站,趙明輝并沒有買票,而是坐最后一班公共汽車又返回了村莊。
他想,自己可能不在乎紅葉的紅杏出墻,可是那個人是誰,自己總要弄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