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良
男兒有剛強,女子更烈性
朱國良
聽說,聽說而已:杭州孤山上將建情僧曼殊、清官林啟、烈女惠興的墓葬,作為他們的長眠之所。前兩人時有所聞,惠興者知之甚少。其實惠興系滿族女子,姓瓜樂佳氏,她于1904年創(chuàng)辦的貞文女學堂即杭州第十一中學前身,當年她募款建造校舍,新舍落成,認捐者卻拒付捐款,惠興于是憤而投入西湖,以身殉學。
這是繼另一位更崇高的烈女秋瑾而設的又一英魂墓葬之地?!耙磺槐萄谡渲?,灑去猶能化碧濤”,秋瑾之剛烈、惠興之剛氣,為湖山添佳話,使西湖增驕傲。江山需要名人扶,明媚的風光,有人文作為精魂,才有真正意義上的精氣神。
“男有剛強,女有烈性”這本是老話。以我看世事,似乎女子的脾性意氣更為剛烈一些,也更富人格魅力一點。
古有花木蘭,替父去從軍。這巾幗英雄花木蘭在“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的境況下,毅然拋下機杼,遠赴邊關,替父從軍,保家衛(wèi)國,其豪邁氣概又何異于棄筆從戎的班超,其丈夫氣節(jié)比穆桂英還多幾分悲壯。
剛烈的女子讓人景仰。古代的貞節(jié)碑坊是一種所謂榜樣的昭示。史載典型甚多,市井潑皮如牛二、紈绔子弟如王老虎這等人調戲婦女,手撫其臂的,女子中竟有屠手自斷的壯舉?!氨е馈钡氖吕v的是,一位女子踐約而來于橋頭,而情郎卻遲遲沒有露面,此時山洪暴發(fā),這位紅顏竟是抱柱而履信用,真是讓人掬淚。
剛烈中更有深明大義的,在范曄的《后漢書·烈女傳》中就有一位樂羊子妻,當她的丈夫外出求學,久行思懷跑回家中,她二話沒說拿起剪刀跑到機杼邊說:我織的物品從一絲絲到一寸寸積累起來,方成丈匹,現(xiàn)在我剪斷它,那么以前的工夫都白費了。郎君求學中途而廢與我剪斷布匹沒什么兩樣。樂羊子聞言十分慚愧,復還終業(yè)去了。樂羊子之妻確實是一個令丈夫汗顏的賢妻:夫君出門求學,她恪守婦道,勤于機織,其苦堪嘆。當夫君思家歸來之際,她并沒有卿卿我我,傾訴相思之苦,感嘆耕作之勞,反而規(guī)勸夫君志存高遠,以成就學業(yè)為重。她僅僅是個連姓名也沒有留下的小女子,按現(xiàn)在的話說,可能也沒什么文化,卻是胸襟寬廣,深明大義,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有文化”。
看先秦故事,總覺得那時候的中國人活得很是豪壯剛烈,特別像一個大寫的人,便疑心東方文化曾有一種春秋精神,春秋人格。
這人格的特點之一是:自尊,知恥,忘我,利他。在行為取向上則表現(xiàn)為:輕生死,重然諾。士為知己者死,為親愛者死,為朋友死,為集團死,為國家死,甚至僅僅是因為一句話而死,死得灑灑脫脫、輕輕巧巧、毫不猶豫、毫不遺憾。其實,又豈止社會的中“士”者如斯呢,世風所漸,連婦女也個個深明大主視死如歸!
伍子胥亡命之前放心不下妻子,對其說:我想逃奔他國,借兵以報父兄之仇,你可怎么辦呢?妻子生氣地申斥道:大丈夫含父兄之怨,如割肺肝,何暇為婦人計耶?子可速行,勿以親為念!遂入戶自縊。伍逃到河邊,一浣紗女看他像個落難英雄,便不顧涉嫌贈他以飯食,他卻囑咐人家不要泄露其行蹤。結果一回頭,那女子已抱石投水了。
如果說前面講的尚是一些沒有多少文化的人之所為,那么有學養(yǎng)、有知識的女子之烈,則更婉約、更藝術一些,岳母為岳飛刺下“精忠報國”,那是其剛氣烈性在后代的延續(xù)。孟母毅然擇鄰,也是其望子成龍的有理性的選擇。史載花蕊夫人以亡君之婦身份接受宋主趙匡胤的詰問,一首“君在城頭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四萬萬人齊降甲,更無一個是男兒!”的詩罵,其剛其烈,讓七尺須眉無不汗顏。
在中國歷史上,這類剛強女子甚多,大有“卻怪史書收不盡”的意思。這些女子的所作所為,是一筆寶貴的財富,是一種楷模,是一面鏡子,似在告誡世人,特別是男人:千萬不可沉湎世風嫵媚中,缺了雄風,少了俠氣,沒了膽識,雌了男兒。